我不過演了場戲,卻身心疲憊。


    走出小院,宇文閑不知又從哪裏冒了出來,靜靜地陪伴我迴到了之前的院子,客氣又誠懇地說了句“公子好生歇息,”便又消失不見了。


    小茴見我迴來,又蹦又跳,端茶倒水忙得不亦樂乎。


    我妝都懶得卸,也不進屋,就這麽直挺挺地躺倒在龍爪槐下的躺椅上,已近黃昏,天上的雲彩被夕陽染成了金黃色,黃得發紅。


    小茴見我心情不好,叫人搬了個小桌子在躺椅邊,擺上茶和點心,便悄悄退下去了,這丫頭畢竟在白芷身邊待了那麽久,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


    自我江湖成名已三載有餘,卻從未有委托人的故事讓我如此累心,情深似海恰是天下最甜蜜而又沉重的負擔。一切像這一日般又過了幾天,司空夜光每天都在迴憶他與司空星的點點滴滴,仿佛把我當成了一個傾訴者。


    他愈發不好了,甚至有時講到一半會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的血染紅一方絲帕,每當這時,他便會抱歉地看著我,仿佛這是他的錯一樣。


    那個黑衣人依舊冷冰冰的,隻每天按時接送司空夜光,我們從未打過招唿。但隨著司空夜光的身體越來越不好,我可以敏銳地感覺到黑衣人周圍散發出來的寒氣越來越重。


    那日司空夜光沒來多久,便開始咳嗽,咳得格外厲害,我看著血從他的嘴裏不停地湧出來,卻什麽辦法也沒有。甚至連他的手都還沒有握住,黑衣人便將他推走了。


    自此以後,又過了五天。


    這日天公不作美,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春日的雨總有些微寒。我早早起來打扮成了司空星的模樣,小茴在旁邊道:“公子,都已經五日沒叫你過去了,你這樣打扮好卻無用武之地,還要卸妝,多麻煩。”


    這是我的職業操守,她不會懂的。而且一早起來,我兩隻眼睛跳個不停,不知老天是讓我發財還是遇災,攪得我心神不寧。


    到了晌午,宇文閑果然神色悲戚地過來喚我,說司空夜光快不行了,想要見我最後一麵。


    我整了整衣服,腳步急促地跟著他到了園子裏一個從未去過的小院。


    院門口烏泱泱站了一群人,悲傷的情緒立刻感染了我,宇文閑帶著我過去,人群立刻讓開了一條路,我獨自走進了滿是藥味的院子,像走進了一個悲劇。


    黑衣人站在庭院中央,看見我進來,一聲不吭地迴頭走進了屋子,我跟著他進去,屋子裏有些昏暗,藥味濃烈,其他物什擺得整整齊齊,隻桌子上無序地擺了一些寫滿了自己的紙。司空夜光毫無生氣的躺在大床上,從側麵看像一座白玉雕像。


    黑衣人在他的床畔站立,我走近,他仿佛有所感覺,睫毛像蟬翼一樣顫動,像耗盡力氣般,終於睜開了雙眼。


    我見他手指動了動,立刻傾身上前握住他的手,他手指已經冰涼,臉上一絲血色也無,仿佛這幾日已將全身的血液都排除了體外。


    他嘴角動了動,我湊近聽他氣息微弱地說:“你是個好姑娘,謝謝你。”


    他的喉嚨像是破了的風箱,發出“唿唿”的聲音。我鼻頭突然酸了,說:“你會好起來的。”他搖頭,嘴角卻露出了一絲笑意:“我終於……終於可以去見她了,隻是……”他微微偏過頭,看著立在床畔的黑衣人:“隻是我又不敢見她,因為她托付給我的事,我沒有做到……”


    黑衣人一動不動,好像一座靜止的雕像,房間裏一片寂靜,隻能聽到司空夜光微弱的唿吸聲,像迎風搖曳的蠟燭,隨時都可能熄滅。


    “易兒,”我知道他在喊那個黑衣人,立刻鬆開他的手,退到一側,黑衣人卻愣了五秒鍾以後才緩緩蹲下身。


    司空夜光吃力地想要舉起手來觸碰黑衣人,卻在半途力竭垂了下來。黑衣人終於用戴著手套的手握住了他。


    “好孩子……”司空夜光呢喃。


    我看得出他對黑衣人充滿了不舍,當他看向黑衣人時,臉上的表情如慈父一般,就如同全天下的父母一樣,既有對自己的孩子將要孤獨地活在世界上的不忍,又充滿著往後不能為他擋風遮雨的慚愧。


    突然,黑衣人全身劇烈地抖動起來。


    司空夜光臉色大變,半起身沙啞地喊到:“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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