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去跟你爹說,想要火槍,就來半島山莊找我。”


    尤素卿這麽說,就好像火槍沒楊波什麽事兒似的,全是她一人做主,想給誰就給誰?


    楊波知道,尤素卿定是說通了沈燕青,楊波不在石廟,石廟的事便由沈燕青做主,這次迴去,得跟沈燕青好好說道說道,這樣不行,不能任由尤素卿胡來。


    但是,那樣一來,尤素卿又該找上門了,對付她,楊波一點兒信心都沒有。


    尤素卿是禦姐型的女人,不怒自威,氣勢總是壓人一籌,隨口丟下一句,轉身便走,楊若菲‘噢’了一聲,忙不迭地盈盈福禮恭送,頑劣任性的楊若菲競也變成了個乖巧的孩子。


    穆英卻是止不住迴頭望,後麵跟著的兩個丫頭,韓雪、韓霜,楊波認得,這名兒還是楊波給起的,不過尤素卿給改了,尤雪、尤霜。


    楊波和穆英近在咫尺,卻難以相見,她臉上淒楚的表情,失望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楊波的內心。


    ‘等迴到沈家堡,抽空來見她一麵才好。’楊波暗自歎息。


    但剛才穆英分明能看見自己,又是怎麽迴事?


    ‘哼..’


    楊若菲見尤素卿一幹人上了路邊的兩輛馬車,轉過身來,瞅著楊波,目光像是要吃人,‘告訴我,你是怎麽讓穆姐姐懷孕的?’


    ‘....’


    ‘而且,她的肚子都那麽大了,你為什麽還不娶她?’


    楊若菲憤憤不平,欺身過來,一揚手,楊波不由往後退了兩步,‘撲’一聲,那本《金瓶梅》掉河裏了。


    天已經擦黑,來接船的人多數拆不多都離開了,隻有些船工和腳夫還在往下搬運貨物。


    楊波趕緊岔開話題,‘若菲,那個什麽駱...’


    ‘是駱天翼。’


    楊若菲氣唿唿地說道:‘我餓了,先去吃飯。’


    這麽一說,楊波的肚子也嘰嘰咕咕地叫了起來,楊若菲對這裏很熟悉,很快找到一家看起來不錯的酒樓,叫個‘白雲邊’,離楊若菲買書的‘清口書舍’不遠。


    掌櫃的是個老頭兒,正在櫃台後麵撥弄著算盤珠子,見一留著小胡子的小兵開口就要上好的雅間,翻了翻眼皮,手裏的活計也沒停下,隨口問了句,“軍爺,您一個人?”


    楊若菲見這掌櫃不陰不陽地,感覺被鄙視了,心頭火起,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啪地砸在櫃台上,粗聲粗氣地喝道:“你是怕小爺的銀子不夠,砸不死你這老兒?”


    這麽一喝,就露餡兒了,掌櫃的定睛一看,這又是哪家的女公子啊?


    “小姐...”


    “嗯?”


    楊若菲自己露了餡兒,卻不願意人說,頓時暴怒,伸手便要摑人嘴巴子。


    楊波見勢不妙,趕緊阻攔道:‘若菲,好好說話,隨便打人就不對了。’


    估計這麽鬧下去,很可能以楊若菲一句‘我爹是楊一鵬’收場,老頭兒又怎麽地,打了你,你得受著。


    楊波今天也算開了眼,敢情古今都一個樣,大明版的‘我爹是李剛’的現場,也豪橫得很。


    ‘楊波,你不是還欺負人家穆姐姐孤兒寡母呢?’


    ‘又來?’


    楊波臉上掛不住了,泥人還有三分火呢,惱道:‘大人的事兒,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參乎什麽?’


    兩個你一句我一句爭吵著,倒是把驚慌失措的掌櫃晾在了一邊,這時候,店裏進來兩個人。


    其中一人,著錦衣配繡春刀,竟然是那個錦衣衛千戶駱天翼!


    這倆人顯然是熟客,進來之後,便往樓上走,楊若菲怪異的肢體動作,還讓駱天翼瞥了她一眼。


    ‘楊波,此人便是駱天翼,看見了?’


    楊若菲狠狠地瞪了掌櫃的一眼,那掌櫃的連連作揖,“小爺樓上請。”


    到了樓上,楊若菲催促楊波趕緊跟上去,自己則跟著小二進了雅間。


    “天翼兄,近來你的棋藝見長,今晚可要手下留情啊。”


    “卓兄見笑了,眼看日子就到了,我不過是臨陣磨槍罷了。”


    “天翼兄,你當真要去?”


    駱天翼點點頭,“聽說問鄉樓十分有趣,我濟隨你去湊個熱鬧。”


    楊波懵逼了,這兩位聽著像是要去參見梅氏杯圍棋比賽?


    兩人進了雅間,徑直在桌邊坐下,桌上擺著一副棋具,小二過來奉上茶,還有些點心,兩人擺開陣勢,當真下起棋來。


    駱天翼執黒先行,中國流開局。


    “天翼兄,你對楊波的對局頗有研究啊。”


    “知己紙皮,百戰不怠。”


    此言一出,一邊站著的楊波心頭一緊,這話聽著不對勁,莫非此人要對付的是他楊波,而且處心積慮,準備了很久?


    但接下來,兩人的談話卻都是和對弈有關,行至中盤,楊波看出兩人的水平半斤八兩,駱天翼稍強,大體在蘇洛兒之下,與沈繼之的水平相當。


    楊波覺得無趣,便離開他們的房間,楊若菲在雅間門外正候著,見楊波出來,迎了上來,“他說什麽了?”


    “他們在下棋,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


    房間裏,酒菜已經齊備,兩人真是餓了,就著一壺杏花黃,大快朵頤,幾杯酒下肚,楊若菲顯是有了些醉意。


    ‘楊波,呆會兒他迴到驛館,你跟進去再聽聽。’


    “不不不...”


    楊波大塊吃著肉,把個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白天忙了一天,我真的很累,我又不是神仙,我也的休息。’


    ‘楊波,你看著我..’


    楊若菲故技重演,騷首弄姿態,‘今晚你陪我...’


    ‘若菲,你少來這一套。’


    明明一副‘眉如纖柳挑春*情,眸似明月出秋水’朦朧欲醉的神態,自然天成,很是撩人,偏偏要故作媚態,生生壞了人的胃口。


    ‘是麽?’楊若菲已然靠在楊波身側,‘那你就是在非禮我。’


    ‘若菲,你就不能換個花樣,煩不煩啊。’


    楊波額角起了黑線,站起身來,‘我服你了,行不?’


    ‘這還差不多。’楊若菲心滿意足。


    兩人出了‘白雲邊’,楊若菲讓隨從把馬車駛到酒樓門口候著,沒過多久,駱天翼和那位姓卓的便在酒樓門口現身,兩人作揖分別,駱天翼步行迴驛館,楊若菲催促楊波趕緊下車跟上。


    駱天翼迴到客房,又匆匆走出客房,原來是去浴房,他還要沐浴一番。


    ‘尼瑪..’


    楊波心裏罵著,隻好躲進草叢裏守著,很快便有了新發現,蚊蟲都對他視而不見,就當是在草叢裏乘涼、數星星了,這樣想,躲在草叢裏蹲守也就不那麽難過了。


    待駱天翼沐浴已畢,再次迴到客房,又打起了棋譜,羅川會不會弄錯了,這貨並沒有跟張鈇聯絡,而是在用心準備參賽。


    這人實在太無趣,百無聊賴之下,楊波這就要迴去跟楊若菲交差,希望那丫頭別再逼他溜牆根兒了,沒完沒了還。


    楊波悄悄走出了駱天翼的房門,來到廊下,走到拐角處,突然聽到有人在敲門,“周大人,在屋麽?”


    這地方,楊波來過,是張鈇在敲周延儒的門兒,剛才一無所獲,現在趕上了,楊波自然不會放過。


    門開了,周延儒把張鈇讓進了屋,楊波閃身跟了進去。


    “周大人..”


    張鈇進了屋,帶上門,顧不上客套,小聲道:“下官得到消息,楊一鵬下午跟人下了一盤棋。”


    “楊一鵬大人的病好了?”周延儒驚道。


    張鈇急道:“哎呀,我的周大人,這不是明擺著的?楊一鵬根本是在裝病。”


    “可...這是為什麽?”


    周延儒心中一凜,那一晚,楊一鵬躺在床上的情景曆曆在目,楊一鵬確實‘病’得很重,他一度以為楊一鵬已經病入膏肓,現在竟能跟人下棋了?


    “他是在拖延時間。”


    張鈇大刺刺地坐下,又道:“還有,下官探得,陳崇宗下午帶著一對火槍兵接管了淮安衛,那個陳崇宗是楊一鵬的心腹愛將。”


    “周大人,下官以為,大人應當出示皇上的手諭,責令楊一鵬交出總督官印,即刻返京靚見皇上,以免夜長夢多。”


    周延儒聞言,半晌不語。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道理,周延儒豈會不懂,


    楊一鵬先是謊稱兒子也被人劫走,朝廷來了人,又裝病,私下還在調兵遣將,凡此種種,都已經清楚表明,楊一鵬心裏有鬼,必然另有所圖。


    問題是,皇上的親筆信給丟了,周延儒他現在拿不出啊!


    “張大人..”


    周延儒心念急轉,突然眼底一亮,稍稍定神之後,說道:“張大人稍安勿躁,楊一鵬本官還是了解的,他是難得的清流啊,這件事牽扯甚多,須謹慎從事。”


    “本官原本是想等張廷登大人來淮,跟他商議一番,再行定奪,可張廷登大人並沒有走運河北上,而是取道海上,和楊波先行匯合,再往沈家堡,實在是陰差陽錯。”


    “先喝口茶。”


    周延儒沏了一杯茶,推給張鈇,又道:“不如這樣,張大人就替我去沈家堡走一趟,待到張廷登大人一到,請他立刻來淮,本官就在淮安苦等,隻要本官還在淮安,晾他楊一鵬也不敢輕舉妄動。”


    “周大人..”


    張鈇還要爭辯,可周延儒已然端起茶碗,沉聲道:“張大人,時間很晚了,明日你還要趕路,迴房去吧。”


    張鈇一見,連連跺腳,此行他是副使,周延儒為正使,官大一級壓死人,他隻能遵命。


    這兩人的對話,清清楚楚,料很足,楊波聽得很真切,呆會兒告訴楊若菲,她應該會很滿足,也就不會再糾纏他了。


    楊波隨張鈇離開了周延儒的客房,哼著小曲兒,歡快地走出了驛館,而張鈇卻敲響了駱天翼的房門,這楊波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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