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樓淨嵐怔愣了一下,一堆思緒在腦中飛快掠過。他們兩人終於分手了嗎?早該分手了,這樣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愛情怎會有結果?因為很開心終於分手了,所以他今天的笑容才特別多嗎?看樣子他真的已經完全不愛孟小姐了,分手對他來講是解脫,是值得高興的事。


    隻是,孟小姐這迴是真的放手了嗎?不會過幾天之後又冒出來死纏爛打吧?這事也不是沒發生過。


    可是話說迴來。他到底為什麽要跟她說這個,特地點名要她留下來等他,不會就是為了告訴她這件事吧?這件事和她又有什麽關係呢?


    正當她疑惑不解時,卻驀然聽見他說——


    “你搬迴來住吧。”


    平地一聲雷,還有閃電、狂風暴雨,亂七八糟——樓淨嵐現在的心情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先是驚愕、傻眼、紊亂、茫然,最後又覺得可笑。


    搬迴去住?他到底當她是什麽,仆人還是寵物?可以唿之即來,揮之即去?


    可笑,實在是太可笑了。她不自覺的搖了搖頭。


    “你不願意?是因為那個男人嗎?”他沉聲道,語氣中充滿了一種壓抑的暴怒。“你和他認識多久的時間?你確定自己真的了解他嗎?知道他就是你想要一起生活、一起共度人生的人嗎?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隻是自以為是的知道!”


    “就像你當初一樣嗎?”


    紀滄廷頓時啞口無言。他說這些話時並沒有想到自己,但是她說的沒錯,就像他當初一樣,對孟莉的認識和了解根本就不多,隻因為以為孟莉就是他想要的,就不顧一切的一頭撞了進去,結果不僅事與願違,還撞到頭破血流。


    說來諷刺,他今年都已經三十歲了,卻直到最近才慢慢地了解真正的自己。


    “你想怎麽樣?”他問她。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比較適合吧,老板?”她真的覺得現在這情況既離譜又可笑。


    “我已經說了,希望你搬迴來。”


    “不可能。”她直截了當的搖頭,然後認真而嚴肅的對他說:“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有自己的生活,也很滿意所擁有的一切,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再對我說這類的話,否則我可能會把它當成職場性騷擾。我先走了,老板。再見。”


    說完,她對他輕點了下頭,轉身就走。


    紀滄廷渾身僵硬的站在原地目送她離開,這迴沒有再阻攔她,因為他已經被她氣到不想講話了。


    性騷擾?她竟然把這一切當成了性騷擾?!


    好,樓淨嵐,你了不起!翅膀硬了就可以對他毫不客氣,視他若敝屣嗎?也不想想當年如果不是他的收留與幫助,說不定她早冷死在街頭了,還能像現在用那不可一世的態庋對待他嗎?


    不知好歹!恩將仇報!


    他性騷擾她?實在滑天下之大稽!


    天下女人多的是,長得比她漂亮、個性比她討喜的更比比皆是,她還真以為他紀滄廷非她樓淨嵐不可,隻有她才有辦法可以營造出令他覺得輕鬆自在、舒適悠閑的無壓力居家生活氣氛嗎?


    等著瞧,他很快就能找到一個適合自己,並且比她好上一百倍的女人來做他的紀太太。


    樓淨嵐,你給我睜大眼睛等著瞧!


    “你為什麽沒打電話給我?”


    一進門,迎接樓淨嵐的就是一張帶著不悅的臭臉,讓她整顆心瞬間都溫暖了起來。


    “你休息的時間已經夠少了,就這麽喜歡奔波操勞?”她轉身仔細的將大門鎖好。


    “隻是騎車出去接你一下而已,又花不了多少時間。”


    “我寧願你利用這時間把該做的工作和功課做完,然後早點睡。”她說,一頓後,忍不住又舊事重提了起來。“叫你轉日間部也不要,換工作也不肯,這樣每天——”


    “姊,stop!”


    樓靖宇受不了的出聲打斷姊姊大概重複過一百次、一成不變的話題與碎碎念。


    姊姊總是說她的薪水養他們姊弟倆足夠了,不需要他這麽辛苦賺錢,所以希望他能辭去白天的工作,或換一份輕鬆一點的工作,甚至最好能轉到日間部去專心當個學生讀書。


    他當然知道姊姊是心疼他,不希望他太累,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重提此事,甚至找到機會就念上一頓。


    隻是這份工作他真的不想辭,不隻是為了它現在的薪水能分擔家計,更為了它將帶給他的前景,無限的未來。


    老板無私的栽培與重用對他太過重要,隻要他努力撐過這幾年,打下基礎、站穩腳步,在未來的幾年當大家都還在104、1111寫履曆找工作時,他已在這裏占有一席之地,並且絕不是以新人之姿,而是以前輩的身分存在。


    這些其實假也不是沒跟姊姊說過,隻是姊姊總是用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說人生無常,未來會發生什麽事誰也不知道。


    總而言之,這就是一成不變的話題與碎碎念的由來了。


    “算了,重複的話我也不想一直說,會累。你快去做自己的事,早點睡,我也要去洗澡睡覺了。”撇了撇唇,樓淨嵐長歎了口氣對弟弟說。


    樓靖宇無奈的看著姊姊,心想算了,她平安迴來就好,遂點了點頭道:“姊,晚安。”


    “晚安。”


    看著弟弟轉身迴房,樓淨嵐將客廳的燈關了,走迴自己的房間,不一會兒便拿了換洗的衣服鑽進浴室裏,洗去身上混雜了煙與酒的ktv味道。


    洗頭、洗澡再加上吹幹頭發花去了不少時間,待樓淨嵐走出浴室時,時間已接近一點,弟弟房間的門縫還透著光,表示他還在忙沒有睡,讓她隻覺得一陣不舍,卻又莫可奈何。


    她這個弟弟一直讓她很心疼,明明小她整整五歲,卻始終成熟的像哥哥一樣。


    當年她會離家出走,就是弟弟一手策劃促成的,因為她若不逃走,從學校畢業的當天就會被欠下一屁股賭債酒債的爸爸,以一百五十萬的金額賣給一個那段時間經常出現在她家、年紀足以做她爺爺的老色鬼做續弦。


    那年弟弟才十五歲,無意間得知這事之後,並沒有馬上告訴她,就怕她知道後若表現出異樣會打草驚蛇。他隻是不著痕跡的偷偷幫她做好一切離家出走的準備,等她畢業那天,就直接跑到她學校告訴她一切,要她立刻遠走高飛。


    當時的她既震驚又難以置信,表麵上聽了弟弟的話說會離開,暗地裏卻又偷偷地跑迴去看,想確定那一切並不是真的,因為爸爸雖然好賭又嗜酒,平常還滿疼她的,不可能會為了區區一百五十萬就把她賣了,她不相信。


    結果事實證明,虎毒是會食子的。


    她被逮了正著,正要被強行押上車時,弟弟剛好迴來撞見,拚命的幫她逃走,卻被爸爸連同外人又踢又打又踹的。


    她忘不了當時弟弟被打得渾身是血,卻死命緊抓住要追她的人,口裏不斷地朝她大叫著“姊,快走,快走”的畫麵,這輩子永遠也忘不了。


    她不知道在她逃離後弟弟的下場,因為重逢之後的他始終不肯告訴她,隻說爸爸在一年前已經過世,死因是喝醉酒後跌進大排水溝淹死。


    當她聽到這個消息時,隻覺得木然,感覺不到哀傷,因為她對爸爸的恨實在是太強烈了。


    從相信到背叛,再到眼睜睜看他踹打親生兒子的畫麵,那一切的衝擊對她實在太大,再加上之後她又經曆身無分文、無處可去、被雨淋成落湯雞、又餓又冷又茫然的兩天一夜流浪生活,讓她變得開始恨他。


    之後,其實她有偷打電話迴家,卻被爸爸接到,結果就隻聽到一連串一汙穢不堪的咒罵,以及說她不孝並詛咒她不得好死的話。至於弟弟,她一直聯絡不上,因為他連學校都沒去,聽說是轉學了,但事實如何卻是不得而知。


    多年後,她能與弟弟重逢全靠網路,先是因為一張照片,然後她又花了好多時間輾轉打聽、拚命聯絡,這才找到人。


    其實她玩愛情公寓是真的,但目的卻是為了要找人,而外傳她在網路上認識的男人,其實就是她弟弟。隻是她怎麽也沒想到這事會傳入紀滄廷的耳裏,還讓他因此怒氣衝衝的跑來質問她。


    她不懂他在想什麽,如果沒有那句“你搬迴來住吧”的話,或許她會把它想成關心,但現在……


    算了,罷了,他要誤會她隨便和網路上認識的男人同居就讓他誤會吧,反正對他而言,她也隻是一個填補他感情空窗期的性伴侶而已不是嗎?要不然他又怎會用唿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態度對待她?


    輕扯唇瓣,樓淨嵐自嘲的一笑,卻不知自己的笑容有多苦澀。


    都過一整年了,她也該看透走出來了,就像她對他所說的,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


    無聲的歎了口氣,她熄燈,閉上眼睛,安靜地入睡。


    紀滄廷沒辦法入睡,心情一整個糟透了,不管他怎麽命令自己不要想,樓淨嵐的聲音就是會不斷出現在他腦子裏,快要把他逼瘋了。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


    我會把它當成性騷擾……


    媽的媽的媽的,她怎麽敢、怎麽可以對他說這種話?!性騷擾?過去了?氣死他了。


    輾轉反側仍擺脫不了她的聲音,而且愈想愈氣,他幹脆起床走到客廳,從櫥櫃裏翻出一瓶紅酒,咕嚕咕嚕的喝了起來。


    睡不著,他醉倒總可以吧?就不相信她的聲音還有辦法在他醉得不省人事時繼續騷擾他。


    他怒氣衝衝的想,像灌水般的將整瓶紅酒全喝進肚子裏,然後再走迴房間,將自己拋迴床鋪上,閉上眼睛睡覺。


    她的聲音剛開始時還是死纏著他,但是當他慢慢感覺到暈和晃時,她的聲音便有種逐漸飄走、遠離的感覺。


    “哼,就不相信治不了你。”他醉言醉語的喃聲道,帶著得意慢慢地醉昏了過去。


    接下來幾天,這成了他入睡的方式,隻是每天早上醒來的宿醉感都讓他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反觀那罪魁禍首,每天都神清氣爽的到公司上班,笑容滿麵的和周遭同事們聊天說笑,讓他看了刺眼到不行。


    公司的老板是他,憑什麽要讓他這個老板為一個職員寢食不安,日夜都難受?他又不欠她,相反的,若要說誰欠誰的話,也該是她欠他才對!


    愈想愈氣愈不平,紀滄廷直接按下內線,要樓淨嵐到他辦公室裏來,


    “把門關上。”她一進門,他隨即冷聲命令道。


    樓淨嵐雖不知道他想幹麽,還是乖乖地聽命行事,把門關上後才走到他麵前等候他接下來的命令。


    他看著眼前麵無表情、冷若冰霜的她,再想起她在門外和同事們相處時和顏悅色的模樣,頓時更加怒不可遏,於是便想也不想的直接開門見山衝口對妣說:“給你兩個選擇,一是離職,二是搬迴我家,我會給你處理雜事的時間,一個月夠不夠?”


    樓淨嵐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幾乎無法相信自己剛才聽到了什麽。他竟然拿她的工作來逼迫她?他怎能如此卑鄙?!


    “快點選擇,一或二?”他催促道。


    “我離職。”她做出選擇。


    “很好,你可以走了。”以後他也能眼不見為淨了。


    “走之前我有些話想說。”


    “什麽話?”


    “你是混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本以為你雖是個混蛋,但至少還能公私分明,沒想到卻是我高估了你。”說完,她頭也不迴的轉身走出他辦公室,迴座位去收拾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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