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聽到張太平的話,不假思索的說道:“自然是因為異族蠻夷,不通禮數教化,貪圖我們的糧食、財物。”


    張太平搖了搖頭,說:“並非如此,人無論漢胡,人性都是一般。”


    “他們下山劫掠,是因為山上沒有了足夠他們生存下去的糧食。”


    “若是有糧食,他們又何必冒著生死下山劫掠?”


    “我問你,若是你沒有糧食果腹,你會如何?”


    趙雲沉默了,若是易地而處,隻怕自己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張太平看到趙雲沉默,心中滿意,他開口問道:“若是你來處置,你該如何?”


    趙雲想了一會兒,隨後說:“若是減少劫掠,唯有讓他們能夠自給自足,或是加強邊關守備,讓他們劫掠不能。”


    “那如何讓他們自給自足?”


    “這...開墾荒地,教授他們耕種之法?”


    “沒錯,耕作才是他們滿足自身的方法,但是耕作依靠的是什麽?”張太平繼續追問道。


    “太平兄弟,你就直說吧,我腦子有些轉不過來。”趙雲苦惱道。


    “其實,無論是耕作還是生存,依靠的無非就是天氣,也就是靠天吃飯。”


    “而幽州在劉幽州的治理下,雖說不是風調雨順,但是百姓安居樂業卻也是底線,百姓安居樂業這代表的是什麽?”


    趙雲已經有些跟不上張太平的腦迴路,下意識的問道:“代表什麽?”


    “這就代表著爭鬥減少,漢人和胡人和平相處。”


    “如果治理幽州的州牧貪贓枉法,你覺得天災降臨,他們會開倉放糧嗎?”


    “那麽幽州的百姓,沒有了糧食可吃那會如何。”


    “從朝廷的角度來看,百姓吃草皮樹葉,易子相食,甚至豎起反旗。”


    趙雲一想自己下山後的所見所聞,立刻迴答道。


    “胡人也是人,也要活,那他們就要從漢人手上搶土地,搶食物,而搶女人則是因為,每當災年出現的時候,女人和老人一定是先死的。”


    “但是劉幽州在,他們可以通過互市交換自己所需的物資。”


    “所以,一旦有了抵禦風險的機會,他們就會安心下來。”


    張太平喝了一杯酒,潤了潤嗓子。


    “可是上官們,都說胡人缺少的是教化。”


    “嗬嗬,教化。”


    “子龍,你在肚子餓的時候,會聽你師父的教導嗎?”


    趙雲放下酒杯,坐直身體,不假思索道:“當然會!”


    張太平反問:“那你餓到過頭暈眼花?”


    趙雲默然。


    “一看就知道沒有,你師傅那是為了讓你練武,可是百姓們有過這種體驗啊。”


    “黃巾起義才多久,你應該沒忘吧?”


    “你覺得對他們教化,有什麽用嗎?”


    張太平給兩人的杯子倒滿酒,繼續說道。


    “人餓極了,是什麽都吃得下去的,樹皮、草根,甚至是人。”


    “易子相食,可不是一句空話。”


    “所謂教化,隻能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


    “人都要餓死了,誰還會去在意什麽教化?”


    “幽州為什麽胡人漢人能夠相處融洽,不過是劉幽州在幽州能夠鎮得住場麵,幽州的天子,可不是一句空話。”


    “劉虞這個人,或許不是一個好的軍事將領,但他絕對是一個好的州牧。”


    “他能讓幽州胡人漢人和諧共處,單憑這份能力,普天之下沒有幾個人能做到。”


    “如今的幽州,就猶如一個火藥桶,誰點燃導火索,就會爆炸。”


    “所以說啊,百姓們其實很簡單,無非就兩個。”


    趙雲下意識的詢問道:“哪兩個?”


    “這第一個嘛,就是吃飽穿暖,不被餓死凍死。”


    “第二個嘛,就是希望。”


    趙雲呆呆的坐著,他的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


    但是還是慢慢的梳理起來張太平所說的話。


    第一個他理解,這第二個是說的什麽?


    希望?


    “太平兄弟,你這吃飽穿暖,我理解,但是這希望,我確實不甚了解。”


    說到這裏趙雲尷尬的笑了一下。


    張太平倒是對趙雲另眼相看。


    想到趙雲也是著名的儒將便知道,他是有天分的。


    他醞釀了一會兒,決定給一下提示:“舉孝廉為官。”


    “世家門閥,高幹子弟。”


    “世家的兒子是世家,商人的兒子是商人,農民的兒子是農民。”


    “當兵的可以保家衛國建功立業,那其他的人呢?”


    “說是士農工商,實際上呢?”


    張太平說完,便不再言語,而是在那裏喝酒吃菜。


    趙雲一直都是沉思的模樣。


    兩人就此交心了一夜,一直在門外的劉備幾次打算抬起手來,但是又怕裏麵的談話結束,隻能將放下。


    停了一會兒,劉備轉身離開。


    他劉備本是織鞋販履之人,雖然師從名滿天下的盧植,但是學成之後還不是無處施展才華。


    “這所謂的希望,不正是他們這些人施展才華的舞台嗎?”


    這張太平果然是奇人異士,竟然能將朝廷的弊端一舉看透,


    這個人才他一定要納入麾下,明天再來!


    “玄德他走了?”


    “走了!”


    “玄德兄,明明可以直接敲門進來與我一起聊的,他為什麽...”


    趙雲對劉備的濾鏡有些破碎了。


    他們是武者,不可能沒有察覺到外麵有人在偷聽,隻是不想聲張而已。


    張太平多年修道,記下了劉備的唿吸頻率,所以才...


    兩人聊了很晚才睡。


    第二天,一早。


    胡人就押著那些叛亂的罪人來請罪了。


    根據消息,劉虞的那一份親筆信一過去,那些人在睡夢中就被抓住了。


    並且被連夜送了過,所以他們一大早才能知道這個事情。


    “太平兄弟,還真的讓你說中了。”


    劉備騎著馬來到張太平的旁邊,下馬拱手道。


    “所謂飽暖思那啥,但是大多數人是喜歡戰爭的,因為沒有生存的威脅,為什麽要去經曆那一種呢。”


    “這些人被送過來是預料之中,但是來的速度這麽快,那就說明胡人那邊也想盡心的維護現在的模式。”


    “劉幽州就是這裏的定海神針,隻要他在,這裏就亂不了。”


    張太平說完,趙雲正欲開口。


    有個士兵過來說,劉幽州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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