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話是這麽說，孫玉成還是堅持讓李玲娟去灶間燒火熱菜。
李玲娟麵上不好看，但也沒有再甩臉子。
蘇雲華乖巧地跟著她一起，“舅媽，我幫你。”
“嗬嗬，雲華啊。”兩人走到灶間，李玲娟將碗櫃裏的菜一樣樣拿出來，燒了大蒸鍋，將飯菜放在上麵。她並沒有吝嗇，葷菜素菜都擺了不少，盤裏還有一條魚，也放在了蒸鍋裏。
這個女人雖然有些小心眼，但並不是奸惡之人，她隻是不希望自己的小家庭被別人打擾罷了。
蘇雲華也理解她，有點不好意思的說：“舅媽，對不起，今天還來麻煩你們。”
“嗐，說這些幹啥……我說雲華，你們這究竟是怎麽迴事啊？”李玲娟耐不住好奇，終於問了，“怎麽，你爸他們家，真的把你們母子三個趕出來了？這也太不像話了！”
蘇雲華笑笑，“不是的，其實，是我們自己要走的。”
“為什麽？”李玲娟瞠大了雙目，她無法理解這種事，“大過年的，你們這是幹啥，有啥話不能等到過完年再說？”
蘇雲華搖頭，“有些事等不了。”
“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麽？有什麽事情非要這樣？”李玲娟難以置信，“你媽就這樣跑出來，還是年三十晚上，就不怕村裏人說什麽不好聽的話？”
蘇雲華本來不想跟她解釋，但還是含糊說了一句，“人一輩子，是為了自己活著，不是為了麵子。我媽有自己的打算，我和我哥都支持她。舅媽，謝謝你為我們著想，不過這件事已經這樣了，再迴去應該不太可能。”
李玲娟長籲短歎一陣，和蘇雲華將飯菜端了出去，瞟了好幾眼孫玉珍。
孫玉珍謝過哥嫂的接納，和兒子女兒吃了起來。她和蘇雲華都沒吃多少，蘇遠傑是男孩子，肚子容易餓，所以倒是吃得挺開心。
孫玉成是有擔心、又無奈。這個妹妹從小算是個有主意的人，當初嫁給蘇永福也是她自己的意思，他其實看不上那個木訥的男人，但是妹妹堅持要嫁，他也沒辦法，沒想到過了這麽十幾年，最終還是散了夥。
李玲娟一個勁的用手戳自己丈夫的後腰，使眼色讓他問孫玉珍怎麽迴事，孫玉成瞪了她幾眼，給堵迴去了。
晚上，孫玉珍和蘇雲華母女兩個睡在一間房，而蘇遠傑在二表哥孫文宇的房間裏擠一擠。
關上房門，孫文宇就用肩膀去撞表弟，好奇地問：“怎麽迴事？”完全忘記他哥那警告他不許多問的眼神了。
蘇遠傑跟表哥的關係還不錯，但這種事他一個男孩子也不知怎麽說才好。隻是沉默地搖頭，最後憋出一句：“我媽和我爸過不下去了。”
“啊，真的？他們要離婚啊？”孫文宇驚訝地張大嘴，“那你和雲華怎麽辦啊？”
蘇遠傑坐在床邊，歎氣，“不知道。”
孫文宇雖然性子比較皮，但也不是個不懂事的，沒有再追問，隻是讓表弟脫鞋洗腳睡覺了。
李玲娟臨睡前一直在埋怨丈夫，“叫你問一聲，你瞪我幹啥？問問清楚是怎麽迴事不行啊？他們老蘇家也太過分了，半夜三更的，還是過節，就把人這麽趕出來，要是出點啥事兒咋辦？”
“你閉嘴吧，你個烏鴉嘴。”孫玉成又瞪她，“說的是什麽鬼話！玉珍不想說的事，就是問了她也不會說！你別囉嗦了，我妹子，讓她住兩天又怎麽？就你話多！”
“呸，我話多，我還不是為了咱家！他們三個人過來，吃喝拉撒的，還不是得老娘伺候……”李玲娟嘟囔了幾句，躺下睡了。
孫玉成歎了大半夜的氣。
孫玉珍和女兒多久都沒睡在一塊兒了，母女兩個都還有點新奇。
蘇雲華怕暴露空間，自然不能進入裏麵睡覺了，但是躺在母親的臂彎裏，竟然睡得也不錯。
孫玉珍閉著眼睛，沒睡好覺，怕吵醒女兒，卻一動不動。
天色蒙蒙亮，孫玉珍就爬了起來，小心翼翼穿衣服，出門去幫嫂嫂做飯去了。
蘇雲華在母親離開房間之後也醒來了，望著天花板，還有些不敢相信昨晚發生的事。
真沒想到，母親竟然有勇氣能夠做到這樣一步！
孫玉珍吃完早飯就出了門，讓兒女在舅舅家裏呆著。
孫文宏、孫文宇兩兄弟想帶著表弟表妹去和村裏人家的同齡人一起玩炮仗。但是蘇遠傑沒心情，蘇雲華自覺一把年紀，不好意思去玩。
“表哥，你們不用管我們，我哥要寫寒假作業，我去和舅媽聊天。”
“這……你們不去，我們也不去了。”孫文宏比較善解人意。
孫文宇眼睛瞥著院子外麵，一副想去的樣子，但到底也沒吭聲，默認了哥哥的決定。
蘇雲華笑了，“嗐，表哥，我們真的沒事，你們去玩兒吧，你們這樣，我和哥哥都不敢呆在這兒了。”她作勢要走。
“別別別……”孫文宏攔住她，“那……我們去村裏的供銷社買點兒好玩的煙花就迴來，和你們一起在院子裏放也是可以的。”
“真不用了……”蘇雲華話沒說完，就見兩兄弟走了出去。
這倆表哥也是挺貼心的。
在舅舅家玩了一天，蘇遠傑還有點不太能適應，眼睛總是望著村子那條通往外麵的大路，也不知是期盼能夠看到父親過來，還是怎麽。
到下午時，孫玉珍笑眯眯地迴來了，表情喜悅，見了兒女就笑道：“好了，遠傑雲華，咱們到鎮上去住吧。”
“啥？”第一個有反應的不是兄妹倆，而是李玲娟，“我說玉珍，你說啥呢？”
“哦，嫂子，我今天去了鎮上，之前就想在鎮上租個房子的，本來說過了年再談，正巧今天房東在家，就和他們講好了，過幾天就簽合同，搬過去。”
“我還以為你迴蘇家了……”李玲娟不可思議望著她，“你還真要和你男人離了啊？”
孫玉珍笑了笑，說到這件事，她已經沒有任何情緒了。
孫玉成也不是很讚同妹妹的想法，“你一個女人，拖著兩個孩子，去鎮上租什麽房子？一個月得多少錢啊？就住在這裏不行？我和你嫂子都不會說什麽的！”
孫玉珍知道必須得到哥哥的幫助，於是和他們夫妻推心置腹的聊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李玲娟的臉上明顯有了笑意，還十分積極主動地拉著孫玉珍說些什麽。
蘇遠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蘇雲華卻嘴角一勾，笑了。
她想，母親應該是采納了自己的意見，要在鎮上開店了吧！想必還要請舅媽去幫忙，所以舅媽才那麽高興。
日子一天天過去，年假很快放完了，這幾天，蘇家沒有任何一個人過來，蘇永福也不見人影。
孫玉珍在村子裏的小賣部打了個電話去湖山村，讓蘇永福初八一大早就去鎮上，到民政機構離婚。
她也沒等蘇永福說什麽就掛了電話。
這邊，蘇家聽說孫玉珍要求離婚之後，可算炸了鍋，吳秀娥氣得牙癢，“離！老二，聽見沒有！和她離！你要是不和她離，你就不許再迴蘇家！”
蘇永福苦著臉，埋著腦袋，一聲不吭。
蘇玉蘭一家在旁邊看好戲，吳月紅則眼珠一轉，幸災樂禍地開口問：“哎呀，我聽說離婚還要分財產，還有兒女也要問跟誰……”
吳秀娥氣道：“遠蘇雲華那個不聽話的小蹄子，不要也罷！傑是我蘇家的孫子！問問他迴不迴來！我看也是個不聽話的，那天居然就跟著他媽跑了，不像話！……財產，什麽財產，一個子兒都不給她！”
蘇永福垂頭喪氣，“媽……”
“你要是不和孫玉珍離，你就不要叫我媽！我沒你這個沒用的兒子！”吳秀娥拍著桌子，虎著臉。
蘇永貴假惺惺道：“永福，這女人就是衣裳，哪兒沒有？哥給你介紹個水靈靈的大閨女不是更好！再生個一男半女，日子不就又過起來了？……她孫玉珍要是離了你，誰還要她個帶著拖油瓶的女人？她將來就後悔去吧！”
蘇永福還是不說話。
蘇國忠磕了磕煙袋，“老二，就聽你哥的，那個女人要不得了。”
蘇永福終於站起來，佝僂著背走了出去。
初八，鎮政府上班，夫妻兩個在民政辦事處門口相見了。
孫玉珍很平靜地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但蘇永福卻低聲道：“玉珍，我錯了……”
孫玉珍看他一眼，“你沒錯。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我們過不到一塊兒去的，不用再說了。”
辦理手續挺快的，工作人員問財產如何分配。
孫玉珍冷笑道：“什麽財產？三間破屋嗎？怎麽分？不要。”
蘇永福想給她留點東西，卻發現自己真的拿不出手。
問到兒女問題的時候，孫玉珍又搶先說：“我問過兒女了，他們都願意跟我。”
工作人員聽了，奇怪地瞟著蘇永福，打抱不平地說：“這位男同誌，你這樣不太好吧？財產不給一分錢，兩個孩子還要女同誌養，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蘇永福臉臊得慌，“我、我也願意養孩子……”
“你得了吧，你拿什麽養他們？遠傑要上大學，你有錢嗎？你的地都被你哥占了，你有什麽鬼！”孫玉珍沒好氣說：“你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
工作人員更奇怪了，還沒遇見過這種情況，男的唯唯諾諾，女的豪氣地什麽都不要。
拿了離婚證，走出鎮政府民政辦事處，孫玉珍頭也不迴地走了，蘇永福站在門口，眼神空洞。
兩兄妹得到這個消息，反應截然不同，蘇雲華是興奮，但是拚命壓抑著，蘇遠傑卻有些恍惚。
“遠傑……我跟你爸說，你和你妹妹都願意跟我。如果你想迴蘇家，媽也不會硬要留下你的。”孫玉珍有點謹慎地說：“但是你放心，你迴去之後，上大學的錢，媽一定會幫你存著的，你不要擔心。”
聽了這話，蘇遠傑的一絲惆悵也消失了，“媽，我不是這意思，我隻是有點……”
“好孩子，媽明白……”孫玉珍摟著一雙兒女，“從今天，咱們母子三人就要開始新的生活了！”
……
初十，孫玉珍和房東簽了合同，在鎮上租了一個臨街的門麵房，門麵不大，後麵帶著一個廚房，一個衛生間，上麵還有兩個小房間，但價格也不算便宜，房東和江大偉、孫紅梅兩口子有點親戚關係，不然也不會同意租金季付。
母子三人忙活了幾天，將房子打掃得幹幹淨淨，幸而裏麵本來就有些桌椅板凳，隻需要買點鍋碗瓢盆之類，一家小小的米粉店就可以開張了。
“叫個啥名字呢？”孫玉珍想著店名。
“媽，就叫興隆米粉店好不好？”蘇雲華老早就想好了，“一是有生意興隆的意義，二是說明咱家的米粉店是興隆鎮的，以後要是到城裏去開分店了，人家也都知道咱們的來曆。”
土是土點兒，但是實在。
孫玉珍和蘇遠傑聽了，都同意她這個想法。
米粉店的貨源不用擔心，江大偉夫婦同意先賒帳，等賺了錢再付也沒關係，至於其他的，菜市場也有專門送貨的，不用擔心。
開業前幾天，孫玉珍在家裏做了好幾種不同的哨子，放在煮好的米粉裏，讓兒女品嚐提意見。
“媽，這個青椒肉末的好好吃！”蘇雲華最喜歡母親的手藝。
蘇遠傑吸溜了一大根米粉進嘴裏，也是讚不絕口，“媽，這個辣雞粉也好吃。”
“媽媽，咱們也不用做得太複雜，就用一兩種做主打，順帶著賣點其他的，也要看看市場反應。”蘇雲華道：“而且咱家也可以用一些小優惠來促銷，比如買多少錢的米粉，就送一碟鹹菜什麽的。還有牙簽和抽紙，也免費提供。”
“抽紙？”孫玉珍不太懂。
“就是餐巾紙……不是，就是衛生紙，擦嘴用的。”蘇雲華解釋。村子裏不講究，蘇家也沒用多好的紙。
孫玉珍點點頭，“哦。”
母子三人集思廣益，製定了很好的策略，選定了主打產品之後，正月底，在江家小夫妻的幫助下辦理了各種證照，小店就雷厲風行地開店了。
李玲娟那天也早早就來了，她和孫玉珍說好了來幫忙，每天包吃，晚上還可以早點迴去，自家姑嫂，初期每月給個三百塊錢，後麵小店情況好了，再說提價的事。
李玲娟也不是個貪財的人，能在鎮上有點兒事做，她自然開心。
到這時，蘇雲華給母親的幾千塊錢，全部用光了。
孫玉珍也是心裏沒底，十分忐忑。要是小店成功了，日後家裏的日子就會很好過，可如果失敗了呢？
她不敢想。
蘇雲華倒是極其樂觀，她相信，這個小店一定會紅火，因為前世大概半年後，有家早餐米粉小店就是這樣火起來的，眼看著就賺了好多，那老板沒幾個月就在鎮上買了房子。
隻有一點蘇雲華有些無奈，現在樓上隻有兩間房，她隻能和母親繼續一起睡，進空間就受到了很大的限製。
不過現在她偷偷在自己家人吃的東西裏混進空間食物，卻是很方便也很容易了。
開業的早上，為了保證店裏米粉的味道一級棒，能夠吸引來客人，蘇雲華考慮良久，終於在煮粉的鍋裏，放進了半杯空間水，和普通的自來水混在一起。
如果全用空間水，相信煮出來的粉一定會令人驚豔，而且說不定會出現美白之類的意外效果。但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蘇雲華也不願意浪費空間水做這種事。
可若是隻混了這麽一小點水在裏麵，那隻會讓煮出來的米粉味道變得更好一些而已。
劈裏啪啦轟——！
周一早晨，鎮上的人們剛剛起床要準備去上班，鞭炮聲就響了起來，興隆米粉店正式開業。
隔了一條街就是信用合作社的宿舍，有對小夫妻都在信合社上班，遠遠聽見鞭炮聲，丈夫問：“什麽事啊？”
妻子在窗邊望了望，眼力特別好地看到了“興隆米粉店”的紅字招牌，“咦，好像是一家早餐店。”
兩人這天都起晚了，也不想再做早飯，幹脆決定就去這家店吃早餐。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附近的許多人家。
一個中年婦女叫住要去學校上早自習的兒子，塞給他一張鈔票，“去那家新開的店吃早餐。”
兩位退休老幹部夫妻晨起散步迴來，被鞭炮聲吸引，也走過來，打算品嚐一下新的早餐……
開業不到半小時，店裏就坐滿的賓客，很是熱鬧。
“老板，來一碗米粉。”有人喊。
蘇雲華和蘇遠傑兩兄妹這天都在店裏幫忙，蘇雲華聽見叫喚，連忙走過去介紹：“我們家有素粉、辣雞粉、青椒肉末粉、脆哨粉、肉園子粉……請問您要哪一種？”
“咦，這麽多品種啊？”
“牆上有菜單和價格，您要哪一種告訴我就行。”蘇雲華脆生生說著。
這樣一講，店裏的客人都紛紛去看牆上的塑膠噴繪菜單去了，好一會兒，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
“我要辣雞粉。”
“我要素粉，加一個荷包蛋。”
“青椒肉末粉。”
“兩碗脆哨粉！”
蘇雲華一一聽著，“好嘞！請稍等。”說著，她便大聲向廚房裏匯報客人要的各種品種。
那邊的廚房裏，孫玉珍已經聽見了，水已燒開，米粉下鍋，江家小夫妻的米粉品質很好，煮一會兒就軟硬適中，撈起來放在碗中。
旁邊的李玲娟接過碗，放各種調味料和哨子，然後讓蘇遠傑端出去。
幾個人分工明晰，絲毫不亂。
那對信合社的小夫妻眼巴巴望著兩碗脆哨粉送到麵前，撲鼻的噴香，一見就很實在，雪白的米粉、碧綠的蔥花、醬色的脆哨堆了滿碗，桌上放著辣椒、醬油醋，怕味道不夠可以自己加。
丈夫迫不及待的拌好米粉，挑起一筷子就往嘴裏送，霎時被燙得一哆嗦。
妻子笑道：“你急啥啊？”
丈夫雖然覺得嘴裏好燙，卻不肯吐出已經吃到口中的米粉，吸了好幾口氣，才又繼續吃，咽下去之後，豎起大拇指，“好吃！”
“嗯！”妻子也連連點頭。
要上學的男孩子吃的是青椒肉末粉，這種哨子不太常見，味道卻是極好，男孩子吃得西裏唿嚕，舌頭都幾乎要吞下肚。
兩名退休老幹部夫妻慢條斯理地吹吹涼，才夾了米粉送進口中，同時驚喜地對視一眼。
還有好幾個客人，也都吃得十分開心。
蘇雲華見此情景，非常高興，又道：“在牆角的泡菜壇子裏有醃的酸蓮花白（包菜），喜歡吃的可以自己去取，免費。還有白開水，也免費，一次性杯子自取。”
幾個客人聽了，立刻眼光瞧了過去，愛吃酸菜的，便站起來拿了小碟子去盛。
蘇雲華見店裏坐滿，一時沒有新的客人，便走進了廚房裏看情況。
孫玉珍緊張地問：“雲華，怎麽樣？”
李玲娟也是一副心急的表情。
“好！”蘇雲華隻說了這麽一個字，但她笑得眯起來的眼睛，卻完全佐證了她的話。
兩個女人都把提起的心放了下來。
沒一會兒，外麵有人喊：“老板，收錢！”
守在外麵的蘇遠傑連忙過去，“來了，您這是……五塊。”
“哦……”
“老板，我這桌多少？”
蘇雲華連忙走出去幫哥哥的忙。
忙碌的早晨，這才正式開始！
話是這麽說，孫玉成還是堅持讓李玲娟去灶間燒火熱菜。
李玲娟麵上不好看，但也沒有再甩臉子。
蘇雲華乖巧地跟著她一起，“舅媽，我幫你。”
“嗬嗬，雲華啊。”兩人走到灶間，李玲娟將碗櫃裏的菜一樣樣拿出來，燒了大蒸鍋，將飯菜放在上麵。她並沒有吝嗇，葷菜素菜都擺了不少，盤裏還有一條魚，也放在了蒸鍋裏。
這個女人雖然有些小心眼，但並不是奸惡之人，她隻是不希望自己的小家庭被別人打擾罷了。
蘇雲華也理解她，有點不好意思的說：“舅媽，對不起，今天還來麻煩你們。”
“嗐，說這些幹啥……我說雲華，你們這究竟是怎麽迴事啊？”李玲娟耐不住好奇，終於問了，“怎麽，你爸他們家，真的把你們母子三個趕出來了？這也太不像話了！”
蘇雲華笑笑，“不是的，其實，是我們自己要走的。”
“為什麽？”李玲娟瞠大了雙目，她無法理解這種事，“大過年的，你們這是幹啥，有啥話不能等到過完年再說？”
蘇雲華搖頭，“有些事等不了。”
“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麽？有什麽事情非要這樣？”李玲娟難以置信，“你媽就這樣跑出來，還是年三十晚上，就不怕村裏人說什麽不好聽的話？”
蘇雲華本來不想跟她解釋，但還是含糊說了一句，“人一輩子，是為了自己活著，不是為了麵子。我媽有自己的打算，我和我哥都支持她。舅媽，謝謝你為我們著想，不過這件事已經這樣了，再迴去應該不太可能。”
李玲娟長籲短歎一陣，和蘇雲華將飯菜端了出去，瞟了好幾眼孫玉珍。
孫玉珍謝過哥嫂的接納，和兒子女兒吃了起來。她和蘇雲華都沒吃多少，蘇遠傑是男孩子，肚子容易餓，所以倒是吃得挺開心。
孫玉成是有擔心、又無奈。這個妹妹從小算是個有主意的人，當初嫁給蘇永福也是她自己的意思，他其實看不上那個木訥的男人，但是妹妹堅持要嫁，他也沒辦法，沒想到過了這麽十幾年，最終還是散了夥。
李玲娟一個勁的用手戳自己丈夫的後腰，使眼色讓他問孫玉珍怎麽迴事，孫玉成瞪了她幾眼，給堵迴去了。
晚上，孫玉珍和蘇雲華母女兩個睡在一間房，而蘇遠傑在二表哥孫文宇的房間裏擠一擠。
關上房門，孫文宇就用肩膀去撞表弟，好奇地問：“怎麽迴事？”完全忘記他哥那警告他不許多問的眼神了。
蘇遠傑跟表哥的關係還不錯，但這種事他一個男孩子也不知怎麽說才好。隻是沉默地搖頭，最後憋出一句：“我媽和我爸過不下去了。”
“啊，真的？他們要離婚啊？”孫文宇驚訝地張大嘴，“那你和雲華怎麽辦啊？”
蘇遠傑坐在床邊，歎氣，“不知道。”
孫文宇雖然性子比較皮，但也不是個不懂事的，沒有再追問，隻是讓表弟脫鞋洗腳睡覺了。
李玲娟臨睡前一直在埋怨丈夫，“叫你問一聲，你瞪我幹啥？問問清楚是怎麽迴事不行啊？他們老蘇家也太過分了，半夜三更的，還是過節，就把人這麽趕出來，要是出點啥事兒咋辦？”
“你閉嘴吧，你個烏鴉嘴。”孫玉成又瞪她，“說的是什麽鬼話！玉珍不想說的事，就是問了她也不會說！你別囉嗦了，我妹子，讓她住兩天又怎麽？就你話多！”
“呸，我話多，我還不是為了咱家！他們三個人過來，吃喝拉撒的，還不是得老娘伺候……”李玲娟嘟囔了幾句，躺下睡了。
孫玉成歎了大半夜的氣。
孫玉珍和女兒多久都沒睡在一塊兒了，母女兩個都還有點新奇。
蘇雲華怕暴露空間，自然不能進入裏麵睡覺了，但是躺在母親的臂彎裏，竟然睡得也不錯。
孫玉珍閉著眼睛，沒睡好覺，怕吵醒女兒，卻一動不動。
天色蒙蒙亮，孫玉珍就爬了起來，小心翼翼穿衣服，出門去幫嫂嫂做飯去了。
蘇雲華在母親離開房間之後也醒來了，望著天花板，還有些不敢相信昨晚發生的事。
真沒想到，母親竟然有勇氣能夠做到這樣一步！
孫玉珍吃完早飯就出了門，讓兒女在舅舅家裏呆著。
孫文宏、孫文宇兩兄弟想帶著表弟表妹去和村裏人家的同齡人一起玩炮仗。但是蘇遠傑沒心情，蘇雲華自覺一把年紀，不好意思去玩。
“表哥，你們不用管我們，我哥要寫寒假作業，我去和舅媽聊天。”
“這……你們不去，我們也不去了。”孫文宏比較善解人意。
孫文宇眼睛瞥著院子外麵，一副想去的樣子，但到底也沒吭聲，默認了哥哥的決定。
蘇雲華笑了，“嗐，表哥，我們真的沒事，你們去玩兒吧，你們這樣，我和哥哥都不敢呆在這兒了。”她作勢要走。
“別別別……”孫文宏攔住她，“那……我們去村裏的供銷社買點兒好玩的煙花就迴來，和你們一起在院子裏放也是可以的。”
“真不用了……”蘇雲華話沒說完，就見兩兄弟走了出去。
這倆表哥也是挺貼心的。
在舅舅家玩了一天，蘇遠傑還有點不太能適應，眼睛總是望著村子那條通往外麵的大路，也不知是期盼能夠看到父親過來，還是怎麽。
到下午時，孫玉珍笑眯眯地迴來了，表情喜悅，見了兒女就笑道：“好了，遠傑雲華，咱們到鎮上去住吧。”
“啥？”第一個有反應的不是兄妹倆，而是李玲娟，“我說玉珍，你說啥呢？”
“哦，嫂子，我今天去了鎮上，之前就想在鎮上租個房子的，本來說過了年再談，正巧今天房東在家，就和他們講好了，過幾天就簽合同，搬過去。”
“我還以為你迴蘇家了……”李玲娟不可思議望著她，“你還真要和你男人離了啊？”
孫玉珍笑了笑，說到這件事，她已經沒有任何情緒了。
孫玉成也不是很讚同妹妹的想法，“你一個女人，拖著兩個孩子，去鎮上租什麽房子？一個月得多少錢啊？就住在這裏不行？我和你嫂子都不會說什麽的！”
孫玉珍知道必須得到哥哥的幫助，於是和他們夫妻推心置腹的聊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李玲娟的臉上明顯有了笑意，還十分積極主動地拉著孫玉珍說些什麽。
蘇遠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蘇雲華卻嘴角一勾，笑了。
她想，母親應該是采納了自己的意見，要在鎮上開店了吧！想必還要請舅媽去幫忙，所以舅媽才那麽高興。
日子一天天過去，年假很快放完了，這幾天，蘇家沒有任何一個人過來，蘇永福也不見人影。
孫玉珍在村子裏的小賣部打了個電話去湖山村，讓蘇永福初八一大早就去鎮上，到民政機構離婚。
她也沒等蘇永福說什麽就掛了電話。
這邊，蘇家聽說孫玉珍要求離婚之後，可算炸了鍋，吳秀娥氣得牙癢，“離！老二，聽見沒有！和她離！你要是不和她離，你就不許再迴蘇家！”
蘇永福苦著臉，埋著腦袋，一聲不吭。
蘇玉蘭一家在旁邊看好戲，吳月紅則眼珠一轉，幸災樂禍地開口問：“哎呀，我聽說離婚還要分財產，還有兒女也要問跟誰……”
吳秀娥氣道：“遠蘇雲華那個不聽話的小蹄子，不要也罷！傑是我蘇家的孫子！問問他迴不迴來！我看也是個不聽話的，那天居然就跟著他媽跑了，不像話！……財產，什麽財產，一個子兒都不給她！”
蘇永福垂頭喪氣，“媽……”
“你要是不和孫玉珍離，你就不要叫我媽！我沒你這個沒用的兒子！”吳秀娥拍著桌子，虎著臉。
蘇永貴假惺惺道：“永福，這女人就是衣裳，哪兒沒有？哥給你介紹個水靈靈的大閨女不是更好！再生個一男半女，日子不就又過起來了？……她孫玉珍要是離了你，誰還要她個帶著拖油瓶的女人？她將來就後悔去吧！”
蘇永福還是不說話。
蘇國忠磕了磕煙袋，“老二，就聽你哥的，那個女人要不得了。”
蘇永福終於站起來，佝僂著背走了出去。
初八，鎮政府上班，夫妻兩個在民政辦事處門口相見了。
孫玉珍很平靜地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但蘇永福卻低聲道：“玉珍，我錯了……”
孫玉珍看他一眼，“你沒錯。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我們過不到一塊兒去的，不用再說了。”
辦理手續挺快的，工作人員問財產如何分配。
孫玉珍冷笑道：“什麽財產？三間破屋嗎？怎麽分？不要。”
蘇永福想給她留點東西，卻發現自己真的拿不出手。
問到兒女問題的時候，孫玉珍又搶先說：“我問過兒女了，他們都願意跟我。”
工作人員聽了，奇怪地瞟著蘇永福，打抱不平地說：“這位男同誌，你這樣不太好吧？財產不給一分錢，兩個孩子還要女同誌養，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蘇永福臉臊得慌，“我、我也願意養孩子……”
“你得了吧，你拿什麽養他們？遠傑要上大學，你有錢嗎？你的地都被你哥占了，你有什麽鬼！”孫玉珍沒好氣說：“你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
工作人員更奇怪了，還沒遇見過這種情況，男的唯唯諾諾，女的豪氣地什麽都不要。
拿了離婚證，走出鎮政府民政辦事處，孫玉珍頭也不迴地走了，蘇永福站在門口，眼神空洞。
兩兄妹得到這個消息，反應截然不同，蘇雲華是興奮，但是拚命壓抑著，蘇遠傑卻有些恍惚。
“遠傑……我跟你爸說，你和你妹妹都願意跟我。如果你想迴蘇家，媽也不會硬要留下你的。”孫玉珍有點謹慎地說：“但是你放心，你迴去之後，上大學的錢，媽一定會幫你存著的，你不要擔心。”
聽了這話，蘇遠傑的一絲惆悵也消失了，“媽，我不是這意思，我隻是有點……”
“好孩子，媽明白……”孫玉珍摟著一雙兒女，“從今天，咱們母子三人就要開始新的生活了！”
……
初十，孫玉珍和房東簽了合同，在鎮上租了一個臨街的門麵房，門麵不大，後麵帶著一個廚房，一個衛生間，上麵還有兩個小房間，但價格也不算便宜，房東和江大偉、孫紅梅兩口子有點親戚關係，不然也不會同意租金季付。
母子三人忙活了幾天，將房子打掃得幹幹淨淨，幸而裏麵本來就有些桌椅板凳，隻需要買點鍋碗瓢盆之類，一家小小的米粉店就可以開張了。
“叫個啥名字呢？”孫玉珍想著店名。
“媽，就叫興隆米粉店好不好？”蘇雲華老早就想好了，“一是有生意興隆的意義，二是說明咱家的米粉店是興隆鎮的，以後要是到城裏去開分店了，人家也都知道咱們的來曆。”
土是土點兒，但是實在。
孫玉珍和蘇遠傑聽了，都同意她這個想法。
米粉店的貨源不用擔心，江大偉夫婦同意先賒帳，等賺了錢再付也沒關係，至於其他的，菜市場也有專門送貨的，不用擔心。
開業前幾天，孫玉珍在家裏做了好幾種不同的哨子，放在煮好的米粉裏，讓兒女品嚐提意見。
“媽，這個青椒肉末的好好吃！”蘇雲華最喜歡母親的手藝。
蘇遠傑吸溜了一大根米粉進嘴裏，也是讚不絕口，“媽，這個辣雞粉也好吃。”
“媽媽，咱們也不用做得太複雜，就用一兩種做主打，順帶著賣點其他的，也要看看市場反應。”蘇雲華道：“而且咱家也可以用一些小優惠來促銷，比如買多少錢的米粉，就送一碟鹹菜什麽的。還有牙簽和抽紙，也免費提供。”
“抽紙？”孫玉珍不太懂。
“就是餐巾紙……不是，就是衛生紙，擦嘴用的。”蘇雲華解釋。村子裏不講究，蘇家也沒用多好的紙。
孫玉珍點點頭，“哦。”
母子三人集思廣益，製定了很好的策略，選定了主打產品之後，正月底，在江家小夫妻的幫助下辦理了各種證照，小店就雷厲風行地開店了。
李玲娟那天也早早就來了，她和孫玉珍說好了來幫忙，每天包吃，晚上還可以早點迴去，自家姑嫂，初期每月給個三百塊錢，後麵小店情況好了，再說提價的事。
李玲娟也不是個貪財的人，能在鎮上有點兒事做，她自然開心。
到這時，蘇雲華給母親的幾千塊錢，全部用光了。
孫玉珍也是心裏沒底，十分忐忑。要是小店成功了，日後家裏的日子就會很好過，可如果失敗了呢？
她不敢想。
蘇雲華倒是極其樂觀，她相信，這個小店一定會紅火，因為前世大概半年後，有家早餐米粉小店就是這樣火起來的，眼看著就賺了好多，那老板沒幾個月就在鎮上買了房子。
隻有一點蘇雲華有些無奈，現在樓上隻有兩間房，她隻能和母親繼續一起睡，進空間就受到了很大的限製。
不過現在她偷偷在自己家人吃的東西裏混進空間食物，卻是很方便也很容易了。
開業的早上，為了保證店裏米粉的味道一級棒，能夠吸引來客人，蘇雲華考慮良久，終於在煮粉的鍋裏，放進了半杯空間水，和普通的自來水混在一起。
如果全用空間水，相信煮出來的粉一定會令人驚豔，而且說不定會出現美白之類的意外效果。但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蘇雲華也不願意浪費空間水做這種事。
可若是隻混了這麽一小點水在裏麵，那隻會讓煮出來的米粉味道變得更好一些而已。
劈裏啪啦轟——！
周一早晨，鎮上的人們剛剛起床要準備去上班，鞭炮聲就響了起來，興隆米粉店正式開業。
隔了一條街就是信用合作社的宿舍，有對小夫妻都在信合社上班，遠遠聽見鞭炮聲，丈夫問：“什麽事啊？”
妻子在窗邊望了望，眼力特別好地看到了“興隆米粉店”的紅字招牌，“咦，好像是一家早餐店。”
兩人這天都起晚了，也不想再做早飯，幹脆決定就去這家店吃早餐。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附近的許多人家。
一個中年婦女叫住要去學校上早自習的兒子，塞給他一張鈔票，“去那家新開的店吃早餐。”
兩位退休老幹部夫妻晨起散步迴來，被鞭炮聲吸引，也走過來，打算品嚐一下新的早餐……
開業不到半小時，店裏就坐滿的賓客，很是熱鬧。
“老板，來一碗米粉。”有人喊。
蘇雲華和蘇遠傑兩兄妹這天都在店裏幫忙，蘇雲華聽見叫喚，連忙走過去介紹：“我們家有素粉、辣雞粉、青椒肉末粉、脆哨粉、肉園子粉……請問您要哪一種？”
“咦，這麽多品種啊？”
“牆上有菜單和價格，您要哪一種告訴我就行。”蘇雲華脆生生說著。
這樣一講，店裏的客人都紛紛去看牆上的塑膠噴繪菜單去了，好一會兒，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
“我要辣雞粉。”
“我要素粉，加一個荷包蛋。”
“青椒肉末粉。”
“兩碗脆哨粉！”
蘇雲華一一聽著，“好嘞！請稍等。”說著，她便大聲向廚房裏匯報客人要的各種品種。
那邊的廚房裏，孫玉珍已經聽見了，水已燒開，米粉下鍋，江家小夫妻的米粉品質很好，煮一會兒就軟硬適中，撈起來放在碗中。
旁邊的李玲娟接過碗，放各種調味料和哨子，然後讓蘇遠傑端出去。
幾個人分工明晰，絲毫不亂。
那對信合社的小夫妻眼巴巴望著兩碗脆哨粉送到麵前，撲鼻的噴香，一見就很實在，雪白的米粉、碧綠的蔥花、醬色的脆哨堆了滿碗，桌上放著辣椒、醬油醋，怕味道不夠可以自己加。
丈夫迫不及待的拌好米粉，挑起一筷子就往嘴裏送，霎時被燙得一哆嗦。
妻子笑道：“你急啥啊？”
丈夫雖然覺得嘴裏好燙，卻不肯吐出已經吃到口中的米粉，吸了好幾口氣，才又繼續吃，咽下去之後，豎起大拇指，“好吃！”
“嗯！”妻子也連連點頭。
要上學的男孩子吃的是青椒肉末粉，這種哨子不太常見，味道卻是極好，男孩子吃得西裏唿嚕，舌頭都幾乎要吞下肚。
兩名退休老幹部夫妻慢條斯理地吹吹涼，才夾了米粉送進口中，同時驚喜地對視一眼。
還有好幾個客人，也都吃得十分開心。
蘇雲華見此情景，非常高興，又道：“在牆角的泡菜壇子裏有醃的酸蓮花白（包菜），喜歡吃的可以自己去取，免費。還有白開水，也免費，一次性杯子自取。”
幾個客人聽了，立刻眼光瞧了過去，愛吃酸菜的，便站起來拿了小碟子去盛。
蘇雲華見店裏坐滿，一時沒有新的客人，便走進了廚房裏看情況。
孫玉珍緊張地問：“雲華，怎麽樣？”
李玲娟也是一副心急的表情。
“好！”蘇雲華隻說了這麽一個字，但她笑得眯起來的眼睛，卻完全佐證了她的話。
兩個女人都把提起的心放了下來。
沒一會兒，外麵有人喊：“老板，收錢！”
守在外麵的蘇遠傑連忙過去，“來了，您這是……五塊。”
“哦……”
“老板，我這桌多少？”
蘇雲華連忙走出去幫哥哥的忙。
忙碌的早晨，這才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