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能輕鬆拿起三千磅重劍的手,輕輕地、虛掩著他的雙眼。


    羨魚一時反應不過來。


    鏡流刻意放輕了力道,好似她掌下捂著什麽無比珍貴、極易損壞的寶物。


    羨魚依言照做,閉上了眼睛。


    似乎是他的睫毛蹭到了鏡流的手心和指腹,對方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失去視覺後,其他感官會變得更加敏銳,羨魚能清晰地聽到利器破開皮肉的聲音,接著,不遠處發出一聲重物倒地的悶響。


    周圍四散逃離、發出尖叫的人群,瞬間收了聲。


    魔陰身已經被處理掉了。


    羨魚正準備站起身、睜開眼時,鏡流下意識微微施力,仍舊捂著他的眼睛。


    “別看。”


    鏡流的語氣不再像之前閑聊時那般輕鬆。


    羨魚直覺不對。


    對方的語氣好像有些奇怪。


    他左思右想,想不出原因。


    鏡流頓了頓,繼續道:“等十王司的人來了再說。”


    蹲在地上的羨魚試圖掙紮:“好,我不看,能不能讓我換個姿勢?”


    鏡流答應了,鬆開了捂著他的眼睛的手。


    羨魚遵守承諾,閉著眼摸索,一手拎起小吃,一手拽住阿哈的衣領,緩緩站起來,再轉身。


    鏡流與他近在咫尺,鼻息間盡是那股令人安心的冷香。


    他睜開眼,看向鏡流,卻察覺到對方的表情冷了下來。


    羨魚了解鏡流,知道她有時會控製不住地露出這副冷淡的表情。


    他翻找出收起來的小吃,試圖轉移鏡流的注意力。


    沒等羨魚拿出小吃,就聽見鏡流開了口。


    冷下臉的劍首,刻意放輕了語調,對羨魚說:“好了,沒事了。”


    羨魚下意識抬起頭,好似此刻被徹底剝奪了對外界的感官,聽不到任何嘈雜的雜音,隻能感受到心跳亂了一拍。


    鏡流再一次重複著,似乎是在安慰羨魚,又好似是在喃喃自語:“沒事了。”


    羨魚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


    例如,有劍首大人在,區區魔陰身算得了什麽?


    他想出許多誇讚鏡流的話,但在此刻,直覺告訴他,不要說。


    羨魚拿出包裝完好的甜品,拆開包裝後遞給鏡流。


    “先吃些東西吧。”


    鏡流一言不發,接過品吃了一口。


    很快,十王司的人趕了過來,他們步伐又快又輕,行動迅速地處理著那位墮入魔陰身的仙舟人。


    其中一人注意到了鏡流,主動打了個招唿。


    鏡流見狀,匆匆將甜品遞給羨魚,朝著那人的方向走去。


    羨魚的目光下意識跟隨著鏡流,見對方與十王司的人到了遠離人群的位置上,似乎聊著什麽。


    羨魚猜測,是在討論方才的變故。


    鏡流替十王司處理了魔陰身,總要把情況告知給十王司。


    他收迴視線,餘光瞥見阿哈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羨魚垂下眼,極力控製住表情和情緒,問:“怎麽了?”


    阿哈搖了搖頭,說話的語氣聽起來十分誠懇:“沒有哦,我很開心。”


    羨魚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阿哈看向摯友,將對方不露分毫破綻的表情,收入眼底。


    祂在心裏歎氣,知道對方並不信任自己。


    阿哈對羨魚說過很多次謊,但唯獨這一句,是真的。


    祂是喜歡看樂子啦,喜歡陰差陽錯的誤會,喜歡引人發笑的笑談……


    但祂喜歡人類在極端困境中展現出的、屬於善的那一麵的人性。


    曾是人類的祂,成為星神後,仍無法抑製地、被困境中掙紮的、人類展現出的人性所吸引。


    祂攀上存在之樹,勘破宇宙的本質,直至看到嬰孩啼哭時,再次放聲大笑。


    至於與祂互相迫害幾千年的羨魚……很特殊。


    這個特殊的人類,無時無刻不為祂帶來樂子。


    哦,對方死亡的時候除外。


    祂這個「歡愉」星神,在羨魚麵前,也隻能淪為樂子。


    該如何形容對方呢?


    阿哈想不到合適的措辭,隻能說,隻要羨魚能當「歡愉」星神,祂立馬讓位。


    緊接著,阿哈的後頸又一次被羨魚無情按住。


    羨魚給阿哈手裏放了一大把巡鏑,麵不改色地催促星神去包下小吃攤,好迫害一眾信徒。


    阿哈定定地看著羨魚,接著露出燦爛的笑容,輕聲說道:“再見,摯友。”


    羨魚敷衍地迴了句再見,他打開係統地圖,確定阿哈離開後,才把視線落在鏡流身上。


    對方結束了與十王司成員的談話,正朝著他的方向走來。


    鏡流仍舊沉默著,她張了張嘴,試圖說些什麽,見剛才的小孩不見蹤影後,開口問道:“那個孩子找到家人了?”


    羨魚麵不改色心不跳,點了點頭。


    他不想再與鏡流談論阿哈,主動說:“時間不早了,我送你迴去吧。”


    這一路上,總能明白鏡流不開心的原因吧?


    羨魚如此想著,豈料走了一路,鏡流神色如常,好似之前出現的情緒波動,都是羨魚的錯覺。


    到了對方的家門口,羨魚把小吃盡數塞給鏡流。


    白發美人微微勾起唇角,語氣聽起來毫無破綻。


    她的語氣帶著笑意:“可真是細心呢,要是有了心上人之後,會更細心吧?”


    羨魚笑了笑,沒有用輕佻的言語迴應這個問題,反而鄭重其事地說:


    “我會竭盡所能,將我所擅長的一切,教給她,讓她活得自由又灑脫。”


    哪怕有一天,對方想要離開,羨魚也能放下心。


    當然,他一時半會想不出鏡流離開他的理由。


    人們總會用海枯石爛來形容愛情的忠貞不渝,換到他身上,隻能替換成宇宙毀滅了吧。


    羨魚這一世,沒打算毀滅宇宙。


    他隻是習慣性地、提前做準備,預設最壞的情況。


    哪怕是他不願看到的結局,也會想盡辦法,讓這個結局更加圓滿。


    鏡流出眾的外表,是她身上最不值得一提的優點。


    這位劍首,從不是需要羨魚保護的、溫室中的一朵花。


    就當他羨魚是一個掌控欲極強的自大狂吧。


    他左思右想,遲遲放不下心。


    他知道,鏡流是劍首,本就有著強大的實力,在戰場上見證過生離死別,有著強大又堅韌的靈魂。


    在雲騎,鏡流備受上司重用,閑暇時,能與性格迥異、關係親密的友人對月飲酒。


    就算是沒有羨魚……對方也會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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