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二姐!門口來了個人,說他要找你們。”大壯在院子外麵玩,一下子跑進來大喊大叫。


    “你小點兒聲!我耳朵都要被你震聾了!什麽人?幹什麽的?”大雙皺著眉頭問。


    “不知道呀,說是要找豆豆姐,然後又說要是豆豆姐不在,那就找大雙姐。”大壯一邊說,一邊用袖子擦了擦嘴唇上的鼻涕。


    “我出去看看吧。你快把你的鼻涕擦一擦!都不小了,還整天在臉上掛著條長蟲,也不嫌惡心!”大雙十分嫌棄地看了大壯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


    豆豆先走到門口,發現來的人是阿寬,她心裏立馬就有些不踏實了。阿寬來找自己做什麽?莫不是郝少爺那邊又有什麽事兒?


    “豆豆姐!哎呀!我真是好久都沒看到你了!你變樣子了……比以前更好看了。”阿寬看見久未謀麵的豆豆,興奮地說。


    “哪有……你過獎了,你這張嘴還是那麽甜。你找我什麽事兒?”豆豆親切地問,這時大雙也跟了出來,滿臉狐疑地看著阿寬。


    “呀!怎麽是你?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大雙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阿寬的頭,阿寬也像一隻溫順的小狗一樣笑眯眯地看著她。


    “我來是有事兒的。”阿寬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裏三層外三層地打開了包在外麵的帕子。“就是這個,我們少爺讓我把它拿過來,還給豆豆姐。”


    “還給我?什麽東西?”豆豆仔細看了看他手裏拿著的那支鋼筆,一臉疑惑地說:“這筆不是我的呀,是不是弄錯了?我壓根兒就沒見過這支筆。”


    “沒錯沒錯,就是這支筆,就是我們少爺給你的。”阿寬十分篤定地說,“這筆呀,原來是我們少爺早就準備好了要送給你的,那時候你還沒去上大學呢。後來不是因為……”阿寬說到這兒,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有繼續說下去。“總之!這筆本來是要送你的,後來沒送出去,但我們少爺認為它就是你的東西,所以讓我拿來還給你。”


    “哈哈哈哈!還有這樣好的事情?不是你的東西還硬要說成是你的,我看這筆怕是送不出去吧。”大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雖然肚子裏的娃很沉,但她還是不想進屋去,隻想在這兒看看熱鬧。


    豆豆麵露難色,她想了想,這筆實在是收不得。若是以前就送給她了,她現在恐怕也得還迴去,或是偷偷把它扔了,更何況現在兩人已經沒什麽關係了,要是還收人家的禮物,這算什麽呢?


    豆豆搖了搖頭,十分抱歉地說:“阿寬,你迴去告訴你們少爺,這支筆我不能收。原因我也不用多說了吧,你應該懂的。”


    阿寬有些難過地看著豆豆,問道:“那你真的不要嗎?這筆可貴重呢,我們少爺自己都舍不得用,一直留著,放在他的抽屜裏,動都沒有動,就是專門給你準備的。你要是不收,他又該傷心了。”


    “嗨!有什麽可傷心的?你家少爺現在忙著呢,哪兒有心思因為一支鋼筆就傷心呀。你就別多想了,替我謝謝他,然後把這支筆還給他。總之一句話,這筆我真的不能收。”


    大雙的眼珠子來迴轉動,她一會兒看看阿寬,一會兒看看豆豆,時不時地還偷笑兩聲。


    “哎呀,我來說兩句吧!”大雙把肚子挺在前麵,兩手插著腰站在阿寬和豆豆中間。“這事兒其實挺簡單,這筆要是之前送出去了,那現在就是豆豆的了,怎麽處置都由豆豆說了算;可這筆沒送出來呀,那怎麽能說是還給她呢?這東西就是你們少爺的。怎麽?他是不是想送豆豆一件禮物,又怕她不收,所以想出來這樣拙劣的理由?哈哈!我就說嘛,你們少爺心裏一定還是沒放下豆豆,咱們這在糕點鋪碰見還沒多久,就又把他的心思給勾起來了?”


    “大雙!你別胡說!”豆豆嚴肅地打斷了大雙的話。“你這樣說又要把事情變複雜了。”豆豆轉頭看著阿寬,還是很溫柔地笑著。“阿寬,就按我說的,你把筆還給你們少爺,替我謝謝他就行了,你們少爺通情達理,不會怪罪你的。”


    阿寬把伸出的手又緩緩收了迴來,那支筆在他的手裏顯得格格不入。那麽精致的一支鋼筆,在陽光下還閃著光,在阿寬粗糙的手掌裏就顯得更為精致了。


    豆豆見阿寬一臉失落,也感到有些於心不忍。阿寬在這件事裏雖然隻是個跑腿的人,但他也著實是心疼他的少爺,少爺不高興,他就不高興。豆豆為了表示歉意,轉身迴到堂屋裏拿了幾個剛出籠的熱包子,仔細用布包好,又紮得嚴嚴實實的。豆豆趕緊跑了出來。


    “呐!這個給你!剛出籠的熱包子,香著呢!我記得你可愛吃了。”豆豆對阿寬點了點頭,又把包子遞到他手裏。


    阿寬沒說話,隻愣愣地站在那裏。


    豆豆把阿寬手裏的鋼筆拿過來,又重新包好了帕子,塞進了阿寬的口袋裏。“好了,你迴去吧,替我們給你們少爺拜個年、問個好。”


    阿寬輕聲歎了口氣,他知道這筆豆豆是不會再要了,他也知道少爺不會責怪自己,但他更清楚,少爺一定會因為豆豆沒收下這支筆而感到難過。要不是他不想欺騙少爺,他簡直都想把這支筆給偷偷扔了,然後再騙他說豆豆姐收下了。


    “唉……好吧,那我就隻能迴去了。謝謝你的包子,也謝謝你,大雙姐。”阿寬落寞地低下頭,轉身緩緩離開了。他佝僂著背,顯得十分無精打采的樣子。


    “哎呀……你說這郝少爺,定是想送你件禮物。可他自己又不親自登門,還讓阿寬來跑腿,阿寬就是一個小孩兒,他懂個屁呀!讓阿寬在中間來迴傳話,這不是在為難人嗎?”大雙不禁感歎道。


    “郝景蘭一定是覺得他自己來不合適吧。這大過年的,更何況我們倆現在關係也沒那麽近了,他要是跑來我家,這算什麽?再說了,他這樣想也對,萬一要是孟遠來了,倆人碰上了,我豈不是有理都說不清。”豆豆不知道郝少爺到底是怎麽想的,為什麽他們兩人關係都到這個地步了,他竟還想著要把那支鋼筆給送過來,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嗎?


    “你說得對,這倆人要是碰上了,你還真是說不清了!嘖嘖嘖……這世上最難琢磨的就是人心咯!走吧走吧,快進去吧!”大雙拉著豆豆說,“我都要凍死了!要不是為了看看你的熱鬧,我才不出來呢!”


    阿寬提著手裏的包子,眼看著那些包子一陣陣地冒出熱氣。雖然它們聞著很香,可阿寬一點兒也不想現在就拿出來一個嚐一嚐。他正在擔心,迴去該怎麽跟郝少爺複命,要怎麽說才能讓他不傷心、不難過呢?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地他就已經走到了郝家大門口。他站在門口停住了腳步,想著少爺一定在家裏等著他迴來呢。


    “阿寬,這麽快就迴來了?怎麽樣?鋼筆給她了嗎?”郝少爺從堂屋裏迎了出來,他的臉上顯露出些許興奮和期待。


    “少爺……我……”阿寬把手裏的那提包子舉了起來,說,“這是豆豆姐專門讓我帶給你的,她說記得你愛吃包子,所以就特地包了一些給你。剛出籠的,香著呢。”


    “是嗎?”郝少爺接過那提包子,湊在鼻子前聞了聞,“嗯!是挺香的!你快過來,咱倆一起吃,還有些熱呢!那支鋼筆呢?我問你,鋼筆她收了嗎?”


    阿寬慢吞吞地從口袋裏把那支鋼筆又取了出來,輕輕放在桌子上。“她沒有收,她說……她說……她說她有筆了!”阿寬實在編不出其他的理由,他已經絞盡腦汁了。


    “哦……”郝少爺臉上雖然還帶著笑,但顯然已經有些失落了。“沒事兒,這結果我也預料到了,隻不過,不試一試的話,我怕以後自己會後悔。”郝少爺把那支筆拿起來,又裝迴了自己的口袋。“來啊,坐下吧,咱倆一起吃,要是涼了就再熱一熱。”


    阿寬的屁股慢慢挪到了椅子上,可眼睛卻一直盯著郝少爺看,他實在是不想讓郝少爺不高興。少爺在外麵上學那樣辛苦,好不容易迴來一趟,卻還整日裏要為家裏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操心,就連想送支鋼筆都沒送出去。他知道少爺心裏其實沒什麽值得高興的事兒,他每天隻不過是在強顏歡笑罷了。


    “吃啊,你愣著幹什麽?”郝少爺塞了一隻包子到阿寬的手裏。阿寬兩隻手捧著包子,心裏還是有些沉重,他覺得自己很沒用,什麽也幫不到少爺。


    “少爺,你不會不高興吧?”阿寬小心翼翼地問。


    “不高興?為什麽不高興呀?大過年的,我高興著呢!快吃快吃,你這會兒話怎麽這麽多?吃完再說。”郝少爺看著阿寬笑了笑,又摸了摸他的頭。“你說你,年紀不大,還真是愛操心,你這樣會很累的。”


    “我不累,少爺,隻要你高興,我就高興。”阿寬一臉真誠地看著郝少爺,就好像他這輩子自己並沒有什麽追求,隻為了伺候好少爺似的。


    郝少爺笑了笑,但他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這家裏最希望自己好的,最怕自己傷心難過的,竟然是阿寬。以前父親在的時候,父親也是這樣關心自己的,隻不過他的表達方式略有不同,或是責罵,或是嚴厲,但總而言之都是為了自己好。隻不過,當初自己年紀小,還不大懂事,總是覺得父親對自己過於嚴苛了,現在迴想起來,倒覺得那時候自己是應該好好珍惜的。


    “少爺,你在想什麽呢?”阿寬發現郝少爺走了神,正在發呆。


    “哦,沒想什麽。對了,昨天那君子蘭有沒有人來問?”郝少爺突然想起他還不知道君子蘭到底是誰送來的。


    “沒呢,不過我放在院子裏,恰好被夫人看見了。她倒喜歡那些花花草草的,就讓我搬到她門前的院子那塊兒了,她說每天早上打理花草的時候也會順便照看。我不懂那些花花草草的東西,但夫人說,那盆君子蘭好著呢,品相不錯。”阿寬一邊吃著包子一邊說。


    “那倒是挺巧的。這樣也好,物盡其用嘛,既然她喜歡,那就讓她搬過去吧,反正放在院子裏也沒人管。”郝少爺幾口就吃掉了一個包子。“這包子果然和家裏做的不一樣,好像更好吃些,盡管已經有些涼了。”


    “這包子是好吃,大雙姐和豆豆姐還讓我給您帶好呢!她們倆可真好……一直把我當親弟弟似的,就連現在也是。我要是真有這樣的姐姐們就好了……”阿寬撅著嘴,說著說著,竟有些想哭了,眼睛也紅了。


    “你這個傻子!我對你不好嗎?我不也把你當親弟弟似的?沒有姐姐,有哥哥不也是件挺好的事情嗎?”郝少爺裝作不高興的樣子,盯著阿寬問。


    “沒有沒有!你對我當然好了!你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了!少爺,你是不知道,我早就在心裏發過誓了,這輩子我就跟著你,不管幹什麽,就算是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阿寬突然站起身來,一本正經地拍著胸脯說。


    “不用不用!咱們都好好的不行嗎?幹什麽就要赴湯蹈火。現在的日子跟以前不一樣了,天下太平了,隻要咱們踏踏實實地好好過日子,就一定會一直幸福下去的。以前的那些苦日子,再也不會迴過頭來過了。”郝少爺把剩下的包子紮了起來,讓阿寬拿到廚房裏熱一熱,好再給阿龍拿過去嚐嚐。


    阿寬見郝少爺自己能想得開,也便放心了許多,他是親眼看見過郝少爺因為豆豆日夜不安、茶不思飯不想的,現在能見到他這樣理智,就說明少爺他一定已經吃了不少苦,翻過了心裏的那道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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