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少爺聽了小鳳的迴答,顯然是不相信她的。他無奈地笑了笑,看著小鳳的眼睛問道:“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小鳳露出一臉為難的表情。“景蘭少爺,我騙你做什麽呢?這個事兒我已經跟大爺商量過了,而且夫人她也叫我過去問過話,我對她也是這麽說的,而且她還……她還讓我立了字據呢,我都給他們寫下了,難道還能反悔不成?”


    “立字據?”郝少爺覺得這事兒有些匪夷所思,他又接著問,“那你就真的寫了字據?”


    小鳳委屈地點了點頭,隻恨自己擠不出眼淚來。


    這事兒就變得更蹊蹺了,郝少爺語重心長地說:“小鳳,我既然問你,就是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能明白嗎?”


    “明白,我當然明白,少爺你都是為了我好,隻不過我隻是個下人而已,既然吃了虧,那就咽下吧,也沒什麽好計較的,我這種身份,哪能跟大爺胡攪蠻纏呢?您說是不是?”


    郝少爺還是不相信小鳳的,他笑著說:“那你的意思是,這事兒真的就這麽算了,你真的甘心嗎?恕我直言,以我對你的了解,你在郝家做了這麽些年,你可不是一個會善罷甘休的人呢。這迴做這樣的決定,到底是為了什麽呢?可否讓我略知一二?”


    小鳳抿了抿嘴,還是一副十分可憐的樣子。“景蘭少爺,您有所不知,像我們這樣的身份,即便是性子再不好,可下人就是下人,什麽時候鬥得過主子呢?您說是不是?我雖然沒讀過什麽書,但也略識幾個字,有些自知之明,大爺他是看不上我的,我若是再跟他糾纏下去,也隻能讓他更厭煩我罷了。即便……”


    “即便什麽?”郝少爺好奇地問。


    “即便我對大爺是真心的,我是真的仰慕於他,但我不配呀。我這輩子也隻能做下人,我隻要能看見大爺過得高興就行。”小鳳偷偷看了看郝少爺,發現他還在盯著自己,顯然,他還是不相信自己的。


    “喲,原來你還是這樣通情達理的人呐,看來我原來是誤會你了。”郝少爺順著小鳳的意思往下說,“原本我想著,若是能幫上你,定會幫你一把,你要是需要什麽,我也會盡我所能滿足你的要求,可我問了半天,你竟然什麽也不要,那我也不好硬塞給你了。這樣吧,你若是以後有什麽困難,可以直接來找我,隻要我能辦到,就一定幫你。”


    小鳳高興極了,她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連忙向郝少爺鞠躬道謝。“少爺,您人真是太好了!一點兒主子的架子都沒有,我還真是沒有見過這樣的少爺呢!在咱們鎮上,不!在所有的鎮上,您都是獨一個!您是一頂一的好少爺,名副其實的好少爺!”小鳳感覺自己好像又遇見了一個靠山,雖說他不相信自己,可她卻許下了這樣的諾言,說明郝少爺對她還是有幾分懼怕的。小鳳不在意郝少爺是出於什麽原由,隻要對她有好處,她便高興。


    “行了行了,你就別恭維我了。我這樣說,也不是什麽要求都沒有的。”郝少爺趕緊打斷了小鳳。


    “要求?什麽要求?少爺您盡管說,隻要我能辦到,我都照辦!”小鳳幹脆地迴應道。


    “說起來也簡單,我希望你不要生出什麽別的事的來,你若是以後迴頭想想還是覺得心裏過不去,可以再來找我要些補償。我隻要求你不要把事情鬧大,不要壞了郝家的名聲。你知道吧?郝家的名聲若是壞了,對你也沒什麽好處,你說對不對?而且,現在跟以往不同了,不管是哪戶人家都不時興用什麽下人的,咱們家的下人我也準備盡量削減了,你能不能留得下來,也要看你自己。”郝少爺話中有話,但表達得足夠清楚了,小鳳那麽機靈,顯然也聽明白了,她臉上的表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小鳳心想,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我呢,說是為了我好,實際上隻是為了威脅我罷了。但小鳳不在意,這對她來說都不是什麽問題。她還是肯定地點了點頭,答應了郝少爺。


    “少爺,您放心,我既然答應了,就一定辦到,否則,您到時候第一個把我趕出去!”小鳳直接把話說到頭了,她和郝少爺的約定也就此達成。


    郝少爺點了點頭,他知道小鳳沒那麽好對付,但最起碼目前看來算是穩住了,應該也不會對郝家的名聲有什麽影響。郝少爺還是很懷疑那晚的事情,但他知道要是直接問小鳳,那問了也是白問,小鳳一定會聲淚俱下地說自己吃了虧。於是郝少爺對她擺了擺手。“你去忙吧,記得把大姐照顧好。隻要你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我和大伯都虧待不了你。”


    小鳳高興地點了點頭,又問:“少爺,您這偶爾迴來一趟,想吃點兒啥,隻要我會做的,我這就去做。我沒伺候過您,您可能還不知道,我這手藝還是挺不錯的,這大爺知道。”小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郝少爺不知道她這又是什麽意思,難不成她還想過來伺候自己嗎?“不用不用,我在學校裏待久了,已經習慣清靜了,不需要人伺候。你照顧好景梅大姐就行。她現在身子弱,需要好好補一補,得吃點兒有營養的東西。”


    小鳳見馬屁沒拍對地方,自覺有些掃興。郝少爺可不是那麽容易昏了頭的人,小鳳想了想便知趣地退下了。


    從堂屋裏出來以後,小鳳一直在想,下一步計劃該什麽時候行動。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她肚子裏還差一個娃呢。小鳳有這樣的計劃,她自認為是不得已的,也是鐵了心要吃些虧的。可她不在乎,因為她堅信一個道理,就是如果想要過得好,就必須先對自己狠一些,如果連苦肉計都猶猶豫豫的,那一定成不了什麽大事兒。小鳳咽了口口水,決定在過完年之後家裏人少的時候就想辦法懷上個娃,這時間可不能拖得太久,若是久了,娃出生的時候日子就對不上了。做戲就要做全套,小鳳不允許自己的計劃裏出現任何紕漏。


    郝少爺迴到自己屋裏,準備從抽屜裏拿一本書出來消磨時光。可他拉開抽屜,卻無意中看見抽屜裏放著一支鋼筆。往日的思緒瞬間湧上心頭,這支筆原來還靜靜地躺在這裏,並沒有隨著時光的流逝自行消失。


    “是啊,它明明就在這裏,怎麽會自己消失呢?”郝少爺自言自語道。


    這支鋼筆是郝少爺原先精心準備好,計劃要送給豆豆作為升學禮物的,可當時的他沒有想到這支筆是送不出去的。在他們分開的那段時間裏,郝少爺尤為頹廢,一度陷入泥潭中無法自拔。他在情緒不能自已的時候,毀壞了很多能喚起他記憶的東西,可唯獨這支筆,他一直舍不得扔掉。往日的情誼不在了,可這支筆還在這裏提醒他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郝少爺把那支筆輕輕拿起來,放在手裏端詳了很久。這樣精致的鋼筆可不便宜,他自己都不舍得用,卻把它珍藏起來,準備送給豆豆。可這支筆又有什麽錯呢?難道它就該被扔掉嗎?


    郝少爺無奈地笑了笑,他笑自己愚昧無知,天真的以為扔掉那些東西就能刪除自己的迴憶。可就算這支鋼筆沒有出現在自己眼前,他也很難忘記以前發生過的事情,隻不過是把那些事情裝在心裏加上了蓋子而已。郝少爺決定把這支筆留下來,可他不想自己用,而是想把這支筆“物歸原主”,“還”給豆豆。這本就是屬於她的東西,不應該留在自己手裏。


    “也許把這筆送出去,倒算是個了結了吧。”郝少爺輕聲說。


    他拔開筆帽,想看看還能不能寫出字來,結果他卻在紙上清晰地寫下了“豆豆”兩個字。這麽久沒用過,筆墨竟然沒有幹,還能清晰地寫出字來。果然,世間萬物並不會像自己想象的那樣發展,更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的心情和意誌的變化發生什麽轉變。一切都好像是在意料之中,卻又在意料之外。


    郝少爺看著紙上的“豆豆”二字,有些愣了神。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鬼使神差地寫下這兩個字,不是已經跟自己說好要把她忘了嗎?真是可笑,一個八尺男兒,竟抬手就寫下一個女孩的名字,好像他的腦子裏除了這些情啊愛的,就沒有什麽遠大的理想和抱負了。


    此刻,郝少爺有些看不起自己,也有些恨自己。他拿起筆又劃掉了豆豆兩個字,劃了兩筆,覺得不夠,又添了兩筆,最後他索性把紙拿起來,揉成一團,丟到了紙簍裏。


    “還是趕緊把筆送出去吧,省得我每天坐在這兒胡思亂想,耗費心神。”郝少爺把筆放迴抽屜裏,拿出一本詩集開始讀起來。


    可說也奇怪,他怎麽都讀不進去,那些字在眼裏好像抓不住似的,也進不到自己的腦子裏。郝少爺不禁迴想起不久前和豆豆在糕點鋪相遇的情景。他又迴想起了豆豆的樣子、神情、舉手投足以及說過的話。他甚至沒有發現自己竟微微笑了起來。


    幾聲狗吠將他從幻想中叫醒,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變得有些失望,消極。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控製不住自己,老是想這些不該想的事情。豆豆已經有對象了,而且那個人也很優秀,比自己強多了。就算是讓豆豆重新選擇,她也一定不會選自己的。


    “哼……我真可笑,都什麽時候了,還在想這些事情,還是先把自己的事兒做好吧。”郝少爺放下手裏看不進去的詩集,站起身準備去書房翻翻店裏的賬簿。他不能忘記父親臨終前對他的囑咐,不能忘記自己該做的事情和應當承擔的責任,至於那些兒女情長的事情,還是先放到一邊吧。


    郝少爺走到屋門口,轉身準備關門,卻發現門口擺著一盆君子蘭。他往四周看了看,並沒有什麽人。也怪自己白日做夢,沒有留意到外麵的情況。郝少爺不知道這盆君子蘭是誰送來的,可奇怪得很,既然送來了,為什麽不敲門?為什麽不送進去呢?而是要偷偷摸摸地放在門口。


    郝少爺關上門去了書房,他沒有理會那盆君子蘭。


    不知不覺的,書房裏越來越黑,太陽也下了山,郝少爺這才發現都快傍晚了。不得不說,大伯還是十分有長進的,賬簿比以前弄得清楚多了。郝少爺心想,要是父親知道他的哥哥這麽大年紀了還能浪子迴頭,應該也會十分高興的。他站起身,伸了伸懶腰。


    “少爺!您在這兒呢!我一猜您就在這兒。我去你屋裏看你不在,堂屋裏也不在,他們說你沒出去,我就知道你一定在書房看賬簿。走吧少爺,晚飯準備好了,快過去吃飯吧。”阿寬跑過來叫郝少爺去吃晚飯,他吩咐廚房做了好些少爺愛吃的菜,迫不及待地想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


    “好,這就來,我跟你一起過去。”郝少爺十分謹慎地把賬簿鎖好,又親自鎖上了門。


    “少爺,您辦事兒還是這麽仔細。這些事兒你交給我就行了,不用親自來。”阿寬笑嘻嘻地說。


    “關個門也要找你嘛?那我豈不是成了個廢人?我在學校裏什麽事兒都自己來,說句不好聽的,連內褲都是自己洗。沒你在,難道我都不洗了?”郝少爺打趣道。


    “哎呀少爺!您要是實在不想洗,就丟了重買唄,或者你攢在一塊兒,帶迴來我幫你洗,隻要你不嫌臭,哈哈哈!”阿寬說完,立馬調皮地躲開了。


    “你這個阿寬!竟然敢開我的玩笑!看我不打你。”郝少爺跟在阿寬身後邊追邊打,一點兒也沒有少爺的架子。阿寬高興極了,他好久都沒有跟少爺在一起這樣玩過了。


    “對了,阿寬,我問你,我門口的那盆君子蘭是你送來的嗎?”郝少爺突然想起問道。


    “君子蘭?什麽君子蘭?我沒送呀。”阿寬一臉疑惑地說,“誰放在門口沒跟你說嗎?”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現在還放在那兒呢,我沒搬進去。你一會兒吃完飯,去幫我把它搬走,來曆不明的東西,我也不想用。”郝少爺說。


    “好嘞,我一會兒就過去,直接把它放到院子裏,跟那些花花草草放在一起。”阿寬聽話地迴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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