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武者寧願死,也不願意成為夢魘的傀儡。


    狂風怒卷,地暗天昏,許墨隻覺得身體搖晃,腦海中一片空白,就在這時,耳畔忽然傳來一聲清麗的琴聲,就像一縷陽光刺透了烏雲,叫縈繞在他身上的陰霾徹底驅散。


    “是絳雪!”


    許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能彈出這種琴聲的人,除卻林絳雪,再無其他,他迴頭一看,林絳雪果然盤腿坐在地上,瑤琴放在身前,微閉著眼兒,兩人纖細的玉手在琴弦上撥弄,音波肉眼可見的放出,堪堪將琴聲抵住。


    許墨眼睛一亮,心中想道:“我的龍吟隻是靠個人真氣放出,她的琴聲卻能依靠瑤琴而出,觀現在的架勢,尚且遊刃有餘,恐怕夢魘也並非其敵手,但絳雪什麽時候有這麽厲害了?”


    正疑惑間,忽見遠處的陰影裏走出兩人,一老一少,一黑一白,正是剛才攔住他們去路的兩隻傀儡。


    許墨暗叫一聲糟糕。


    果然,夢魘一見兩人到來,立刻對他們實了個眼神,兩人一持鐵扇一持鐵筆向林絳雪殺將過來。


    雖是傀儡之流,但似乎保留了之前的功夫,身後浮現出鐵扇和鐵筆的武魂。


    許墨心中要讓這兩人打斷了林絳雪的琴聲,他們這些人隻有死路一條,立刻緊咬牙齒,欺身而上,將軟劍爆發到極至,舞的如同狂舞銀蛇。


    這兩人要想傷到林絳雪,非得過他這一關不可,兩人表情未變,迎上許墨,雖然不可能接下他所有劍招,但卻能隻接實招,任意虛招劃在身上,左右隻是流血而已。


    軟劍劃破他們的皮膚,鮮血淋漓,可這兩人卻像完全不知道疼痛為何物一般,繼續瘋狂的攻擊著許墨。


    許墨一把軟劍抵擋兩人的攻擊,甚是艱難,要知道這兩人都有半步凝神的修為,又不怕死,招式狠辣的不可思議。


    那年輕人的鐵扇還好說,隻消注意扇中的透骨釘便可,但那老人的鐵筆卻厲害非常,一對鐵筆每出一招都能點向四處穴道,這雙筆刺死穴的功夫許墨聞所未聞,甚至若不是老者身為傀儡之身,招式不夠靈活,恐怕此刻許墨已死在他的鐵筆之下。


    此刻許墨隻能仗著吞噬武魂不過的吞噬真氣,彌補消耗,便是如此也隻有招架的份兒。


    柳青芙見這兩人將許墨逼的受忙將亂,不禁暗暗心慌,但卻被音波死死的壓住,掙脫不得,心中想道:“看來隻有用那件東西了。”


    左手在懷裏一摸,摸出不可和尚給她的佛珠,按照不可和尚後來交給她的手印結印,佛珠綻放出了絢爛的白光,這白光猶如輕紗薄霧,籠罩在柳青芙身上,一時間,柳青芙隻覺得身體一輕,擺脫了音波束縛。


    柳青芙心中一喜,又見許墨有些搖搖欲墜,當下喝道:“我來幫你!”運起武魂碧海潮生,雙掌交疊而上。


    有了柳青芙的加入,許墨感覺壓力一輕,尋個了空隙,對柳青芙道:“你對付那個年輕的,我對付那個老頭。”


    柳青芙點了點頭,搶到那年輕人身旁,唿唿兩掌,將他引開,場中隻剩下許墨和那老人兩人。


    金三富拚著最後一口氣,大喊道:“這老人是二十年前卡拉庫姆沙漠的沙盜王昭,一對判官筆使出驚鴻筆法厲害異常。”


    許墨笑了,道:“知道了。”忽然使出一招青竹宗的“獨上青天”,原本簡單的劍法在他手中,猶如脫胎換骨一般,點向老人七大要穴。


    有了劍意的支持,有了真氣的補充,還有對劍法的理解,任何劍法在許墨手中,都能發揮出巨大的威力,這一手獨上青天本來隻能一劍一穴的,在他手中卻能一劍七穴。


    隻聽當的一聲,電光火石之間,那顫抖的劍尖已點在筆尖之上,然後筆尖並沒有能擋住劍尖,就見劍尖微顫,立刻從旁邊錯劃而過,刺中老者的右手手腕陽池穴。


    陽池穴乃是連接手掌和手臂之處,對於使用判官筆的武者來說,至關重要,與劍法類似,判官筆對於手腕靈活程度格外依賴,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許墨這一劍刺中老者的陽池穴,他立刻握不住鐵筆。


    老者兵器脫手,也不去撿,隻是揮出一拳,許墨冷笑道:“兵器已落,還敢猖狂?”接著想老人隻是一具傀儡,不禁笑了笑,手腕一抖,一道劍花甩出,立刻便將拳風絞成碎片。


    老者臉上露出怒容,雙臂張開,似猛禽一般撲來。陡然間,劍光一閃,許墨一招“投石問路”,便向老人的左邊刺去。


    這一招拿捏的恰到好處,正是老者的手掌堪堪要印到他胸口時,無奈之下,老者變掌為爪,一把爪向許墨的軟劍,試圖以雄厚的真氣擰斷軟劍。


    許墨哪會讓他如意,劍鋒一轉,平平削來,就聽嘶的一聲,血光四濺,老人的右手四根手指立刻被削斷。


    由於傀儡,所以他並為有任何疼痛的反應,但招式難免為之一窒,許墨一閃身,劍走偏鋒的削來,隻見劍光一閃,老者的脖子上出現了一道血痕。


    老人畢竟不是鋼鐵傀儡,而是血肉之軀,人也未死,隻是在夢境中,被夢魘吞噬了靈魂,許墨這一劍足以讓一個活人丟掉性命,自然也會讓這老者喪命。


    就見他扭過頭,灰白的眼眸仿佛在盯著許墨看了,身體搖搖晃晃的,仿佛隨時都可能倒下。


    許墨皺了皺眉,準備補上一劍,就在這時,老者的咽喉裏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嘶嘶聲,接著身體轟然倒地。


    許墨並未立刻放鬆警惕,依舊持劍而立,直到確定這老者確實沒了生息,這才鬆了口氣。放眼望去,柳青芙和年輕人的戰鬥也進入了尾聲。


    那年輕人一首鐵扇功夫甚是了得,透骨釘更是厲害非常,可他遇到的卻是柳青芙,柳青芙的平波流雲掌一經展,如果碧海潮生,滔滔不絕,直將他壓迫在一個極小的空間內,又過了幾招,柳青芙尋到一個空隙,肘下出掌,一掌印到了年輕人身上,他頓時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倒飛出去,摔在地上,胸骨凹陷,口吐鮮血,眼見就沒了生息。


    金三富見狀,不禁大喜,一邊抵抗著落魂鍾,一邊說道:“現在去解決夢魘,它並不是真正的夢魘,隻是用來控製落魂鍾的一縷魂魄。”


    聽到此處,許墨不禁暗暗心驚,心想道:“差點一舉將我們格殺的東西竟然還不是真正的夢魘?那真正的夢魘有多恐怖?”


    小白的聲音響起:“主人也不必太過憂心,這夢魘隻能在夢中發揮力量,這一縷殘魂能差點拿下你們,還是因為那異寶落魂鍾,若沒有鍾,殘魂不堪一擊。


    許墨稍稍放心,大步走到夢魘殘魂之前,說道:“一切都結束了!”


    正要揮劍,忽見夢魘詭異的一笑,身體變得透過起來。


    “快攻它,它要走!”金三富大吼道,這殘魂將他弄的如此狼狽,他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又怎會輕易讓它離開。


    許墨聽聞此言,立刻一劍刺出,卻刺到了一片空氣——軟劍從夢魘身上穿過,並沒有任何刺中實體的感覺。


    金三富大吼:“用火!”


    “我來!”


    斬元大吼一聲,金絲大環刀舉過頭頂,刀鋒中凝聚著一片灼人的火焰。一刀劈下,就聽虛空中傳來陣陣不似人類的厲嘯,那虛影如同被氣化了一般,化作嫋嫋青煙,不多時間,便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咣當一聲,落魂鍾落地,鍾聲驟停,林絳雪的琴聲同時停住,隻聽撲哧一聲,她一口鮮血噴在琴上,身體一軟,就要倒下。


    許墨眼疾手快,搶到她身邊,一把扶住她的胳膊。


    “你怎麽樣?”


    林絳雪沒有迴答,微微抬頭,原本虛弱的眼睛中放出兩道冰冷的光:“放開我!”


    許墨立刻將林絳雪放開。


    “我擔心你有事。”


    林絳雪沒有說話,自顧自的收起瑤琴,小心翼翼的將它用布包上,負於身後,然後一眼不發的走到角落邊上。


    金三富見狀,促狹的一笑道:“放心吧,李兄弟,絳雪沒事的,隻是和落魂鍾對抗了太久,心神消耗過巨而已。”


    許墨送了口氣,緩步走到金三富身邊,說道:“現在怎麽辦?”


    金三富道:“先進去看看,若沒猜錯,這裏會有第一個截點。”


    許墨點點頭。


    一行人緩步走進寺廟,在許墨眼中,一切如他剛開始進入這裏時一樣,灰暗色的古老建築已經殘破不堪,但仍然依稀可見當年的莊嚴宏大。


    石階上長滿青苔,顯得有些淒涼落寞,順著這條淒涼落寞的小路向前,走進建築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佛像,表麵的金箔有些剝落,露出內裏的青銅。


    雖然殘破,但這佛像依舊高高在上,俯視著人類的悲痛與愚蠢,建築的四周刻有浮雕和壁畫,畫的正是沙拉巴族人與夢魘交戰的場麵。


    “好了,就是這裏了。”許墨指了指四周的壁畫說道。


    金三富踱著步子來到壁畫麵前,仔細觀看了一會兒這些畫麵,然後手拖著下巴說道:“這是沙拉巴族的神廟,沒想到夢魘竟會將它幻化出來。”


    “有什麽不對嗎?”許墨問。


    金三富道:“從這些畫麵來看,夢魘和沙拉巴族是死敵,它為什麽會幻化出一座死敵的城市嗎?”


    “炫耀吧。”聶青青接話道:“或許它在炫耀自己的豐功偉績。”語聲稍頓,接著道:“從現在看來,那場沙拉巴族和夢魘的戰鬥,很可能以沙拉巴族的失敗而告終,全族被滅,而這座城市對於夢魘來說,就是一枚炫耀戰功的軍功章,我想是這樣的。”


    金三富手托著下巴,低聲道:“這話也不無道理。”


    他踱著慢悠悠的步子來到佛像前,停住不懂,雙眼凝視著佛像。


    “怎麽了?”許墨問,他忽然有種感覺,麵前的金三富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陌生的人。


    金三富微微一笑,指著佛像說道:“我說哪裏不對,原來是這裏不對。”


    目光落在佛像上,許墨惑道:“怎麽不對了?”在他看來,這佛像實在是恰到好處,再正常不過了。


    金三富搖頭道:“這佛像的造型是中土神州的造型,而沙拉巴族雖然信佛,但信的卻是西域的瘦身佛,這佛太胖了。”說著話自己都笑了起來,若我沒猜錯,這就是破壞城市的其中一個截點。


    許墨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


    “我要怎麽辦?”


    “打碎它。”


    許墨點了點頭,將軟劍當作大刀一般劈出,隻聽當的一聲,劍氣正中佛像的頭頂,濺出一片火花,本以為會立刻被劈開的佛像竟然紋絲不動,許墨不免驚懼異常。


    驚懼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就算是他也沒想到一劍竟沒有劈開佛像,要知道即便是渾然一體的一整塊生鐵,也未必經得起他全力一擊。


    “這是怎麽會事?”許墨驚訝的問。


    金三富手托著下巴,思緒片刻說道:“恐怕、恐怕要用一些特別的手法?”


    “什麽手法?”許墨又問。


    金三富搖搖頭,對身旁的斬元說道:“你去試試看。”


    斬元有些詫異為什麽金三富點到了自己,但依舊點點頭;他上前一步,橫刀在胸前,氣運丹田,就聽一聲喝叫,刀光猶如紫電一般劃過。


    “當”的一聲,金絲大環刀毫無緩衝的砍在佛像的頭頂,激蕩起一片火花,斬元不可思議的望著自己的刀口,又看了看那光潔如昔的佛像的額頭,不禁搖搖頭,苦笑道:“恐怕我也沒辦法。”


    金三富點頭道:“意料之中。”說完繞著佛像轉起了圈子,他走的並不快,但幾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連繞了三圈,腳步終於變緩,最後來到許墨身邊,說道:“你嚐試一下將真氣打入佛像的體內。”


    “你是說將真氣打入佛像體內?”許墨的語氣裏充滿了不可思議。


    金三富道:“沒錯,試試。”也沒給出任何解釋。


    許墨搖搖頭,鑒於金三富一向準確的判斷,他伸手按在了佛像的前胸上,手掌一接觸到佛像,便感覺不對。


    他不禁走皺起眉頭。


    “怎麽了?”金三富問。


    “這佛像是溫的。”許墨說。


    他所說的溫是一種接近人體的提問,大約在三十七度,可能要低一些的層次。


    金三富道:“那就有可能了,快將真氣打入它體內。”


    許墨搖搖頭,依其所言,將真氣打入佛像體內,真氣剛剛開始輸入,他便是驚訝的合不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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