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丁山從椅子上坐起,全身氣勢爆發,向聶妄心壓來;聶妄心擺了擺手,雲淡風輕的便將這如同小山一般的氣勢驅散。


    “胡長老果真是火爆脾氣,或許說,”他用一種調侃的語氣說道,“或者說胡長老並我點中心事了?”


    胡丁山重新坐下,冷笑道:“聶長老,飯可以亂吃,話不可能亂說。”


    “哦?我是亂說嗎?”聶妄心大笑起來,“胡家的實力恐怕不弱於東南域任何一個六品宗門,擁有這樣實力的家族,真的甘心隱身大漠嗎?”


    胡丁山目光連閃,淡淡的道:“我胡家世代恪守祖訓,守護玲瓏寶塔,不敢入世,不像你聶家,入世行走,結果呢?”


    胡丁山說的正是聶家入世,結果家族凋零,隻剩下幾人的事情。


    聶妄心也不氣惱,淡淡的道:“時運不濟而已,胡長老可不會認為胡家也時運不濟吧。”


    胡丁山沒有說話,隻是冷哼了一聲。


    不可和尚見場麵有些尷尬,連忙說道:“好了,兩位不要吵了,喝酒、喝酒。”他拿起酒壺想要替兩人斟酒,就覺酒壺輕盈,忽然想到酒已喝完,連忙高喊道:“上酒上酒!”


    那機靈的小廝立刻就從梅花從中走出,將酒壺放在石桌上,立刻離開,至始至終都沒有留念一眼。


    不可和尚滿意的看著小廝離開的背影,對胡丁山說道:“你這小廝不錯。”


    胡丁山笑了,道:“我胡家的人自然不錯,你看上了?我可以給你一個。”


    不可和尚笑了,道:“我已經是個不守戒律的和尚了,若再加上一條使喚傭人,恐怕死後要下阿鼻地獄了。”


    胡丁山笑道:“你這和尚做的事情,已經夠你下地獄了。”


    兩人正說話間,忽然見和尚手掌綻出一道金光。胡丁山笑容一收,道:“這是什麽?”


    和尚沉聲道:“是許墨,他臨走時我畫了一道傳音符給他,讓他遇到困難是可以向我求助。”


    胡丁山道:“這麽說他遇到困難了?”


    不可和尚還未說話,就聽聶妄心說道:“遇到困難才正常,若沒遇到困難,我反而會覺得奇怪。”


    不可和尚眉頭一蹙,沉聲問道:“你知些什麽?”


    胡丁山笑了,道:“我能知道些什麽?”語聲稍頓,又道:“隻是知道一些你們不知道的事情而已。我那便宜女婿恐怕是遇到第一個問題了。”


    不可和尚在空中虛畫了一下,手掌上的符咒驟亮,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慵懶的語調說道:“我說許兄弟啊,都這麽晚了,你找我幹什麽?和尚我可還要早起念經的。”


    胡丁山差點笑出聲來,他沒想到這個時候,不可和尚還想著搞怪。


    許墨的聲音傳來:“和尚,起來了,問你個事?”


    和尚看了胡丁山一眼,說道:“問吧。”


    “我們剛進外圍就遇一隻凝神期的妖獸,它仗著地利優勢將我們堵住,你有什麽辦法?”


    “妖獸?”


    聽的這話,不可和尚看了胡丁山一眼,胡丁山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什麽都不清楚,就在這時候,聶妄心開口說道:“是什麽樣的妖獸。”


    “聶妄心?你怎麽會和不可和尚在一起的?”許墨的聲音裏充滿了疑惑。


    聶妄心微微一笑,道:“這點你不需要管,到底是什麽樣的妖獸?”


    “一條蛇,一條能在土裏穿梭的巨蛇,蛇頭大約有一隻駱駝那麽大,具體有多長不清楚。”


    聶妄心低頭沉聲了一會兒,緩緩說道:“若我猜錯,你遇到的一定是沙漠蟒蛇了。”


    “沙漠蟒蛇是什麽?”許墨的聲音再次傳來。


    聶妄心耐心的解釋道:“那是沙漠中的一種玄級妖獸,一般長度和修為成正比,對了它有多長。”


    “不清楚,身體始終在土裏。但大約有凝神期的修為。”


    聶妄心一邊點頭,一邊說道:“凝神期,還好。”


    “我不明白,什麽叫還好。”


    聶妄心笑道:“若是融魂期的妖獸你們就麻煩了,凝神期的沙漠蟒蛇雖然厲害,但也不是無懈可擊。”


    許墨道:“你有辦法戰勝它?”


    “戰勝它?”聶妄心笑了起來,“你可知玄級的凝神期妖獸幾乎能比的上人類的融魂期,我能有什麽辦法戰勝它?”


    “那說它不是無懈可擊?”


    “我的意思是說,你們或許不能戰勝它,卻可以占時壓製住它。”


    許墨低聲道:“說說的辦法。”


    聶妄心道:“你們帶了酒嗎?”


    許墨道:“誰在這個時候會帶酒?”


    聶妄心笑道:“如果沒酒就不好辦了,你們需要帶一點酒,沙漠蟒蛇好酒,這種希望是滲透到骨子裏的弱點,隻要你們在美酒中下一點迷藥,後麵的事情就不用我說了吧。”


    “我們能斬殺它?”


    “除非你想死,”聶妄心嚴肅的道,“凝神期的沙漠蟒蛇鱗甲堅固,非神兵利器絕不能傷,我隻是讓你們迷昏了它然後過去。”


    “為什麽不直接毒死它。”


    聶妄心大笑起來:“你可以試試,但別怪我沒提醒你,妖獸的感知可比人類要敏銳許多。如果你對它露出任何殺意,等待著你們將隻有死亡一個結果。”


    言已到此,許墨也沒在糾結,右手一揮,金光落下,一切又都恢複了平靜,他與聶青青對視一眼,具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驚訝。


    過了半晌,許墨說道:“你認為你爹爹說的可信嗎?”


    聶青青苦笑著說道:“你又何必問我呢?那是我爹爹,我自然認為他的話可信。可是——”


    話未說完,但表情依舊說明了許多問題。


    許墨笑道:“說吧,反正你爹爹也聽不見。”


    聶青青苦笑道:“爹爹分析倒是在理,隻是——給妖獸喝酒,這事真是聞所未聞。”


    許墨道:“非但你聞所未聞,就連我也沒聽過。”


    “所以你也不信?”聶青青道。


    許墨搖了搖頭,道:“不,我倒是相信他說的話。”


    “可是——”


    聶青青剛要說話,便被許墨打斷:“沒有什麽可是的,除了相信你爹爹,你還能想到其他的辦法嗎?”


    聶青青搖了搖頭。


    凝神期妖獸的厲害可是人所共知,這隻沙漠蟒蛇即便沒有人類融魂期高手的實力,也相差不多,別看他們這些人許多都是半步凝神的高手,但若真要和它硬拚,勝負委實難分。


    過了好久,聶青青終於點了點頭,低聲道:“可以一試。”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邊許墨和聶青青對聶妄心的提議深表懷疑,那邊胡丁山和不可和尚也表示了自己的不可思議,其中以胡丁山為甚,他直接拍起了桌子,但猶豫是石桌而非木桌的原因,手掌拍在桌上,並沒有激起太大的聲響。


    但他的聲音卻是極其響亮的:“聶妄心,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聶妄心不急不躁,自顧自的給自己斟了杯酒,放在唇邊輕嗅了一下,語帶陶醉的說道:“好酒啊好酒,自從老夫瞎了之後,平日的美酒都不見了,今日好容易遇到了,要喝個夠本。”


    頭一仰,一飲而盡。


    胡丁山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冷冷的道:“先別忙喝,你還沒迴答我的疑問。”


    聶妄心微微一笑,不著痕跡的掙開手臂,說道:“你問的是什麽?”


    胡丁山強壓怒氣,沉聲說道:“我問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聶妄心笑了,放下酒杯說道:“還能是什麽意思?想幫他們而已。”


    “幫他們請妖獸喝酒?”胡丁山的語氣充滿了嘲弄的味道,他的鼻子上釀的兩朵笑紋幾乎要蕩漾開來。


    聶妄心道:“有何不可?妖獸也是生物,是生物就要喝酒,人不可一日無酒,妖獸也不可一日無酒。”


    “這是哪裏來的歪理!”胡丁山怒道,“老夫在沙漠待了這麽久,從未聽說過有沙漠蟒蛇這種妖獸,更沒用說過請有妖獸喝酒這種事情,你所說的都是一派胡言!”


    聶妄心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悠悠的喝下,緩緩說道:“胡大長老未免太武斷了,您沒聽過不代表不存在,我說的對嗎?”


    “你!”


    胡丁山一時語塞,即便在最憤怒的時候,他也不是一個無理取鬧的人,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能忍受著聶妄心。


    聶妄心笑了笑,說道:“沙漠蟒蛇之所以不顯於世,是因為它是一種在玲瓏寶塔周圍生存的變異妖獸,外麵絕沒有這種品種。”


    胡丁山道:“還有這迴事情?”


    聶妄心笑道:“若是胡家的圖譜沒有遺失的話,應該會有這方麵的記載,不過可惜。”


    胡丁山的表情陰沉了下來,厲聲道:“聶妄心,你是在挑釁我胡家嗎?”


    聶妄心喝了口酒,淡淡的道:“挑釁?我可不過,我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


    “你!”


    胡丁山覺得自己就快爆炸了,即便他認為自己涵養十足,認為自己風度翩翩,但再有涵養,再風度翩翩的人也受不了聶妄心一而在再而三的挑釁,他就像一隻渾身是刺的刺蝟,卻將自己隱藏在一堆稻草下,讓人看到的僅僅是那柔軟的表麵,而忽略了表麵之下的鋒芒,唯有真正被其挑釁的胡丁山,才清楚感覺到他的可惡。


    當然,胡丁山也怒不可支。


    不可和尚不得不出來打圓場,說道:“胡長老不必放在心中,家族大了總會出一些事情,就像我北海禪院曆史上也不乏叛徒。”


    或許是這兩句話起到了作用,胡丁山狠狠的瞪了聶妄心一眼,沒再說話。


    過了半晌,就聽他說道:“和尚,你認為他的主意怎麽樣?”


    不可和尚眉頭緊促的凝望著聶妄心的臉,像是要穿透這欺人的皮囊,窺視到其內心一樣,但過了半晌,他放棄了。


    聶妄心將內心包裹的嚴絲合縫,不透露出一點光,你根本就看不出他在想著一些什麽。


    不可和尚開口道:“我倒是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胡丁山麵露驚容的道:“你相信他的鬼話?”


    不可和尚笑了,道:“為什麽不信呢?你別忘了身處險境的可不僅僅是一些不相幹的人,還有他的女婿和女兒。”


    胡丁山冷哼一聲,不愉的道:“這個家夥,你真認為他在乎許墨和青青姑娘嗎?”


    不可和尚看著平靜的聶妄心,緩緩開口:“你在乎嗎?”


    空氣中流動著一種別樣的分子,過了半晌,聶妄心放下酒杯,開口道:“說在乎又有什麽用?青青可能都已經人認我了。”


    “但你不會害她。”不可和尚笑道,“所以你說的都是真的。”


    聶妄心歎息道:“真的又如何?他們也未必相信。”


    不可和尚搖了搖頭,笑道:“放心吧,隻要你說的是真的,他們一定會相信。”


    聶妄心忽然笑了起來,指著不可和尚搖頭道:“和尚,你這邏輯有問題,他們又怎能分辨話的真假呢?”


    不可和尚神秘的一笑,緩緩道:“別人或許不行,但許墨一定可以。”


    聶妄心笑容一收,說道:“你就這麽相信那個小子?”


    “你也相信他,不是嗎?”不可和尚道,“現在除了相信他,我們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做。”


    安靜的夜晚不代表人能安眠,至少柳青芙沒有睡著,她躺在帳篷裏,睜著眼睛,凝望著身旁已經熟睡的丁丁,不禁歎了口氣。


    有些時候她真想像丁丁一樣無憂無慮,但殘酷的現實往往會將美好的想象撕扯的支離破碎。


    夜深,寒氣更重。


    即便身處帳篷裏,柳青芙也冷的不住的發抖,她感覺自己唿出的氣體,也化作了氤氳,這是冷到極致的象征。


    她想要起身火堆旁暖暖身子,當然,這或許隻是一個理由,她真正的目的或許是看看那個守夜人,隻是無論是嘴邊,還是心上哦度不願意承認這一點而已。


    還沒等她起身,就見帳篷外出現了兩道黑色的影子,就像黑色呢絨絲襪編織而成的人偶。


    “誰!”她輕喝一聲,手掌撫在劍柄上。


    “是我。”許墨的聲音傳來。


    “原來是李兄啊,”柳青芙說,許墨既然不願意泄露身份,她也不會主動點破他的身份。


    就聽許墨的聲音傳來:“柳姑娘,丁丁姑娘睡了嗎?”


    “他找丁丁幹什麽?”柳青芙心中疑惑,嘴上卻道:“她已經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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