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不對?”秦香兒問,她的聲音很輕又柔,就像夏夜之中,原野裏的一陣風。


    顏赤揚笑道:“一個人或許敵不過上官亭,但如果兩個人呢?”


    秦香兒眉頭微蹙,快步走向欄杆,目光向場中投去,隻見王家兄弟一左一右圍上了上官亭,以一種奇怪的刀法將他困在中心,而其他三人,則開始對落霞宗的其他人,進行瘋狂的絞殺。


    上官亭雖然厲害,但他擊敗王家兄弟的速度又怎比的上自己的師弟師妹們潰敗的速度,不過幾分鍾時間,擂台上落霞宗就隻剩下他一人。


    無奈之下,他隻能認輸。這也並非什麽接受不了的事情,畢竟不是還有兩場嗎?隻要拿下青竹宗和那個雲州隊,落霞宗一樣可以進入玲瓏寶塔。


    許墨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瞎子還是太精於計算了。”


    “怎麽?”聶青青疑惑道。


    “他沒用全力。”說話的是斬元,他的目光凝聚在上官亭的背影上,“他沒有動全力,而這個失誤可能是致命的。”


    許墨長長的歎了口氣,按理說他和上官亭也是老對手,此刻見他失誤心底也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瞎子可惜了,若他被王家兄弟圍上的時候,果斷動用異寶,結果或許會不同。“可他沒有,也就錯過了唯一的勝機。”


    “可後麵不是還有兩場嗎?”聶青青問。


    許墨笑了笑,迴道:“你認為落霞宗能勝青竹宗嗎?”


    “為什麽不能。”聶青青道,他已經融合了一件異寶,晉升到了凝神期,而青竹宗連一個敵的過他的人都沒有。”


    許墨搖了搖頭,說道:“別的宗門或許沒有敵的住他的人,但我知道青竹宗卻有一個。”


    “誰?”


    不光聶青青疑惑,就連其他人也一樣疑惑。


    上官亭二十九算,堪堪達到三十歲以下的標準,正好又成為了凝神期的高手,可以說參加這次玲瓏大會的武者,若論單打獨鬥,沒人是他的對手。


    許墨看出了眾人眼中的疑惑,輕聲說道:“青竹宗裏有個正好克製上官亭的人。”


    “誰?”


    “丁丁。”


    聶青青的表情驟然變得無比古怪。


    “你說的是那個化元巔峰的小丫頭?”對於丁丁,她談不上熟悉,但也談不上陌生,兩人見過幾麵,她也了解丁丁的實力,正是因為了解,她才對許墨所說的充滿疑惑。


    丁丁厲害嗎?


    當然。


    能參加玲瓏大會的武者都是各大宗門的佼佼者,就沒有不厲害的。但若要說一個丁丁能夠克製凝神期的上官亭,聶青青打死也不相信。


    事實上,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相信這種事情,丁丁隻是一個化元期的小姑娘,而瞎子上官亭則是叱吒整個東南域的青年高手,被稱為落霞宗的異術,有能力帶領落霞宗走想輝煌的人。


    兩者之間的差距可謂是一目了然。


    許墨看出了聶青青眼中的疑惑,輕聲解釋道:“上官亭有一個人所盡知的弱點,他好酒,而且好美酒。”


    聶青青道:“我知道上官亭好酒,可這和比武有什麽關係?又不是鬥酒。”


    許墨笑道:“丁丁的武魂叫千杯醉,能產生一種絕世好酒。”


    聶青青搖搖頭,道:“你不會讓丁丁請上官亭喝酒,上官亭就會放棄比賽吧。”說著話,她的眼神裏盡是戲謔的表情,此刻就算是韋紅瓊和斬元臉上也充滿了不信,隻有金三富的眼睛裏帶著幾分笑意。


    “我明白了,”他說。


    “明白什麽了?”韋紅瓊問。


    金三富目光連閃,笑道:“我明白丁丁為什麽能克製上官亭了。”


    “為什麽?”韋紅瓊問。


    金三富看了許墨一眼,他許墨點了點頭,這才繼續說道:“很簡單,上官亭好酒,這種好酒已經不是心理上的問題,而是生理上的問題,他控製不住自己。”


    “沒錯,”許墨笑道,“上官亭在美酒麵前的確沒有抵抗力。”他不禁想到了在誅邪小隊裏和上官亭公事的那段日子,他們倆可沒少去煩丁丁。


    每當弄來千日醉的時候,上官亭總是迫不及待將酒喝下去,甚至連許墨的那一份也搶去,也幸好許墨隻在乎喝酒,而不在乎酒的好壞,兩人這才沒有鬧翻。


    可從那以後,許墨便知道了上官亭的一個弱點——酒。


    具體來說就是千日醉,千日醉對於上官亭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韋紅瓊聽了兩人的解釋,不禁大笑起來:“沒想到上官亭有這個弱點,那不是說我們也能用同樣的方法勝他嗎?”


    許墨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法子可比擊敗上官亭本身還要難以實現。”


    韋紅瓊不信的說道:“怎麽可能?不就是美酒嗎?”


    許墨笑道:“可不是普通的美酒,普通的美酒雖然對上官亭也有吸引力,但絕對不會讓他失控,隻有丁丁的千日醉讓會讓他失控。”


    他曾經用其他美酒來誘惑過上官亭,雖然他依舊表現的十分渴望,但絕沒有到失控的程度。


    韋紅瓊的臉瞬間跨了下來,不悅的道:“說了半天,原來是圓了一張大餅,卻沒有任何作用。千日醉我是弄不來了,這上官亭我也沒辦法擺平,看來我們連落霞宗也擊敗不了。”


    許墨還未說話,金三富先大笑了起來,說道:“放心放心,對付赤霞宗我沒有辦法,對付落霞宗我卻信心滿滿。”


    韋紅瓊詫異的看了金三富一眼,問道:“胖子,有什麽辦法就快說,別藏著掖著了。”


    金三富意味深長的看了許墨一眼,轉頭對韋紅瓊說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說了就不靈了。”


    金三富這一番姿態恨得韋紅瓊牙癢癢,可又毫無辦法,她明白金三富平常雖然會讓著她,可一旦遇到正事時,那就是說一不二,如果他不說,就一定不會說,沒人能逼他說出來。


    許墨看了兩人一眼,搖了搖頭,笑道:“好了兩位,繼續看比武吧,一會兒就輪到我們了。”


    說話間,已到了黃組的武者登場,黃組的種子也是公認為最可能被爆冷的種子,七品宗門清風閣。


    許墨一眼就看見林絳雪抱著瑤琴,緩緩走上擂台。


    隻有她一人?


    許墨皺緊眉頭,隻派一個人上場,這是什麽意思?


    驚訝的不光是許墨,場中的所有觀眾都感覺驚訝,特別是他們看見林絳雪著著一襲白衣,緩緩走出的時候,這種驚訝更加來到了一個頂點。


    她想要幹什麽?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問。


    就連她的對手,瓊林宗的弟子也感覺驚訝萬分,他們盯著這個緩緩走上擂台的女人,眼中閃爍著不可思議的光。


    的確,隻有不可思議能夠形容他們此刻的感受。


    兩邊站定,一邊是手持長劍的五個男人,一邊是抱著瑤琴的一個女人,這樣的組合叫讓看了,萬分怪異。


    隻見瓊林宗這邊一名弟子上前一步,開口說道:“姑娘,您一個人上台是什麽意思?”


    林絳雪微微抬頭,看他了一眼,淡淡的道:“有規矩說不能一個人上台嗎?”


    這人一時語塞,過了好久才尷尬的道:“這倒沒有,隻是你一個姑娘,我們不好下手啊。”


    說完像是為了掩飾尷尬,大笑起來。


    可沒有人跟著他笑,就連他身後的師弟們也沒有,因為所有人都看到了林絳雪那如霜似雪的目光,冷峻而鋒利,就像掛在門沿上的一支冰錐。


    他頓時感覺自討沒趣,還有十分的尷尬,就像將自己最醜陋的一麵曝於人前。


    “好吧,既然你堅持一人上台,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他陰惻惻的說道。


    如果清風閣全員出動,一個七品宗門能很輕易的收拾瓊林宗這個九品宗門,對於差距懸殊的一戰,他都不報任何信心。


    但對手出來的隻是一人,一個女人,雖然清風閣都是女人,但這個女人看起來尤為弱不經風,眼神雖然銳利,但眉宇之間卻帶著一種化不開的憂愁。


    這樣的人是最好對付的,因為他們心中有牽絆,武者心底一旦有了牽絆,原本的實力就能以發揮。


    瓊林宗的弟子瞬間將林絳雪圍在中心,那矯健的動作就像一團圍殺斑馬的獵豹,惹得台下觀眾一陣鼓噪。


    “人家就一姑娘,你們還大張旗鼓的,到底是不是男人。”


    “對啊,是男人就和人單打獨鬥,一群人圍上去算什麽事兒?”


    “單打獨鬥!”


    “單打獨鬥!”


    若是旁人,此刻定會心神搖曳,在心裏掂量一下這樣做的後果,可這五人卻是瓊林宗的弟子。


    瓊林宗的本事不大,但出來的弟子個個心狠手辣,而且心靈堅定到不可思議,這樣的人是不會受到外部環境所幹擾的。


    五人相互使了個眼色,揮劍而上,同時刺向林絳雪身體的五個位置。


    聶青青已經驚唿了起來,因為這五劍不但快,而且能夠相互配合,彼此締結成網,將林絳雪困在中心。


    許墨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放心吧,林姑娘她不會有事的。”因為還有金三富等人在場,所以許墨稱林絳雪為林姑娘。


    聶青青也反應了過來,調整了唿吸,說道:“你認為林姑娘能勝?”


    許墨微微笑道:“她非但會勝,還會勝的相當漂亮。”


    話音剛落,就見林絳雪旋身而上,白色的紗裙在空中飄揚,就像一把旋轉的油紙傘。


    那些刺向她的長劍,還未觸及到她的身體,便被護體真氣彈開,根本就無法傷到她。直到此刻,瓊林宗的五人才明白這個孤身迎敵的姑娘的厲害,明白她敢獨自上場迎敵,是有獨自上場的本事,而不是狂妄自大。


    瓊林宗領頭的弟子不禁高聲喝道:“繼續攻擊,別停,不要給她喘息的空間。”


    這也是最好的方法,他已經看出,如果任由林絳雪釋為,他們幾個不可是其對手,隻有壓縮林絳雪釋為的空間,才可能戰勝她;方法是好,但林絳雪會讓他們如願嗎?


    顯然不會。


    她人在半空,足下連點,使出登天梯的身法,一躍而上,到了長劍無法觸及的地方,整個人漂浮在空中,左手抱琴,右手撫弦。


    她的目光空泛,就像一個什麽都沒有的空洞。


    悲涼的琴聲從琴弦上放出,仿佛一層薄紗籠罩了整片天空。


    琴聲悲苦,就像一個久經離亂的白發宮娥,正向人訴說著人生的悲苦。


    生命縱有歡樂,也不過是過眼雲煙,隻有悲傷才能永駐人心間。


    林絳雪的琴聲引動了人類內心最深沉的悲哀,就像一隻離群的鴻雁,在空中悲鳴。


    所有人都被這聲音吸引,對手,觀眾,包括林絳雪自己,她已忘記了自己正身處擂台之上,隻是不停的撥弄的琴弦,手在弦上滑動的越來越快,琴聲也越發的掙紮,仿佛將一個女人對於世界的抗爭,完美的於琴聲中演繹。


    許墨與聶青青對視一眼,具看出了對方眼中的詫異,以他們對於林絳雪的了解,她絕不可能擁有如此高超的手段,這不是武技進步或者琴藝進步那麽簡單的事情,而是一種境界上的進步。


    “她又近了一步。”聶青青歎道。


    “是啊,”許墨同樣歎息,比聶青青的歎息中,更是多出了幾分惋惜的味道。


    他了解林絳雪,知道以前的她不是這樣,現在從她的眼睛裏,看不到半點感情,她仿佛將所有的感情都傾注在琴聲上,而整個人,就像一隻沒有感情的木偶。


    人如木偶,多麽可悲的事實,許墨就算死也不願意成為沒有感情的人,但不知道在林絳雪身上發生了什麽,但那一定是足以徹底改變她的事情,讓她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忘卻了感情的可憐人。


    琴聲訴說著悲涼與苦楚,就像一把刀子,割戮著所有人的心,而要割戮別人的心,首先要割戮自己的心。


    林絳雪的心就像已經死了一樣,完全感覺不痛,她的手就像死神的手,輕輕的撥弄著琴弦。


    正因為她無情,所以不會痛,因為不痛,所以才能割戮人心。


    場中的五個人的手開始顫抖,一閃也被冷汗侵透,琴聲是如此悲涼,引動了他們內心最深的悲哀,在琴聲的世界裏,一切都是悲哀,而他們隻想逃離,逃離的最好辦法是——


    所有人都明白那是什麽。


    劍緩緩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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