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很快便到了山腰的一處絕壁前,蓮花未敢再向上,再上就是青竹宗的地盤,兩人相鬥,難免被青竹宗的高手覺察。


    隻見他橫劍平削,頓時將一方桌麵大的突起巨石削斷,又一掌按下,將巨石推向許墨。


    這巨石借著掌力淩空而下,其勢若泰山壓頂而來。


    許墨見狀,大聲一喝,挺劍直刺迎上,隻聽“轟”的一聲巨響,巨石立刻斷為兩半,飛濺出去。


    一時間,碎石迷眼,煙塵漫天。


    許墨也因為巨石這一滯,身形有些不穩;就在這時,蓮花的墨色長劍無聲無息的刺來,眼見就要刺到許墨咽喉。


    就在這生死係於一線之際,許墨將手腕一抖,將重劍豎在胸前,如同一麵堅實的盾牌。隻聽當的一聲,蓮花的長劍點在重劍劍身之上,勁力透來,便被許墨的吞噬武魂吞噬。


    兩人一觸即走,絕無糾纏,雙雙飄然落在地上。


    許墨微微冷笑道:“阿醜,你我之間,需要用偷襲的手段嗎?”


    蓮花皺了皺眉頭,說道:“我的劍本是殺人的劍,無所謂偷襲。”也不再說,又是一劍刺來。


    這一劍就像荷塘裏的蓮花,偏偏又沾染著濃重的血腥,撲麵而來,令許墨忍不住皺眉。


    幻之一字,在這一劍上到達了巔峰,蓮花有多少花瓣,就有多少劍。


    許墨大喝一聲,挺劍直刺,蓮花瞬間被重劍撞成了碎片,而長劍錯過重劍劍身而上,刺向許墨手腕。


    許墨冷哼一聲,喝道:“這是要貼身肉搏嗎?”


    的確,貼身肉搏確實是對付重劍的一個方法,重劍大開大合,變化畢竟不如長劍,一旦被近身,就可能施展不開。


    刹那之間,劍光已至。許墨無暇思索,真氣灌注劍身之上,橫劍一震,便將長劍震開,其勢不挺,直刺向蓮花身體。


    蓮花不料許墨還有這一手,身形連退四步,一連劃出四道劍氣,一步一道,層層阻隔,試圖以劍氣擋住重劍的前進。


    卻不想這些寄予希望的劍氣,如同紙糊的一般,瞬間被絞成了碎片,重劍依舊一往無前。


    蓮花見狀,怒從心起,忍不住大喝一聲:“你以我不敢和你對劍嗎?”真氣灌注劍身,舉起長劍,揮劍迎了過去。


    蓮花以為自己化元巔峰的實力要高過許墨一籌,哪知道兩劍相交,他的長劍竟瞬間被震得脫手。


    “怎麽可能!”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就見重劍劍勢一變,輕盈的落在他的肩頭。


    重劍無鋒,落下時又用的柔力,當然傷不到他分毫,可柔力加上劍身的重劍,卻將他按住,任他怎樣掙紮,也掙脫不得。


    許墨靜靜的站在原地,眼睛裏忽然帶著一種無法描述的感情,即像是憐憫,又仿佛是悲傷。


    “你走吧。”


    重劍從蓮花的肩頭挪開。


    蓮花並沒有走,而是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盯著許墨,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為什麽不殺我?”


    許墨笑了,道:“殺人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若是旁人聽了許墨說這話,無論他表現的再真誠,目光再清楚,他們也會認為他在說謊,但蓮花卻知道,許墨並沒有說謊。


    他能清楚的感覺到,那重劍之上凝聚的不忍。


    無鋒的重劍,不正是代表著止殺?


    蓮花歎了口氣,道:“你不殺我,我以後也不來殺你了,不過想殺你的人,可不隻是我。”


    許墨收劍而立,拍手笑道:“隻要你不來殺我,那別人就殺不了我。”


    蓮花眉頭一挑,道:“如果是比我實力更強的人呢?”


    許墨笑了,道:“那我的實力也會更強。”


    蓮花不能否認,光憑許墨手中的重劍,就無法讓他否認,迴思起之前的戰鬥,蓮花從頭到尾就沒占過上風,如果許墨願意,勝負甚至可以在一劍之內分曉。


    蓮花道:“隨你吧,最好小心一些。”


    他不會告訴許墨想殺他的是誰,而許墨也不會問這一點,兩人心照不宣。


    離開後,蓮花一路向青竹宗走去,他化身為阿醜,得到了柳恆博的信任,當然不會輕易離開,而他也相信許墨不會揭穿他的身份。


    遠處的燈火,有些已經滅了,有些依舊亮著,滅了的遠遠多過亮著的,所以燈火多少顯得有些冷清。


    忽然,一陣簫聲響起,仿佛很遠,又似乎很近。


    “出來吧。”蓮花說道。


    一道清瘦的人影走了出來,這是一個老人,青衫老人。他頭發花白,麵貌醜陋,一雙渾濁的眼睛,在見到蓮花時,忽然綻開了兩道亮光,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這是一個天生就應該隱藏在陰影中的老人。


    蓮花輕咬著嘴唇,壓低聲音道:“你不應該在這裏。”


    老人笑了,臉上的皺紋聚在一起,每一條後麵,都隱藏著一道陰影,就像一把把刀。


    “你輸了。”他說,語氣平淡。


    蓮花冷冷的道:“沒錯,我是輸了。”


    老人道:“隻是比武輸了,你還有其他的手段。”


    蓮花的眼睛裏,忽然射出兩道寒光,就像兩把利劍,穿透老人的身體。


    老人毫不受這清冷目光的影響,笑道:“你是個殺手,不是武者……”


    蓮花打斷了他的話,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這不可能。”


    老人笑道:“這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情,就算不會武技的人,也能成為最厲害的殺手。”


    蓮花冷哼一聲,道:“可惜我不是最厲害的殺手。”


    老人沉默了,仿佛在咀嚼著這句話,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驟然一亮,冷冷的道:“那就成為最厲害的殺手。”


    “嗡——”


    一聲劍鳴,長劍橫在老人的肩頭。


    蓮花冷冷的道:“你是讓我殺掉你嗎?。”


    老人笑了,視脖間的冰冷如無物,說道:“如果你要殺我,一定不會和我說這麽多,我說的對嗎?”


    殺手都是無聲無息的,殺手的劍法也一樣。


    蓮花無力的垂下長劍,他確實無法殺掉麵前的這個老人,因為他的一切,都掌握在這個老人手中。


    老人笑了,道:“最後一件事情,隻要你完成了,我就還你自由。”


    蓮花眼睛一亮,冷冷的道:“什麽事。”


    “接近許墨。”


    “辦不到!”蓮花說道。


    老人像是早有所料的一笑,說道:“我不是讓你殺他,隻是讓你接近他,從現在開始你的身份不是殺手,而是——”


    “臥底。”


    老人的聲音迴蕩在蓮花而中——良久。


    兩個月時間度日如年,幾天時間一晃而過,這樣的變化並非一個時間的長短所能解釋的。


    冰雪終於開始消融,這意味著春的到來,草木複蘇,飛鳥歸來,倒是一派鶯聲燕語,花團錦簇的模樣。


    隻有這風,依舊森冷如刀。


    青竹宗內門的演武場裏,充滿了肅殺的氣氛,一百三十二名內門弟子,九名核心弟子,除了已經隕落的公子月,全都來到了演武場,今日對青竹宗來說,是一個神聖的日子。


    即便這個日子已經連續三年沒有任何意義,但它依舊神聖,就像一個天梯的象征,沒有人不想爬上去,就算踩著同門的肩膀,也在所不惜。


    演武場門口的石獅子,永遠不變的凝望著遠方的天空,這樣的眼神,仿佛永不曾改變。


    空氣有些寒,但寒冷的空氣,卻無法阻止武者的熱情。


    一名武者說道:“李大哥,你說這次內門大比,會有人挑戰核心弟子嗎?”


    所有討論的核心,都在於是否有人挑戰而無一人認為挑戰者能夠成功,這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內門弟子和核心弟子的差距,有如坐忘峰到北海冰原的差距一般。


    那名李姓武者以手拖著下巴,思緒了半晌,說道:“我覺得會有人,你別忘記了許墨。”


    那名武者恍然大悟。


    許墨擊殺顏真的時,已經變得眾人皆知,他和嶽千橫的矛盾,也已經公開化,所有人都知道,內門大比時,許墨一定會主動挑戰嶽千橫。


    當然,沒有人能認為他會勝利,就像沒有人認為內門弟子能戰勝核心弟子一樣,所有人都看好嶽千橫,看好他大勝,可他們似乎忘記了,許墨是個天生就能創造奇跡的人。


    許墨來到了演武場,身邊跟著柳青芙和聶青青,聶青青不知用什麽手段,得以混進來,她不說,許墨也不問。


    柳青芙倒是想問,但卻問不出口,漂亮的眼睛在聶青青絕美的臉上轉了一圈又一圈。


    “柳姐姐,你盯著我幹什麽?”聶青青羞澀的低下了頭。


    “沒什麽,我是在想聶妹妹是怎麽進來的?”柳青芙終於還是問出了口,不過話一出口,便覺出了不妥,於是補充道:“我隻是隨便問問。”


    掩耳盜鈴。


    許墨心中暗笑,一雙星目同樣時不時的瞥著聶青青,柳青芙的疑問也是他的疑問,隻是柳青芙問了出來,而他沒有說話而已。


    內門大比雖算不得什麽了不起的事情,但依舊算是不大不小的機密,是以青竹宗為每名弟子準備了入場銘牌,一人一牌,絕對無多。


    入場時需核對名牌後,才能入場,所以柳青芙和許墨才奇怪聶青青是怎麽入場的。


    聶青青撫爾一笑,右手撫摸著額前的柔發,又大又圓的眼睛裏,射兩到皎潔的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線。


    “柳姐姐,我自然有我的辦法,你就別問了。”


    她心中尚有些惴惴不安,正祈禱著那個被迷暈了放在女廁的姑娘,能晚一點醒來。


    忽然,許墨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一個同樣不應出現在此地的熟悉的人,一張很醜的臉。


    這張臉的主人見到許墨之後,先是羞澀的一笑,然後恢複了冷漠的表情,雙眼茫然的凝視著遠方的天空。


    許墨搶到他身邊,說道:“阿醜,你怎麽會在這裏?”


    阿醜就是那一日的蓮花,許墨本以為經過那一日的一場失敗,他會無聲無息的離開,沒想到他非但沒有離開,還出現在內門大比的演武場。


    這——


    許墨心中苦笑。


    柳青芙踱著優雅的步子過來,見到阿醜,笑吟吟的道:“阿醜師弟,爹爹也讓你來了?”


    什麽?


    師弟?


    許墨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不夠用了,疑惑的凝視著柳青芙。


    柳青芙笑了,眼睛裏都帶著笑。


    “阿醜師弟是爹爹新收的弟子。”


    “昨天收的。”她又補充了一句。


    該死的!


    許墨瞧向阿醜的眼神裏,帶上了一種威脅的味道。


    阿醜羞澀的聳了聳肩膀,說道:“承蒙師傅青睞,被直接收為內門弟子,還請許師兄多多指教。”


    青竹宗的長老是有權利收一名實力之上的武者,作為內門弟子,阿醜這話也說的冠冕堂皇,沒有任何問題,但許墨卻看到了他平靜外表下,暗藏的波瀾。


    旁人不知他的身份,許墨會不知嗎?


    一個隱藏了真實身份,處心積慮的潛入青竹宗的人,又怎會讓許墨不警惕?


    他有些後悔當時沒有一劍殺了阿醜了,當然,他也下不去手。


    柳青芙也感覺到兩人之間的古怪,不禁碰了碰許墨的肩膀,許墨反應過來,尷尬的笑了笑,道:“好,我會指教的,阿醜師弟。”


    話音剛落,隻聽身後傳來另一個聲音:“恐怕你沒機會指教別人了。”


    如果說阿醜還算敵我未明的話,這個聲音的主人則算是徹徹底底的敵人了。


    嶽千橫,青竹宗長老嶽重樓的兒子,許墨的死敵。


    許墨轉過身,冷冷的看著這張熟悉的陰鷙的臉,說道:“我能否指教阿醜師弟,就不勞嶽師兄費心了。”


    嶽千橫冷哼一聲,徑直從許墨身邊走過,兩人交錯而過的一瞬間,用極小的聲音對許墨說道:“今天你會死,我發誓!”


    話音未落,人已走開,許墨凝視著那遠去的背影,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誰死誰活猶未可知。


    聶青青不知什麽時候,來到許墨身邊,凝視著嶽千橫的背影,小聲對許墨說道:“他認為你中毒了?”


    許墨點頭道:“沒錯,人廚子親眼見我服下毒藥,應該不會懷疑。”


    聶青青眯起眼,狹長的縫隙間,射出兩道皎潔的光,隻聽她說道:“這次他可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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