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已能清楚的聽見那道姑的唿吸,沒有絲毫波動,似是還有很大餘力;借著月光,他看到道姑的影子,將他的身體完全籠罩。


    此時,手印隻剩下十多個便將完成,許墨一咬牙,將那複雜的念頭拋出腦外,隻一心一意的結印。


    複雜的手印自雙手流出,在虛空中劃出一道道美妙的弧線;一瞬間,時光中似乎浮動著一隻隻泡泡,一切如同暫停。


    下一瞬間,許墨手印結成,印入腦海,便在這時候,身後的道姑忽喝聲“著!”


    許墨心頭一震,隻覺得背後勁風颯然——追兵已近身前。


    道姑冷笑道:“真氣已斷,我看你如何你接下這一招。”拂塵一卷,許墨的後背如受針刺一般。


    索性許墨練的易經五拳最重身體鍛煉,是以身體強度比普通補身大圓滿的武者堅韌許多,這才沒有被一招製下,便是如此也忍不住呻吟一聲,眼見身體就要失去平衡。


    “小子!這小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那道姑伸手抓向許墨後背,冷笑之聲未絕,許墨忽的迴頭,眼中精光一閃。


    “神龍擺尾!”


    一聲尖銳的吟叫自掌間發出,聲勢赫赫,震人耳膜;光線猶如鋼針似得,刺入道姑雙眼,她忍不住一閉眼,隻覺一股驚人氣勁襲麵而來,睜眼一看,卻見一頭似駝、角如鹿、眼如兔、相似蛇、腹部如蜃、鱗如魚,爪似鷹、掌如虎,口旁須髯,喉下有逆鱗的怪物張牙舞爪的向她撲來。


    “這是神龍?”那道姑心頭大赫,她雖未見過真正的神龍,卻在宗門典籍中見過圖形,與這兇悍的怪獸一模一樣,也不敢大意,背後虛影驟顯,卻是一隻巨大的蟾蜍。


    許墨身體一震,之前還不敢確信,現在見這蟾蜍影子鮮活靈動,栩栩如生,才確信道姑是凝神中人,也隻有凝神期的高手,武魂才會如此凝練。


    他心想:“也不知這龍影是否能戰勝她。”想要離開,但手腳發軟——一記神龍擺尾,抽光了他太多精神,以至於身體虛弱難以自持。


    隻聽那道姑冷笑一聲:“米粒之珠,也放光華!”拂塵舞的密不透風,水潑不進,龍影四溢勁氣一沾著他的拂塵,立刻便給擋開,錚錚之聲,崇音密響,如同金屬碰撞一般。


    隻見那巨大的蟾蜍兩腮一鼓一縮,張口便一道墨綠色的腥氣,龍影與腥氣碰撞,頓時暗淡了不少,那蟾蜍並未就此停手,又是同樣的動作,一鼓一收,又是一道腥氣噴出,龍影又是一震,暗淡了不少。


    許墨見得此景,心中暗暗叫苦:“果真是凝神期的大高手,恐怕這一招還奈何不了她。”


    便在這時候,那道姑突然一聲厲喝,宛若森然鬼叫一般,許墨定睛一眼,隻見一黑影持劍擋在道姑身前,一劍削斷了道姑的拂塵。


    許墨心下一驚,暗道:“拂塵雖是輕柔之物,但經這道姑真氣加持,可剛可柔,別是金鐵也不足與之相比,卻被這黑衣人一劍削斷,真是不可思議!”


    便聽那道姑厲聲喝道:“來者何人,為何要阻擋於我,難道不怕清風閣的報複嗎?”


    許墨這才恍然大悟:“就說她身法熟悉,原來是清風閣的清風拂柳身法。”他在丫鬟杏兒和林絳雪身上都見過這套身法,本來不會認錯,然這道姑武功太高,動作太快,是以僅有熟悉之感,卻並未認出。


    那黑影也不說話,平平一劍刺出,直指道姑胸口期門穴,許墨隻覺眼睛一花,待他看清時,那道姑已然向後飄去。


    借著月光,許墨注意到她胸口染血,似是被刺中穴道,暗道一聲可惜,心想:“這一劍隻需要再刺進去半分便可置她於死地,可惜可惜。”


    經過一場戰鬥,山間荒野重新歸於靜寂。那黑影直立的站在原地,也不動作,給人以僵硬的感覺;最讓許墨感覺驚異的人,即便借著月光,他也看不清黑影的臉,隻是黑漆漆的一片,仿本來就是空洞一般。


    半晌,他掙紮的起身,壯著膽子說道:“多謝前輩相救,還望告知姓名,我沒齒難忘。”


    那黑影並未答話,甚至動也沒動,依舊站在原地,手持著寶劍,姿態怪異,再配上荒山空寂,令人更加感到神秘恐怖。


    許墨忍不住用武魂入微的能力探究,卻覺身前空空如也,並無任何生命存在的痕跡。


    “莫非是鬼魂?”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便在這時,那黑影猛地擲出一物,月光下看的分明,卻是一顆丹藥,許墨下意識的將其接住,拿在手上,隻見丹藥表麵赤紅,外殼上雕有龍鳳圖樣。


    “你、你是讓我吃下去?”許墨小心翼翼的問。


    那黑影點點頭,依舊不發一言。


    許墨將這丹藥拿在手上,看了有看,又放在鼻尖嗅了嗅,依舊捉摸不定;一方麵入微的能力告訴他,丹藥本身擁有驚人的活性,這種活性是他從未感受過的,就像手中的藥丸是一隻生物一樣。


    這足以說明這顆丹藥的珍貴,但另一方麵,他又不相信有人會平白將這丹藥送人,是以遲疑不定。


    許墨朗聲說道:“還請前輩告知姓名。”說罷了,上前一步,一作揖;不料腰剛剛彎下,便覺麵前光亮一閃,一道涼意直撲麵頰——黑影竟一劍刺向許墨胸口。


    許墨沒想到他會突然發作,條件反射的將雙手擋在身前,隻覺手心一痛,原本捏在指尖的丹藥已被劍鋒高高挑起;那黑影又出一掌,掌法正中許墨胸口。


    他暗道一聲糟糕,渾身酸麻,如同失去控製一般,嘴巴卻情不自禁的大張開來。


    “你想幹什麽?”他喝道,聲音含糊不清。


    那黑影依舊不答話,反手劃出一劍,以劍脊拍向浮空的丹藥,隻聽“啪”的一聲,丹藥徑直飛進許墨口中,入口即化。


    一股清涼舒爽之感從胸口散開,蔓延到四肢百骸,令許墨說不出的舒爽愜意。他下意識席地盤腿坐下,運起剩餘真氣消化藥力。


    這丹藥不僅補充著許墨消耗的真氣,還補充著一記神龍擺尾消耗的精氣神;身體的倦怠被驅走,連帶著精神也感到一陣舒爽,令他忍不住呻吟幾聲。


    微風颯然,涼意撲麵,許墨猛地睜開眼睛,卻見身前空空如也,那黑影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到底是誰,不但輕而易舉的擊敗了凝神期的高手,還將如此珍貴的丹藥平白送我?難道是我許家的前輩?”這黑影來的突然,消失的更加突然,引得許墨浮想連篇。


    他下意識搖搖頭,許家真有這種高人,也不會窩在雲州這個小地方了。


    “也許是我想多了,他真是一個路過的高手也說不定。”許墨搖搖頭,無奈的笑了一笑。


    這一夜是他穿越而來後經曆的最奇妙的一夜,先是清風閣的凝神期高手出現,接著又被一個更加厲害的高手相救,最後還平白得了一顆丹藥。


    若是沒有這顆丹藥相助,他想要恢複正常實力還需要一些時日,鐵定趕不上明日與林絳雪的決鬥,但有了丹藥協助,他自信隻需要一晝夜時間,就能恢複到正常狀態。


    “先調理一下,就不迴許家了。”


    許墨盤腿坐下,繼續調理起來,紫色漩渦在他身後浮現,吸引著方圓十幾裏的天地源氣,配合著丹藥之力,修補身體。


    幾縷楓葉落於身上,如同羽落一般輕盈飄忽,許墨沉浸於調息的舒適感中,竟未察覺;月黑風高,風卷殘葉,許墨席地而坐,如同一尊沒有生息的石像一般。


    落葉,將他漸漸被掩埋,


    黑夜漸逝,曙光初開,林家府邸的庭院,仿佛被揭去了一層薄薄的輕紗,豁然開朗。


    庭院的池塘邊站著一女子,冰紈霧鬢、眉黛輕鎖,一襲薄紗白裙清麗脫俗,愈顯美麗,不是林家林絳雪又是何人。


    林絳雪正沉浸於思考之中,忽聽的耳畔唿唿作響,迴頭一看,隻見一道姑站在身後,風拂寬袖,雲鬢散落,灰袍蒙塵,胸口處還有一點淡淡的血跡,看起來分外狼狽。


    林絳雪微一皺眉,問道:“師傅,你怎麽了?”


    若是許墨在此,定會大驚;雲州中人隻知林絳雪拜入了落霞宗,卻不知道她有一個清風閣的師傅,其中差別,難以言喻。


    卻見那道姑杏臉飛霞,道:“我隻是去找了找那小子的麻煩——”


    “你去找許墨麻煩?”林絳雪麵色一凜,眼波在道姑身上轉了一轉,接著似笑非笑的道:“可您卻吃虧了。”


    那道姑麵露尷尬之色,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迴答:“是吃了虧,但不是吃了那小子的虧。”


    林絳雪心下一驚,這道姑乃是她的師傅,清風閣長老崔媚娘,實力在凝真初期,雲州之內無人能敵,這次卻吃了虧,由不得林絳雪不心驚。


    她眼波一轉,問道:“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


    “不知道。”崔媚娘恨恨的道,“我本想幫你去探探那小子的虛實,沒想到許家身後有人,”語氣越發低沉,“我甚至沒看清來人麵貌,便被他一劍削斷了拂塵,若是在晚走一步,恐怕你就見不到師傅我了。”崔媚娘一臉苦笑。


    林絳雪搖搖頭,道:“不可能是許家人,許家的實力怎樣絕瞞不過我林家,可能是某個過路的高手。”


    她壓低了聲音,自言自語道:“隻需要他不要阻我林家的計劃。”


    崔媚娘道,“這點你放心,這種高手是不會參與到家族爭鬥中的,特別是小輩中的爭鬥,你隻需要明天在擂台上戰勝那個小子,林家在雲州必定聲勢大漲,你也能安心同我會清風閣了。”


    林絳雪失笑道:“你就這麽自信我能勝他?萬一我失敗了呢?”


    “不可能!”崔媚娘冷笑道,“那小子被我耗光了真氣,又傷了精氣神,絕不可能一個晝夜恢複過來,明天就是你林家戰勝許家最好的時機。”


    林絳雪看了崔媚娘一眼,轉身自語道:“其實你不該去的,我倒想與他公平決鬥一番。”


    恍惚之間,許墨的影子出現在池塘水麵,盈盈而笑,帶著少年的英氣與爽朗。


    “你會手下留情嗎?”崔媚娘探身問道。


    沉默了半晌,林絳雪幽幽的道:“不會,任何阻擋我林家在雲州崛起的人,我都會親手擊敗他,這算是我為林家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微風拂過,池水泛起一圈波紋。


    這一晚許馥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直到窗外響起了五更的號子,這才迷迷糊糊的閉上眼,夢裏卻盡是許墨滿身鮮血,站在她麵前的模樣。


    也不知過了多久,侍女拍門而入,叫她起身,她草草梳洗,走出房間,正遇到一臉愁容的許莊北。


    許馥兒欠身道:“找到墨哥哥沒有。”


    許莊北眉頭鎖的更緊,搖搖頭道:“還沒有,我已派出了許家所有子弟,搜索了方圓百裏,依舊沒有找到許墨的痕跡,恐怕——”


    許莊北話雖未說完,但意思已很明顯了。


    許馥兒道:“不可能!墨哥哥一定會從那人手上逃出來的,我們不也沒找到他的屍體嗎?對了,爹爹說了什麽?”


    許墨被襲擊,許棟山的態度卻格外奇怪,既不憤慨,也不慌張,仿佛早有所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許莊北道:“家主說了‘不礙的,到時間許墨會出現’,你說家主是不是知道一些什麽?”


    許馥兒心道:“爹爹怎可能知曉這些,他愛極了墨哥哥,此刻恐怕是在強裝鎮定。”嘴上卻道:“也許吧,爹爹可能相信墨哥哥,我們也應該相信。”


    她抬頭看了看天色,朝陽已升,上至半空,距離正午並不遙遠,於是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到會場,如果墨哥哥無礙,會按時出現的。”


    許馥兒雖平時嬉笑,但每逢正事卻又格外正經,做出此等決斷,實不負許家嫡長女之名,看的許莊北暗暗點頭,心想:“若是許墨能有這種大家風範就好了。”


    此刻,朵朵白雲簇擁在一起,太陽自雲後閃發著白光,東方的天色瞬間朦朧下來。


    許馥兒凝視著遠方的天空,心中默默想道:“希望天佑我許家吧。”


    許家一行人來到江邊會場,兩側的草坪上已黑壓壓的坐滿了觀眾,無論的青壯的漢子,還是老人和小孩,甚至平日裏不出家門的小媳婦們,此時都伸長脖子,凝視著中央擂台,等待著年會最後比試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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