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滑……


    這種毫無誠意的解釋你覺得我們會信?


    越清風目光深幽地看了奚玉棠一眼,轉而對江千彤道,“江姑娘,紫薇樓已多年未出江湖了,咳咳咳……你確定?”


    江千彤憂心忡忡地點頭,“我確定,我聽到了。而且我還聽那女子說,淩霄閣閣主蠢不可及又頑固不化,隻有蕭雲晗接下閣主之位才好行事……可我當時沒多想。”


    紫薇樓……


    奚玉棠低垂著眼眸,廣袖之下的手微微蜷起。


    上一任樓主卓正陽身死後,當年如日中天的紫薇樓便逐漸式微,之後很快便宣布解散。江湖人皆知紫薇樓不再,卻不知這個門派並未解體。但她奚玉棠知道,因為紫薇樓曾送過她一個‘大禮’。


    隻可惜那些人來的快去的也快,就像蝗蟲過境,等奚玉棠迴過神,接手教主之位時,這個門派早就在江湖中銷聲匿跡,不僅老巢人去樓空,江湖上也不再見一個弟子出沒。


    越清風和江千彤還在就紫薇樓的事確認著細節,而奚玉棠的思緒卻早就飛到了十幾年前的某個雪夜。她躲在雪堆裏,小小一團,凍得渾身僵硬眼前發黑,唐家小姐姐離她不遠,被追上山的人發現,拎小雞一般提起來,說了些什麽她聽不清,接著便見小表姐被一刀歌喉,鮮血濺了一地,染紅了那人的衣擺,也染紅了他腰間的玉佩。


    越清風沉思著,許久才問道,“此事,江姑娘可同他人講過?”


    江千彤搖頭,“紫薇樓多年不出江湖,我也以為是自己看錯……但蕭閣主身死之事,讓我又想起了那天聽到的話。小女子覺得,此事可能會對越公子有用,左思右想不得安寢,這才冒昧來訪的。”


    “柳曼雲知道麽?”奚玉棠突兀開口。


    江千彤怔了怔,搖頭,“我沒同師父講過,師父不準我提起蕭雲晗……奚教主,你向唐姐姐解釋一下可好?”


    望著眼前少女通紅的雙眼,奚玉棠輕輕點頭。


    若是她不應下,恐怕將來當她宣布唐惜惜身死時,這件事將成為江千彤一輩子的陰影……本就是她加以利用了對方,這些小事,既然能寬她的心,答應了也無妨。


    “此事幹係重大,江姑娘今日這番話,出了這個院子便不要再說與他人了。”越清風開口。


    江千彤點頭,“小女子懂的。我功夫不濟,惹上了麻煩恐自身難保。”


    見她如此識時務,越清風甚是欣慰,“江姑娘果真秀外慧中。”


    能被名震天下的越少主誇一句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江千彤微微一怔,眨了眨眼,小臉羞紅,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旁邊的奚玉棠。


    奚玉棠:“……”


    越清風:“……”


    秋遠:“……”


    等等,是不是有什麽不對?


    ————


    一番友好的交流情報早茶會結束,又一次在妹子軟綿綿的乞求目光中敗下陣來的奚小教主主動承擔了送妹子的任務。


    頂著越清風和秋遠詭異的目光成功地將江千彤送迴離雪宮駐地附近後,奚小教主幾乎是狼狽地輕功跑路了,不過並沒有迴觀瀾院,而是折迴了越清風那裏。


    妹子所言之事對她至關重要,加上牽扯到蕭承之死,作為同盟,她有必要和越清風說道說道。


    似乎早料到她會去而複返,越清風隻淡定地打發了秋遠去準備茶點,隨即便引著奚玉棠移步內室。剛坐下,便聽他涼涼道,“不跟我冷戰了?”


    奚玉棠身子一僵,一本正經迴答,“什麽冷戰,我怎麽不知道?”


    越清風又好氣又好笑,意有所指地抬抬下巴,“剛才那個怎麽迴事?”


    奚玉棠:“……”


    她也不知道,好嗎?


    一早上心好累,求別問。


    想想不對,奚玉棠狐疑地看著越清風,“你這語氣怎麽迴事?”


    越清風:“……吃醋?”


    ……你贏了。


    尷尬地咳了一聲,奚小教主一臉天真道,“江姑娘確實很好。”


    雖然今日,這位武林第一美人有誘她作筏的嫌疑,但人美聲甜性格呆萌,還附帶路癡屬性,十足的女主角配置有木有。


    越清風:……好煩人,不想跟她說下去了。


    “姑娘家的名譽豈能玩笑,慎言。”越公子板著臉開口,“不如奚教主說說紫薇樓與你的淵源?”


    奚玉棠頓時板起了臉,“越清風,我真討厭跟你聊天。”


    越清風扶額,他也吃不消,謝謝。


    總是沒說兩句就開嗆,要不然就動手,就不能好好坐下來談個風花雪月聊個人生苦短……


    心好累。


    紫薇樓時隔多年重出江湖,這事說小不小,說大,暫時也看不出什麽緊要之處。但既然值得奚玉棠去而複返,越清風便直覺需要慎重對待。


    作為當年的第一大派,紫薇樓可謂是其名一出,天下一震,非是今日歐陽玄的斷嶽門可比。紫薇樓主卓正陽是個天下少有的武功奇才,是他師父寒崖老人最得意的弟子,在當年那個年代,奚之邈這個魔頭都隻能在他麵前稱一聲後輩,放眼天下更是鮮有對手。


    卓正陽在武林盟主位子上一坐數十年,紫薇閣的根基已然龐大到動一動都能讓江湖天翻地覆的地步,可就是這樣一個門派,當掌門一朝身死,居然就這麽樹倒猢猻散了。


    這事直到現在想起來都處處透著一股詭異,而越清風不明白的是,紫薇樓能和奚玉棠扯上什麽聯係。


    十幾年前玄天劇變時,正是他病得最厲害的時候。能從當年那種險而又險的境地中活下來,他已是用盡了力氣,根本無法關注外界發生了什麽,甚至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沒能分出多餘精力來關注天下大事。


    等他終於想起遙遠雪山上那個門派,想起奚玉嵐和奚玉棠時,距離玄天劇變已過去很久,當年參事之人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別說他越清風不知,就是江湖上許多人都不知雪山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唯獨玄天教的沉寂和名存實亡,是真實存在的。


    若說奚玉棠此人,越清風自認是了解的,唯有在這件事上,他始終無法確定她在打算什麽。父母雙亡,兄長失蹤,玄天劇變,這些均是她親身經曆過的,但怪就怪在,她在接手了教主之位後到現在近十年裏,一點都沒有流露出追查昔日之事的意思。


    但她也確實在這十年裏做了許許多多的事,無論是經她的手,還是她親自動手,死在玄天教手下的人不計其數。可神奇的是,他們每次都師出有名,毫無把柄落下,反倒是一次次刷新他的猜測,也刷新著整個江湖對玄天教的認知。


    想來,這大概也是奚玉棠能執掌玄天多年的高明之處了。


    越清風靜如止水地望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女子,心裏逐漸有了答案——如果硬要將奚玉棠和紫薇樓聯係在一起,那麽他能想到的,除了當年的玄天劇變外,沒有別的。


    有時候,答案就是這麽的匪夷所思。


    兩人在內室密談了許久,初步達成共識,決定將紫薇樓重出江湖一事暫時秘而不宣,同時,各自派人探查消息,搞明白對方在做什麽,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


    奚玉棠咬死不說她和紫薇樓的淵源,越清風也默契地不問,有些話點到為止,多說多錯,反而傷感情。兩人如今能坐下來和平商談已是奇跡,更多的,不能苛求了。


    至於武山之上隱隱籠罩的陰影,奚玉棠表示她並不急。幾天前和歐陽玄的會麵讓她隱約意識到對方似乎是想拉攏她。橄欖枝都伸到了眼前,她若是不接,反而容易打草驚蛇。


    唯一的分歧在於蕭雲晗。


    據探子迴報,這位少閣主已經快到洛陽境了,也就是說,不出十天便能在武山上見到他。他來,一是給父收屍,二是找麻煩。


    當初奚玉棠還想著冤有頭債有主,隻收拾蕭承而放過淩霄閣和蕭雲晗,誰知計劃跟不上變化,蕭承猝死,兒子立刻便以弱者身份跳出來攪混水……別說奚玉棠心裏煩,恐怕就連歐陽玄都不想應付。


    下毒之人沒找到,仇家卻活得好好的,蕭雲晗真若是找奚玉棠麻煩,情理之上倒還說得通。所以奚玉棠堅持將蕭雲晗交給她收拾。隻可惜越清風不同意。


    “怎麽,還怕我斷了淩霄閣傳承不成?”奚玉棠涼涼望他。


    越清風搖頭,“怕你下不了手。”


    奚玉棠:“……”


    聽聽,這種殺伐決斷的話竟出自名震江湖的越少主之口,誰會信!


    “你到底還是不是武林正道人士了……”奚玉棠哭笑不得。


    越清風掃她一眼。


    他從來就不是好嗎?


    能和魔教少主成為相親相愛師兄弟,還對現任魔教教主有企圖的人,你能相信他有多正道?


    他沒變成旁門左道就不錯了。


    “無論你是否想殺他,我都會建議你別沾手,越沾麻煩越多。”越少主淡淡道。


    奚玉棠皺眉,“他打我左臉我還不能卸他胳膊了是吧?”


    一般不都是接【右臉送過去讓人打】麽……


    越清風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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