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柳桓霄責罵輕飄飄傳出,地麵上的白霜也越來越活躍,漸漸沿著腳麵爬上幾人腳踝、小腿、膝蓋、大腿、胸口,直至脖頸。


    尚能輕微活動上半身的幾人,在白霜覆蓋到脖頸之後,除了麵部,其餘地方皆寸厘不能動彈。


    見過大世麵的書畫匠,到這時也已經分辨清楚,幾步外的柳桓霄絕不可能是小宗師,而是位於武道頂峰的……


    大宗師!


    悟明瞬間,他心如死灰。好嘛,原以為遇到了幾條獒犬,後麵發現是野狼。本想著野狼就已經到頂了,睜眼仔細一看:野狼額頭寫著“王”字呢!


    轉瞬獵物變獵人,驚喜變驚嚇,這誰受的了?


    “該死,該死!”他心裏不斷驚慌失措呐喊。此時此刻他完全忘卻了其餘人,隻想千方百計保住自己性命。


    柳桓霄眼看著書畫匠臉上表情如染缸般,紅的綠的、白的黑的不斷變化,依舊沒多少觸動,隻是抬眸淡淡問話。


    “咱們倆說的關外,不是同一個地方吧?”


    語氣間隱隱約約帶著調侃,但書畫匠毫不在意,心裏瘋狂思索脫身之策。


    兩人口中的關外,的確不是同一個地方。書畫匠所言的“關外”,指的是盛京跟河西以外、北胡以南之地。前者身處古關隘之外,因此得名,後者同理。


    而柳桓霄嘴裏的“關外”,指的是北胡。因其與大齊隔邊關相望,故也有人稱北胡為“關外”。


    舊話重提,書畫匠沒有直接迴答,而是苦笑問道:“敢問高人,我有何不妥之處?”


    “不是你,是他們。”柳桓霄指著其餘幾人笑道。


    “他們?”


    “對!”柳桓霄點頭應答。


    指著幾人鞋子,他緩緩開口問:“你說過你從關外來,要到江南做生意?是也不是?”


    “是。有何不妥?”書畫匠坦誠迴答。


    聞言柳桓霄咧嘴一笑,“這裏就不對了,你帶著這麽多人來做生意,必然熟知江南氣節,如若不然他們又豈會放心?”


    書畫匠聽得莫名其妙,迫不及待問道:“然後呢?”


    輕微搖搖頭,柳桓霄下壓手指示意他往下看,“你看看這幾人腳上的鞋。八月江南暑氣還沒過呢,大雨小雨又頻繁,熟悉江南節氣之人怎麽會穿著皮毛棉靴來江南呢?”


    “這、這……”書畫匠目瞪口呆,沒想到竟然是一雙鞋暴露了身份。他咬咬牙,頗感無奈。


    千慮一失啊!


    沒有理會他的懊惱,柳桓霄接著解釋:“據我所知,河西此時風沙漫天,趕路之人不會留出如此大鞋口;盛京此時尚未落雪,自用不上厚靴。由此可以推斷,你等必定從北胡來。”


    “不知道諸位千辛萬苦來到江南,做得是什麽生意呀?”


    話畢柳桓霄手掌握拳,白霜仿佛得到指示,瞬間往上攀升,覆蓋幾人麵孔,隻餘書畫匠一人,白霜未動。


    見身旁幾人沒了聲息,書畫匠情不自禁咽咽唾沫,內心掀起驚濤駭浪。他明白,柳桓霄此舉是警告,若他不說實話、另有意圖,下場便跟那幾人一樣。


    死!


    他眼睛掃視四周,驚恐發現:荒廟內已是一片白茫茫,就連跳動火光也被白霜熄滅。


    也就是說,除非柳桓霄願意放他走,其他辦法絕對逃不了!


    “高人且饒我性命,我必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如實交待。”


    柳桓霄直接忽略他左右亂瞟的眼光,開門見山問道:“那個地方的人啊?”


    “千奇百怪山莊。”


    “哦,這樣。”柳桓霄不置可否。


    接著又問:“來了多少人?奇媼和怪叟、還有那個老不死來了嗎?”


    “我、我不清楚,確實不清楚。”書畫匠搖頭如撥浪鼓。別說什麽老不死,就連柳桓霄說的奇媼和怪叟他都不知道是誰,哪裏清楚來沒來江南。


    似乎看出他的茫然,柳桓霄笑了起來,“你不知道我說的是誰?”


    “在下身份低微……”


    “哦,這樣。”柳桓霄也不為難。其實他自己心裏也清楚,那幾個老怪物長年不現身,書畫匠沒見過再正常不過了。


    不多思考他接著自問自答:“來江南幹什麽啊?不會是殺人吧?殺人人又是誰啊?鎮遠將軍劉知遠?”


    聞言書畫匠都有些驚訝。眼前之人怎麽猜得到自己來江南是為了殺人?又是憑什麽準確猜到,要殺的人是劉知遠?難不成……


    有個大膽的想法流過腦海,但他馬上自己否決掉。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眼前之人跟自己絕不是一夥。若是一夥的,憑他的大宗師修為殺劉知遠易如反掌,哪裏還用得上自己!


    察覺到沉默的書法家表情異常,柳桓霄搖搖手指,安慰道:“放心,我不搶你們生意。”


    他朝其餘幾人努努嘴,問道:“他們都是胡人?”


    “都是。”


    “也是來殺劉知遠的?”


    “是。”


    “來了多少胡人?”


    “不知。”


    “有無大宗師?”


    “也不知。”


    一連幾個問題,書畫匠的迴答讓柳桓霄不甚滿意。他有點搞不懂,怎麽什麽都不知道,難道是自己的問題太深入?


    思索幾息,他幹脆不再關注胡人方麵,話風一轉問道:“你們怎麽確定劉知遠行蹤?”


    “沿途都有獨特記號,隻要我們跟著記號就能找到劉知遠。”


    書畫匠的話讓柳桓霄不由展顏。原來是這樣!他嘴角上揚,難掩內心得意。


    自顧自點點頭,隨後背著雙手往前走,一直走到書畫匠身前一步,這才停下腳步站定。


    輕聲開口道:“隻要你願意幫我轉達幾句話,我就放你走,怎麽樣?”


    如此簡單書畫匠哪有不答應的道理,他忙不迭點頭,“大俠、高人,隻要您願意饒我一命,別說幾句話,就是當牛做馬我也願意!”


    “不用你當牛做馬,隻是幾句話。”


    柳桓霄抬起手按在書畫匠臉上,用威脅的語氣說道:“你迴千奇百怪山莊幫我跟那幾個老不死傳句話,就說:不該賺的錢不要賺,安分守己才能活得久。”


    想了想他接著交待道:“順帶告訴他們,若他們敢出現在江南……”


    “我必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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