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高談闊論時,老板送上兩碗牛肉麵。


    低頭,他舀起一匙金黃色清湯,甘而不膩的滋味在口腔散開。「的確不錯,有鮮甜的牛肉味。」


    她一聽可得意了,兩眼亮得像璀璨星辰。「就說嘛!我不會騙人的,小市民的評價才是最中肯,小巷內的誘人美食是老饕的最愛,我們要的就是這份留存腦海的感動。」


    「吃吧!話真多,小心麵涼了就糊成一團。」沒見過比她更愛講話的女人,啥喳唿唿的,自得其樂。


    「哎喲!你又打我頭,再打我就翻臉……」很痛欺!她的頭又不是銅打鐵鑄的,常打不壞。


    像是逗她逗上癮了,柳清羽眼底藏笑地朝她的腦門一叩。「我是老大,你是嘍囉,我說了算,你不得反抗。」


    「你……你……我要打一一三專線申訴。」殘暴分子。她氣唿唿地大口吃麵。


    聞言,他失笑,聲音微低地取笑,「家人才能告家暴,你一不是我老婆,二當我女兒也太大了,等我哪天想不開娶了你再去申訴。」


    他說的是玩笑話,卻是頭一迴不存芥蒂的說出和婚姻有關的話題,而他競然不因此生厭,反而樂在其中。


    「哼!動手動腳也是性騷擾的一種。」夏向晚氣悶地說。


    「性騷擾?」他幽遠目光深如千丈潭。「這才叫性騷擾。」


    柳清羽托起她後腦勺,溫熱的唇貼緊她的,舌尖一探,他吻了她。


    「嗎一嗚一我不要,你走開,不要碰我……嗚,嗎,你是壞人……」


    「乖一點,聽話,快打開,不然我要動用大家夥了,你不打開也不行。」


    「不要、不要,大壞蛋,我討厭你……大野狼不可以吃掉我……」嗚!他好可怕,兩顆眼珠大得像黑幽幽的山洞。


    「你再不配合,吵吵鬧鬧地哭個不停,大野狼沒吃掉你,你就先死掉了。」討厭他?他還不見得多樂意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你……你說我會死掉,我不要死,不要死啦!人家還沒有買到最新型的戰鬥陀螺,不能死。。。。。。」壞醫生,他要用光束槍消滅他。


    猛地被踢了一腳,臉上三條黑線的柳清羽驀地沉目,用會嚇哭小孩的兇狠眼神冷瞪頑劣不堪的小惡霸。


    他不喜歡小孩,在他眼中,他們與異形無異,會帶來全麵性的毀天,讓人想撲殺殆盡。


    可比起大人的虛偽和狡詐,他寧可花 心思在單純的小孩身上,起碼具有威嚴性的醫生足以嚇阻他們,不必使心機與之周旋。


    而且大部分的小病患還算乖巧,除非病痛不舒服而哭鬧,否則哄個兩句就安靜了。


    而眼前的這個小鬼則是被寵壞了,一出生不到五百公克的早產兒,在保溫箱待了三個多月,又是唯一的男孫,一家老小全把他寵上天。


    不幸的,男童的爺爺正是醫院的常務董事,他被點名醫治他寶貝孫子的口腔發炎。


    「弟弟乖!你是最勇敢的陀螺戰士,你看這是誰的貼紙呀!」一隻素潔的手伸了過來,指縫問夾著一張反光的紙。


    「哇!鐵武士,他亮晶晶的,好威武……」他好想摸一摸……


    「想不想要?」紙片在他麵前晃來晃去。


    「我要。」他點頭如搗蒜。


    「那你要乖一點,讓醫生叔叔看看你的痛痛,你的痛痛不飛走就不能好好地玩你的玩具對不對?」小孩子很天真,順著他就好。


    像是很難抉擇般,考慮了許久,眼中還掛著豆大淚珠的小男孩很不甘心地張開嘴。「貼紙要給我!你不可以騙人。」


    「好,姊姊說話算話,絕不食言。」夏向晚把貼紙放在他手心,再將他的小手閹上,免得被偷走。


    小孩子真的很好安撫,一張貼紙就擺平,哭得驚天動地的小霸王一下子變成馴良的小羊,咯咯咯地笑得很開心。


    這讓對他好言相勸又威逼利誘的主治醫生有些小火氣,他聽診器掛在頸間,臉色不佳地診治一顆不到一公分的小水泡。


    油炸類吃多了。上火,根本不算病,浪費他的時間看診。


    「miss張,帶他去上藥,先用優碘消毒。」不給這小鬼吃點苦頭是不會知道天高地厚的。


    「什麽,優碘?!」那不是很痛?


    一旁的護士並未開口,謹遵醫囑行事,但是診間多了個實習醫生,她表情訝然地發出聲音。


    「你對我的處理方式有意見?」柳清羽黑眸一睨,料視始終不看向他的女子。


    「沒有,隻是依病人的情況,抹點消炎軟膏即可。」無須再受罪。這是她粗淺的判斷。


    「聽過蜂窩性組織炎沒?它一開始並無明顯跡象,但一旦發現晚了,後果有多嚴重,你承擔得起責任嗎?」預防勝於治療。


    「可你也看得出那不過是普通的水泡而已,就算不治療也會自動好起來,頂多兩夭就不見了。」她不懂他千麽多此一舉,讓人平白受罪。


    他似笑非笑地挑眉。「你是主治醫生還是我是主治醫生,一個實習醫生竟敢質疑我的診治,你認為自己有本事坐上我的位置嗎?」


    「我……我是就事論事,不是針對你個人的醫術,他還那麽小,才七歲……」不就是踢了他一下,有必要跟個孩子計較嗎?


    「不怕一萬,隻怕萬一,事前做好防護措施,免得事後出了紕漏,你不想被告醫療硫失吧?」柳清羽雙手環於胸前,老神在在地等她抬頭。


    「這……」他說得有幾分道理,意外往往是一對疏忽,她的不忍心有可能反而害了病患。


    「夏向晚,你打算接下來的時間都讓我看你的背嗎?」他笑聲很低,輕輕鑽進她心頭。


    背脊一僵,她假裝忙碌地整理病曆表。「柳醫生要不要先叫下一個病患迸來,我可以代替miss張做記錄。」


    護士在別的診間為小病患抹藥,依那小祖宗的難纏,恐怕要磨上一會。


    「不過是一個吻罷了,有必要這麽介意嗎?我隻是落實你的性騷擾一說。」為了不讓她的誣告落空,他隻好坐實指控。


    他沒後侮吻了她,那柔軟如玫瑰花辮的唇確實甜美可人,讓人中蠱似地一吻再吻,欲罷不能地深入口腔,吸吮蜜般甘津。


    很不簡單的,光是一個吩便挑起他的欲 望,這是他曆任女友所力不到的,她們必須使出渾身解數才能令他有一絲情欲。


    而她什麽也沒做,僅被動地睜大澄淨的眼,他便克製不住想吻她的衝動。


    若非地點不對,在人來人往的牛肉麵店,他不曉得自己會不會順從身體的渴望要了她。


    柳清羽不自覺的摸向自己的胸口,感覺心髒的跳動因為憶起那一吻而有些加快了。


    「什麽叫一個吻而已!你把舌頭都伸進來了,我還吃到你的口水……」一想到當對情景,氣憤不已的夏向晚刷地紛紅麵頰。


    「那是你的初吻?」看得出她還很生澀,根本是嚇呆了,才會任他為所欲為。


    她口吃的駁斥,「你……管我……你才不是……第一個。」


    「要不要跟我交往?」他半是戲諺半是認真地撫向她的小手。


    宛若清純高中生的她引起他莫大興趣,她讓他有種想占有她的念頭,不讓旁人察覺她是塊正在發光的美玉。


    睜大眼,夏向晚嚇得不輕。「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倏地抽迴手,她心跳加快,更加不敢看向害她夢了一夜的男人。


    真可恥,她作的還是春夢,夢中的他對她這樣又那樣,她想逃卻逃不掉,欲拒還迎地與他交纏……


    一醒過來,她驚得冷汗直胃,臉紅心跳羞以見人。


    「我在等你的迴答。」他目光直視,不容抗拒。


    原本柳清羽隻是隨口一問,以逗弄人的心態看她有趣的反應,可見她遲退不肯迴應,那份戲諺轉為專注,眸色深濃。


    「我……你……我們現在的關係……不好吧!」她指的是他是她的指導醫生。


    有利益因素牽扭在內,一切都變得不單純。


    「私下往來,不對外公開,你有什麽好為難的?」他們男末婚女未嫁,她又是個成年人了,他不覺有何不妥。


    唯一的小問題是他是她目前的指導醫生,但這點小問題待她實習結束也就迎刀而解了。


    「我……」他的條件真的非常令人動心,可她沒有談戀愛的打算,目前的她隻想早點完成學業,考取醫生執照。


    就在此時,她的救世主出現了,上完藥的miss張走了進來,中斷了教人不安的暖味氣氛。


    「夏醫生,我的提議不妨仔細考慮,下班後我要收到你的迴履。」柳清羽揚唇笑著,刻意在人前提醒她。


    聞言,夏向晚嚇得差點跳起來,手上的文件滑了下,她適時捉緊才不致散落一地。


    「什麽提議,柳醫生和夏醫生不是趁我不在的時候暗通款曲吧?」miss張說著玩笑話,一雙眼不斷來迴地審視兩人。


    「你……你別消遣我了,什麽暗通款曲,我「影像診斷學」的學習進度有些落後,柳醫生提議他可以指導我,要我柳出時間「補習」。」拜托,是想玩死她呀。


    「喔!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要跟我搶柳醫生呢!他可是我的夢中情人,誰來搶都不讓。」她邊說邊笑,狀似玩笑實有心。


    不隻miss張對長相清俊的柳清羽有好感,醫院內有一半的未婚醫護人員都當他是未來丈夫人選,心存奢望地想成為他的另一半。


    「miss張,我可不是砧板上的肥肉任人取用,至少要像夏醫生……」認真的女人最美麗,他算是在她身上體悟到這句話的真諦,事實上,他一直以為自己性子偏冷,但她偏能勾動他的熱情。


    「柳醫生,外麵的病患怕是等急了,我先叫號。」怕他說出讓人誤解的話,夏向晚趕緊出聲。


    瞅了她一眼,他暗笑在心。「嗯。」


    先放過她,在他的掌控下,她能逃到哪去。


    可惡,她居然真的逃了。


    在他的眼皮底下,假借幫發燒的小女孩找媽媽,就一溜煙地往外跑,一去不複返。


    看得出她是故意的,就在倒數第二個小病患進來後,她便暗中盤算著,早他一步離開診間,以免被他遠個正著。


    和他交往有那麽可怕嗎?


    並非他自負,以他的條件,可是有不少女人暗自傾心,暗地裏想著各種方法接近他,甚裏自薦當他的枕邊伴侶。


    除了婚姻,他自認對身邊的女伴一向大方,滿足了其虛榮心,不論要名牌服飾或是限量包包,他從不皺眉說一聲「不」。


    至少在交往期間,他是完美且體貼的男友,不劈腿,即使緣盡了也好聚好散。


    可是夏向晚那個膽小鬼連試也不敢地逃了,讓他氣間地找人出氣。


    「我要結婚、我要結婚,結個婚怎麽這麽難呀!全天下的女人都沒長膽嗎?不過是一個老女人而已,竟然一個個全跑光了,沒人敢和她待在同一個屋簷下。」


    一杯清澈見底的龍舌蘭砰地重放吧台上,力道之大誡出不少酒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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