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同路。”


    玄九溟輕聲複念了一遍黎川最後說出的這幾個字,原本期待的目光暗了下來,已然明白了黎川這四個字的意思,眼中隱有難過之色。


    怕被黎川發現自己眼中的情緒,玄九溟垂下了視線,盡可能保持平靜的說道:“是因為我與哥哥不同。”


    “嗯。”


    “那……之後呢?”


    玄九溟像是自己做錯了什麽一樣,小心翼翼的問道。


    黎川的眸子微闔,垂下的睫毛遮擋住了眼中的一部分慌亂之色,緩緩道:“那之後我們便分開了,再相見時,已成陌路。”


    在知曉玄溟是魔時,一開始,自己與玄溟並未陌路。


    不過……


    天界派出來追殺玄溟的天兵越來越多,即便玄溟能力不俗,也很難扛住接連而至的追殺,受的傷一次比一次嚴重,身上各處都是血淋淋的傷口。


    身上根本就沒有好的時候。


    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玄溟受傷之後幫玄溟療傷,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


    也漸漸明白了,溪邊的阿公阿婆為何再見到玄溟時,會擔心玄溟身上的傷勢。


    想必,他們曾救過受傷的玄溟。


    玄溟一直在躲避天界的追殺。


    跟玄溟相識的這些時日,雖不說能完全看清玄溟,但玄溟的性格他多少也能感受到,表麵上看上去對一切都不在意,玩世不恭的樣子,但實際上,內心深處十分細膩且誠摯。


    若非受了極重的內傷昏迷不醒,玄溟是一定不會被阿公阿婆帶迴家的。


    玄溟不想連累到對他好的人。


    也正因此,在玄溟確定無人追殺的情況下,才敢去那個小溪邊見上阿公阿婆一眼,力所能及的幫他們做些事情,從不在那裏過夜。


    之前,玄溟提出要與自己分道揚鑣,或許,也有同樣的擔心。


    但……


    天界的人每次都隻對玄溟下手,並未傷過自己半分,所以,自己才有機會帶玄溟殺出重圍。


    看玄溟緊皺著眉頭忍痛的模樣,黎川的眸中滿是擔憂之色,起手準備為玄溟療傷,希望可以幫玄溟緩解一下疼痛。


    可剛欲出手,便被玄溟攔了下來。


    玄溟臉色蒼白,嘴角勾起淺笑艱難的說道:“別浪費你的靈力了,他們想要殺了我還沒有那麽容易。”


    “為何?”


    在黎川問出後,玄溟並沒有立即迴答,而是沉默了,垂下的眸子含有思索微微流轉,似乎在考慮要如何講與自己。


    又或者……


    玄溟不想說。


    “我先幫你療…”


    “因為我是魔。”


    在黎川開口要為玄溟療傷時,玄溟突然開口說道,但視線卻沒有在黎川身上。


    沉默了有一會,玄溟垂著視線說道:“因為我是魔,隻要這世間惡念不斷,我就不會死,無論他們殺我多少次,有朝一日我都會再次蘇醒。”


    知道玄九溟的話還沒有說完,黎川安靜的坐在一旁沒有說話。


    玄溟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找了一個相對舒服的位置依靠在一旁,想像平日裏一樣一笑而過,可笑容到了嘴邊,泛起的卻是一抹苦笑。


    玄溟依舊垂著視線說道:“雖然我會一次又一次的複活,可痛楚卻是真實的,記憶…也不會因為我死去而消失,所以我受夠了也厭倦了這種打打殺殺的生活,選擇了到處躲躲藏藏的,可這種日子,我現在也過夠了。”


    “無論我是否行正道,天界都不會放過我。”


    說到這裏,玄溟突然很想笑,但剛笑出一聲便咳嗽了起來,臉色也比剛才更蒼白了一些,玄溟強忍著疼痛說道“黎川,你還是離開吧。”


    距離上一次玄溟這麽說,還不足一個月。


    聽到玄溟這麽說,黎川也不知道為什麽內心深處好像被什麽東西揪了一下,繼而整個胸腔都是悶悶的。


    明明剛與玄溟結識時,他一刻都不想與玄溟待在一起,可現在,他卻不想了。


    黎川的薄唇微微輕抿,眼中帶有動搖道:“為何?”


    玄溟的嘴角彎起淺笑,繼而終於將視線落到了黎川的身上,神情中帶有複雜的情緒。


    “因為你跟我不一樣,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他日飛升成神也不是沒有可能,你應該迴到你該在的位置上,我的存在隻會連累你。”


    “……你現在說這些,是不是太晚了。”


    “不晚。”


    黎川微微咬牙道:“你不是說…若我們能成為朋友的話,要帶我去你說過的那個地方嗎?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聽之,玄溟的眼中升起了一抹悲傷,眸色也隨之加深,在眼中流露出更多情緒時,玄溟移開了視線依靠在一旁,雲淡風輕的語氣笑了笑說道:“可惜我們成不了朋友,永遠都不可能。”


    聞言,黎川的眸子驟然收緊。


    當初,追著自己說要做朋友的人是玄溟,現在,說他們做不了朋友的也是玄溟。


    永遠都不可能。


    永遠……


    是啊。


    他們永遠都不可能,成為朋友。


    相識的時候是,以後也是,不會有任何改變。


    既然玄溟如此說,黎川也沒有理由再待下去。


    但在離開前黎川還是先幫玄溟療了傷,要給玄溟療傷的時候,知道玄溟會拒絕,黎川清冷眸子當即開口道:“既如此,此次之後,我們便就此別過,互不打擾。”


    興許是黎川的這句話,玄溟並未像前麵那樣拒絕。


    隻是閉上了眼睛,再沒說過一句話。


    這次,玄溟傷的很重,為治好玄溟,黎川耗費了不少的靈力,以至於起身時,身形也有細微的搖晃。


    看了一眼一直閉目不言的玄溟,黎川也沒再言語半分,轉過身,頃刻間便離開了玄溟的視線。


    他不知道玄溟心中何想,但不管玄溟心中何想,他也沒資格說什麽。


    畢竟,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是同路人。


    再與玄溟相見之時,他們不僅不是朋友,也非陌路,而是仇敵。


    玄溟定然恨極了自己。


    他對玄溟有很多複雜的情緒,多到自己都解釋不清。


    當中最多的,便是對玄溟的愧。


    若不是因為自己與玄溟相識,或許玄溟就不會被自己所連累,可以一直不問世事的生活在自己的心境之中。


    是自己,毀了玄溟唯有的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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