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


    黎川的瞳孔驟然收緊,心髒的部分好像被錐子刺入,被刺的位置抽痛著,而這份痛感頃刻間傳遞到了指尖,垂在身側的雙手顫抖著,連想要攥緊都異常困難。


    動搖不止的雙眸中,帶有一抹驚愕之色。


    ……怕?


    在旁人的眼中,他看起來是這樣的嗎?


    他以為他的眼中隻有恨。


    “你胡說什麽……!”


    就像是為了證明玄溟說的不是真的,黎川轉過身去看著玄溟一如往常固執的說道,卻不知自己滿是動搖的神色,還有話語間的顫抖已經出賣了自己。


    對上黎川動搖的神色,玄溟冰冷的視線也不免爬上了一抹慌亂之色。


    玄溟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輕歎了一口氣,在褪去了眼中的厲色後,才重新對上黎川似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防備視線。


    像是再朝他的內心走一步,就會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玄溟看了一眼身旁的賭坊,撫上自己的肚皮,猶如認命一般大吐了一口氣,看向黎川退了一步說道:“這個地方既然你不喜歡,那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玄溟往前走了幾步,料定黎川不會聽話的跟上來一般,微微側臉打趣般的語氣說道:“先說好,我這個人可沒有揭露別人傷疤的興趣,但你想在這裏聊的話,我也不介意。”


    黎川的神情微微一滯,難以猜清楚玄溟的意圖,雙唇緊抿,最終還是很跟了上去。


    知道黎川跟了上來,玄溟的嘴角微微上揚。


    黎川跟著玄溟一路走到了一處僻靜之地,周圍少有人煙。


    玄溟選擇了一棵靠近小溪的大樹下,沒個正形的坐了下去,並拍了拍一側有樹蔭的地方,示意黎川也坐下來。


    黎川沒有在玄溟拍的位置坐下去,而是繞過玄溟坐在了另外一邊,並且隔了不小的距離,坐在了陽光裏。


    玄溟依靠在大樹上笑了笑,也沒說什麽,而是看著小溪對麵隔著幾十裏群山,笑著說道:“明明那座山上長滿了四季常青的柏樹,卻被世人稱為澈溪山,你知道是為何嗎?”


    黎川雖不想迴答,但玄溟的意圖他實在猜不到,沉默了片刻後還是迴應道:“不知。”


    “我也不知道。”玄溟幹脆利落的笑著說道。


    “你…”黎川眉頭微微輕蹙,不想再與玄溟多言欲起身離開。


    結果還沒站起身,就被玄溟伸過來的手重新壓了迴來,還將自己拉進了陰涼裏,在自己沒做防備的情況下,自己的衣袖被玄溟掀了起來。


    手臂上遍布了各種傷痕,舊傷上覆蓋了新的傷痕。


    “你幹什麽!”


    黎川眼見的臉上滿是慌亂之色,就像是被人揭開了自己的遮羞布一樣,黎川一臉羞憤,已經在生氣的邊緣。


    心急則亂。


    急切的想要隱藏一般,黎川隻能伸出另一隻手想將被玄溟掀起來的衣袖放下去。


    但伸過去的手很快也被玄溟抓住了,兩隻手都被玄溟緊緊的攥在了手裏,黎川掙脫了幾下,玄溟並沒有鬆手的意思,反而抓的更緊了。


    感覺到自己被玄溟戲耍了,黎川所能忍受的情緒也到了臨界點。


    不是說沒興趣揭開別人的傷疤嗎……


    “放開我!”


    “你告訴我你身上這些傷怎麽來的,我就放開你。”


    不同於黎川的驚慌憤怒之色,玄溟的臉上加語氣皆是一派輕鬆,反而還嫌事情不夠大一般笑著說道:“跟你相處了幾日,我也算摸清了你的本事了,你打不過我的,所以乖乖告訴我吧。”


    玄溟往四周看了看,提醒道:“不然一會有人聽到聲音過來了,難堪的人可一定不會是我。”


    “玄溟!”


    黎川垂著視線低沉著聲音喊道,聲音中隱忍著怒氣。


    玄溟的眼中露出了一抹驚喜之色,笑嘻嘻的說道:“你終於肯叫我名字了,不過要是能換個場合就更好了。”


    黎川緊抿雙唇,眼眶微微泛紅,在沉默了片刻後胸腔中積累的憤怒再也無法忍受,用自己的頭撞上了玄溟的鼻子。


    由於撞的力氣太大,玄溟發出了一記痛唔聲。


    一陣熱流,玄溟鬆開了緊抓著黎川手腕的手,摸上了自己發痛的鼻子,在看到流下來的血,一臉難以置信的說道:“我跟你開個玩笑,不是,你來真的啊,你……”


    玄溟抬頭看向黎川,在看到黎川額頭的月形疤痕也流下一小行血跡時,眼中有片刻愣神,連要說的話也扼在了喉嚨裏。


    黎川到底用了多大的勁,才將已經結痂的月形傷痕又撞裂開來。


    也就在玄溟愣神的這片刻,黎川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折扇,以常人難以反應過來的速度朝玄溟劈了過去。


    玄溟迅速躲閃了開來。


    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確認隻劃開了一個絲線般的小口後,露出了一副好險的表情,繼而嘴角上揚道:“你想打架,我陪你。”


    這場架,兩人從晌午打到了繁星滿天,兩人多少都掛了點傷,但都是些皮肉之傷。


    玄溟用手腕抵住了黎川打過來的折扇,氣喘籲籲的但仍笑著說道:“我陪你打了這麽久,你的氣也該消了吧,本來肚子就餓,這下更餓了。”


    黎川的眸子微微一怔,好像想到了什麽眼中閃過了一瞬的訝異和不解之色,隨即收迴了扇子身子扭向一旁說道:“旁邊就是溪水,你大可自己捕魚吃。”


    “對哦。”


    兩人打了很久,早已不在原來的位置。


    黎川把折扇收了起來,找了一處地方坐了下去,別的地方都不疼,唯獨額頭的位置,隱隱作痛。


    玄九溟從河中抓了幾條魚,然後又從一旁找了不少枯枝,抱過來生起了火,坐在一旁烤魚。


    隨清風躍動的火焰,搖曳在黎川透著清冷的眸中。


    看著玄溟忙不停折騰魚的樣子,黎川沒有說話。


    見烤的差不多了,餓壞了的玄溟不顧滾燙,隻胡亂的吹了幾下,便急切的在魚肉上咬了一大口,不過下一秒就吐了出來,一臉嫌色的說道:“聞著挺香的,怎麽吃起來這麽腥啊。”


    在很認真的思索了一會兒後,玄溟斬釘截鐵的說道:“定是這魚本來就不好吃。”


    “是你做法不對,別賴給魚。”黎川不忍道。


    “做法不對,那該怎麽做?”


    對上玄溟透過來的求知視線,黎川側開了視線說道:“你把魚的內髒取掉,用溪水洗淨後再烤之。”


    玄溟也是個聽勸的,很快就照著黎川說的又重新做了一份兒。


    玄溟鼻子輕輕嗅了一下,笑著說道:“聞上去是比剛才好吃不少,就是不知道嚐起來怎麽樣。”


    黎川沒有迴應,玄溟一點都不意外,笑了笑咬了一大口,緊接著臉上的神情便亮了起來,誇讚道:“真的好吃很多,沒想到你還會烤魚呢!”


    黎川的眸子暗了暗,眸色有所動搖。


    沉默了片刻,黎川沒有迴應玄溟的話,而是看著眼前的溪水說道:“今天的事,謝謝你。”


    玄溟是故意惹自己生氣的,讓自己找到出口宣泄。


    “謝我幹什麽,我還得謝謝你教我烤魚呢。”玄溟笑了笑從一旁的火堆上拿起了一隻烤魚,遞到黎川的麵前道:“今天的事我也不是一點錯都沒有,你把這魚吃了,今天的事我們就當扯平了,一魚解恩仇,如何?”


    看著玄溟手中的魚,黎川的眼中有些許抗拒。


    玄溟話中的意思,這魚自己是非接不可了。


    黎川輕闔了一下眼睛,伸出手將魚接了過來,放在唇邊輕咬了一口,熟悉感一瞬間襲來,黎川的鼻頭一陣酸楚,心口處也伴隨著一陣抽痛。


    黎川握緊了手中的樹枝,樹枝折斷的部位刺入自己的手心,才得以將翻湧的情緒壓製下來。


    黎川將視線投向別處,輕聲問道:“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玄溟把手中的魚吃了個精光,笑著問道:“你是想問我什麽時候發現你身上的傷,還是你心中的懼怕,又或者說……”


    玄溟頓了頓,眼睛轉而看向黎川,目光緊緊的注視著黎川臉上的神情,收起了嘴角的笑意緩緩道:“對自己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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