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漸漸地提亮著大地,本該有人出門做生意出攤的時間,可康樂鎮的每條街道上都冷冷清清的,不複之前的康順和樂之景。


    “主上,現下我們已經拿到了九天玄珠,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麽?”雲仞抱拳恭敬的詢問道。


    黎川走到供台前,將供桌上的地圖拿起來攥進了手中,淡淡道:“想辦法毀掉九天玄珠,不過在那之前我要先去一個地方。”


    兩人隨著黎川到了滿是屍骨的林間。


    在兩人不知道黎川要幹什麽時,黎川的周身突然釋放出強勁的靈力,強大的靈力光束照的應懷和雲仞難以睜開眼睛。


    耳邊隻聽得一句。


    “歸家吧。”


    光芒消散,兩人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的景象,滿眼震驚。


    倒落於各處的屍骨,都飄了起來,飛向各方。


    黎川的目光鎖定了手中握有手帕,齊裕的屍骨,跟著齊裕到了一個小院中。


    長時間沒有人住過的小院,長出了不少的雜草。


    屋門敞開著,屋中的陳設也布上了一層灰。


    雖然已不複之前之景,但在陽光的照射下,有一叢小小的灌木,迎著日光綻開了花。


    淡雅,寧靜。


    屍骨倒落在了木槿花叢旁。


    黎川走到木槿花前蹲下了身子,撥開了花叢前的雜草,一根簪子顯露在了三人的麵前。


    正是齊裕送給槿兒的那根簪子。


    黎川伸出手拿出了那根簪子,於簪子的末端染有血跡。


    “這根簪子竟在這裏,可為何隻有簪子在這,槿娘子和毅兒的屍骨在哪?”


    應懷往屋子裏麵,還有四周目光不停地找尋著,可哪裏都尋不見母女二人的屍骨。


    話音剛落,黎川手中的木簪飛了起來,連同齊裕的屍骨,一同朝林深之處飛去,最終在兩處墳前停了下來。


    兩個土堆,一大一小的靠在一起。


    齊裕的屍骨落於了兩個墳堆的中間,簪子落於了大的那堆墳土前。


    墳前的木牌上寫著。


    愛妻夏槿和愛子齊毅。


    看木牌上所寫的‘愛子’,應懷攥緊了拳頭,神色不悅。


    “這……”


    應懷正要說些什麽,林子裏傳來了走動的聲響。


    三人朝聲音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白發蒼蒼的婦人,臂彎裏挎著草籃,拖著顫顫巍巍的步伐從林中走了過來。


    草籃中放著各式各樣的糕點。


    老婦人像是沒有看到三人,瞪大了雙眼,直愣愣的盯著墳中間的屍骨。


    “兒啊—!”


    老婦人叫喊著,拖著磕絆的步伐,麵色急切的朝屍骨的方向奔去,在屍骨的麵前跪坐了下來。


    老婦人伸出了手卻不敢觸碰,瞪大了眼睛來來迴迴的看了屍骨好幾遍,才敢撫上屍骨的臉龐。


    “是…是我的裕兒嗎?”老婦人眼中含淚道:“娘就知道你會迴來這裏,娘可算把你給盼迴來了。”


    然而屍骨並不會迴應老婦人。


    “裕兒你是不是還在怪娘趕走你們,是娘錯了,娘不該跟你生氣,都是娘的錯,我們迴家好不好,你看娘給你帶了你最喜歡吃的糕點。”


    說著老婦人伸手去拿一旁籃中的吃食,可由於太著急,反而把籃子碰倒了,裏麵的吃食散落到了草叢裏。


    不顧地上的灰土,老婦人顫抖著手在地上不斷的撿著,可手掌的大小,如何能放得下那麽多的糕點。


    “裕兒你等會娘,你別走,娘這就撿完了。”


    手中的糕點不停的撿著,卻也無法在手部的頂端停留,一次次的從手中掉落在地上。


    掉落的次數多了,老婦人的神情越發的著急,拿著糕點的手顫抖著,糕點也越掉越多。


    看著怎麽撿也撿不完,撿不起的糕點,老婦人瞪圓的眼中溢出了淚水,神情崩潰的說道:“我就知道你不肯原諒娘,你小時候每次看到這些,都會跑過來拿著吃的,都會跑過來…都會跑過來的……”


    黎川彎下腰拿起了倒在地上的籃子,蹲到老婦人的麵前淡淡的說道:“婆婆,用這個裝就不會散了。”


    聞言,老婦人的神情微微一滯,看向黎川後眼睛瞪的更大了。


    老婦人沒有接過黎川手中的草籃子,手中的糕點全部散落了下去,往前跪走了抓住了黎川的衣袖,眼中滿是乞求之色的說道:“槿兒你原諒娘好不好,娘不是存心逼死你的,你告訴裕兒我不是故意的,不,都是我的錯,你讓裕兒迴來好不好,娘求你了。”


    說著,老婦人就要朝黎川磕頭。


    黎川連忙扶住了老婦人。


    “婆婆。”


    “我知道你不肯原諒娘,但娘真的錯了,你去勸勸裕兒我們一起迴家,以後我們還和和睦睦的在一起,娘保證以後不會再打你了。”


    “你看。”老婦人指向一旁的應懷和雲仞說道:“你看,你大哥和二哥也在這,他們聽著看著呢,都可以作證。”


    見黎川不說話,老婦人有些急切的說道:“你要是還不信,娘可以發誓,發誓……”


    “娘——!”


    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叫喊聲,兩個男人疾跑了過來,將老婦人扶了起來。


    “娘您怎麽又來這裏了,他們不是三弟和槿兒,娘您快起來。”


    “裕兒,我的裕兒……”老婦人推開了男子,再次撲到了齊裕的屍骨前。


    另一位男子走過來,是齊裕的大哥,一臉歉意的說道:“不好意思,自從我三弟一家都不在了,我娘就大病了一場,醒來之後就不清醒了,給你們添麻煩了,實在抱歉。”


    “無妨。”


    “你們是?”


    黎川看向墳中央的那具屍骨說道:“受齊兄臨終所托,送他迴來。”


    聞言,齊裕的大哥看向墳間的屍骨,滿眼不敢相信的說道:“這…這當真是三弟的屍骨?”


    二哥的眼中同樣也是不敢置信。


    大哥身形猶豫的走到了屍骨的麵前,在確認了屍骨腰腹部上的傷痕後,往後倒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是三弟,是三弟沒錯。”大哥看向身後的二弟說道:“二弟啊,我們的三弟迴來了,他迴來了。”


    應懷走上前來問道:“這位大哥,我們送齊兄迴來,卻發現齊兄的妻兒已死,剛才聽婆婆所言好像發生了什麽,不知大哥可否告知。”


    大哥迴頭看了一眼齊母,視線又轉向二弟說道:“二弟你照顧好娘,我陪幾位公子去一趟。”


    “你去吧,大哥。”


    兩人在說話的時候,對了一下眼神。


    “幾位公子隨我來吧。”


    跟著齊裕的大哥,來到了一旁的林子裏。


    大哥輕歎了一口氣,一臉愧疚的說道:“三弟走之前把三弟妹和侄子交托於我,都怪我來晚了,來的時候毅兒已經病死了,隻剩下三弟妹一人在家中苦等。”


    “爹離世後,我和二弟就把娘接到了鎮上,輪流照看,但我離開家來此的那天,不知娘一直跟在我的身後。”


    “娘跟到這裏,發現了林間地上的血水,認定我三弟已經死了,便告訴而來三弟妹。”


    大哥麵色悲痛,氣息有些不平穩的說道:“三弟妹和娘的情緒都不好,我想著…想著等把娘送去二弟那的時候,再找機會來好好安慰三弟妹。”


    “可…可不曾想……等我再來到這裏的時候,三弟妹她…她就已經自盡於院子中了。”


    “於是,我就把他們母子倆藏在了這裏。”大哥捶胸頓足,滿眼悲痛的說道:“都是我這個做大哥的不好,要是我那天把三弟妹帶迴去,或是再早點過來,三弟妹就不會死了,都是我不好啊。”


    “多謝三位公子把我三弟送迴來,三位公子若不嫌棄,可隨我們迴家,我們定準備一桌好的酒席,以感謝幾位的大恩。”


    對上黎川淡漠的眸子,大哥的視線有些躲閃,垂下了視線。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無需言謝,我們就不打擾了。”


    黎川微微頷首,緩步迴到了那兩座墳前,對著兩墳一屍骨微微頷首,繼而看向應懷和雲仞說道:“我們走吧。”


    應懷和雲仞對視了一眼,一起走到了母女倆的墳前頷首抱拳,以做告別。


    準備離開時,應懷低下頭從懷中拿出了之前掉在船上的糕點,連同手帕一同放在了母女倆的墳中間。


    在與齊裕的大哥辭別後,三人便離開了那林子。


    離開了一段距離,確定周圍沒人,應懷皺起了眉頭一臉不快,蓄怒待發的模樣。


    “應懷,你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覺得心中不痛快罷了,人都死了,還要讓毅兒以男孩的身份死去,而且剛才我聽的清清楚楚,齊裕的娘說是她把槿娘子逼死的,他們明明就是故意編的這套說辭,人都死了,不是昧良心嗎!”


    雲仞輕沉了一口氣說道:“身在俗世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們也不能逼著他們說實話。”


    “就是這樣才氣。”


    黎川看著眼前清幽的林子,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淡淡道:“心歸之處方為家,於他們而言,足矣。”


    說罷,黎川眸色微沉,揮了下衣袖,轉身說道:“走吧。”


    在三人離開後,林子中突然刮起了一陣風。


    風刮的林中的枝葉唰唰作響,風沙四起。


    大哥看著刮起的風,不能理解的說道:“剛剛還是晴空萬裏的,怎麽突然刮起風了。”


    “看樣子快下雨了。”二哥用衣袖擋了擋飛起的塵土,扶住哭嚎的齊母勸道。


    “娘我們迴去吧,反正三弟已經被送迴來了,我們有時間再來看就行,娘你以前不是最要麵子,你這光往這跑,早晚別人家都得知道咱家把毅兒娘逼死的事情。”


    在二哥說這話的時候,躺在墳中間的齊裕手骨動了動,骨節處喀呲作響。


    “什麽動靜?”


    “好像是……”大哥迴應著二哥的話,看向墳間,瞬間瞪大了眼睛,跌坐到了地上,“鬼…鬼啊!”


    “這…怎麽迴事啊。”


    二哥的腳嚇得直哆嗦,可就是邁不動步伐。


    “三弟啊,不是我們的錯,別找我們。”


    “別…別過來。”


    齊裕零散的身子骨,拚接到了一起站了起來,即便是空洞的雙眼,也未在三人身上停留,手中攥著帕子轉過身去,在寫有‘愛子齊毅’的那個木牌上,將‘子’字用自己的手骨劃去。


    骨節劃的木板吱吱作響,聲音刺耳,仿佛要刺穿人的耳膜。


    待將‘子’字的墨水全部劃幹淨後,在木牌上用手刻下了一個‘女’字。


    刻完後,齊裕的屍骨彎下腰撿起了墳前的木簪,將墳刨出了一個洞,鑽了進去。


    舊土上添了新土,林子中歸於了平靜。


    這時,兩人的腿腳終於能夠邁的動了,雙腿發抖,麵色蒼白的驚叫著“鬼啊”,拖拽著齊母,連跪帶爬的從往林子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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