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玄九溟眼中的陰霾一掃而盡,臉上的落寞也被一張純真的笑臉所替代,嘴角揚著笑,重重的點了下自己的腦袋。


    “嗯!一定會再相見的!”


    玄九溟洋溢著笑臉,一臉堅信的說道。


    說完,玄九溟快速的看了黎川,然後又低下了腦袋,雙手攥住了自己的衣角,用指腹撚著衣角的布料,發出沙沙的聲響。


    “九溟,你是不是還有話想說?”發現了玄九溟的小舉動,黎川溫柔的出聲問道。


    沉默了一會,玄九溟鼓起了臉頰往外唿了一口氣,繼而抬起頭眼含期待的看著黎川,但在看到黎川正溫柔的看著自己,玄九溟有了片刻的愣神。


    感受著胸口中不安分的小心髒,突突直跳,連帶著玄九溟的說話也不由的磕絆起來。


    “黎…黎川哥哥,你可不可以……也偶爾……偶爾……”玄九溟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不可聞。


    “偶爾什麽?”


    玄九溟索性攥緊了衣角,閉上眼睛,一股腦的喊道:“小九!可不可也偶爾喊一下這個名字!”


    喊完,玄九溟才敢睜開眼睛,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向眼前的人。


    在看到黎川有些訝異的表情後,玄九溟有些不知所措,垂下小臉,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小聲呢喃道:“黎川哥哥,我是不是提了很過分的要求。”


    黎川第一次聽玄九溟提出這樣的想法。


    十日前,在玄溟構建的心境中,失去記憶的小玄溟,問自己他叫什麽名字。


    玄溟是他的本名,而江九是他在人間的名字。


    雖然玄溟失憶了,但對於玄溟而言,人間的那段時光,是玄溟藏於內心深處的溫柔。


    也正是因為這抹溫柔,才讓江九這一分身,在與七情和蘇玄英的相處過程中,生出了自主意識。


    不被欺騙的溫柔。


    如果玄溟自己可以選擇,一定也不想失去那份珍貴的記憶。


    正因如此,玄溟迴答了‘玄九溟’這個名字。


    看著緊張不安的玄九溟,黎川笑了笑,他沒有迴答可不可以二字,而是伸出手撫上了玄九溟的腦袋,溫柔的出聲喊道:“小九。”


    再度聽到小九這個名字,玄九溟的身子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感受著來自頭頂上方的溫暖,眼淚不由自主的從眼眶中砸落了下來。


    落淚的一瞬間。


    本該平靜的寢殿外,下起了一陣蘇蘇細雨,微風刮開了窗戶,涼爽的風吹起了床邊的帷帳和二人的發絲。


    黎川立刻施以法力,關上了被刮開的窗戶,讓寢殿外重新歸於了平靜。


    天界必須保持平靜,否則三界很容易受到影響,尤其是人界。


    在天界看起來沒什麽危害的一陣細雨,於人界,或許就會引發接連幾日的大雨,致使人界發生澇災。


    黎川的眸色微微沉了下來。


    玄九溟終歸是魔。


    因世間一念心執所誕生的魔,即便失去了記憶,也是魔。


    隻不過現在的玄九溟還太小,還不足以操控世間由心執所化的力量,所以他突然情緒轉變,會無意間影響周遭的變化。


    執念不一定是不好的。


    若能合理的控製這個力量,即便是魔,或許有一日,也可以被世間所接納。


    黎川笑了笑。


    這又何嚐不是自己的執念呢。


    不過,要教會玄九溟操控這份力量,還需要時間,不可操之過急。


    玄九溟止住了哭泣,一臉崇拜的看著黎川說道:“黎川哥哥好厲害,咻的一下,就把窗戶都關上了,我也要早日學會才行!”


    玄九溟一邊說著,一邊學著剛才黎川的舉動,在床上手舞足蹈著。


    黎川笑了笑,看著玄九溟說道:“好啊,那今日我們繼續去勤加練習可好?”


    “好!”


    黎川從床上下來,站起身穿上了外衫,然後拉著玄九溟去到了裏間。


    這間房間才是為玄九溟的房間,為了能夠隔絕玄九溟於外界的力量,黎川在這個房間下了多道禁製。


    卻沒有一道,是控製玄九溟本人的。


    也正因如此,玄九溟總會偷偷的溜到自己的身邊找自己。


    不過眼下這樣就是最好的,若強行控製玄九溟的行動,隻怕會適得其反。


    知道黎川要給自己的穿衣服,玄九溟乖乖的站在原地,臉上帶著笑容,任由黎川擺弄自己。


    給玄九溟換上衣服,黎川發現玄九溟又長高了一點,衣服對玄九溟來說,有些小了。


    雖帶著玄九溟來到天界才過了十日,這段時日,玄九溟的個子一直在長。


    自己的個子不算矮,但玄九溟的個子已經長到了自己的眉眼間。


    萬年前自己與玄溟少年相識,兩人身量相當,那會兒,自己還不是天帝,而自己也不知道玄溟是魔。


    在心境中與成年的玄溟交戰之時,也沒有時間去關注這些。


    不過,一日日相處下去,總會明曉的。


    正當為玄九溟束緊腰帶時,黎川聽到外殿的大門被人推了開來,眼波微轉,在玄九溟的腰間係上結後,黎川看著玄九溟,溫柔的笑著說道:“我有件事要先去處理一下,小九在這等我一下可好?”


    聽到黎川又喊自己小九,玄九溟心花怒放,高興點頭道:“嗯!我會好好聽話的,我在這等黎川哥哥迴來。”


    黎川又對著玄九溟笑了笑,然後轉過身離開了房間,離開的時候關上了屋門。


    剛來到外間,便看到了雲仞急匆匆的走進來,雲仞在看到自己後,連忙止住了步伐,對自己低下頭施禮道:“帝君。”


    想起剛才在預知夢裏,聽到雲仞和應懷會死之事,不免有些心有餘悸。


    難道沒有辦法改變嗎?


    “怎麽這麽急忙的趕過來?”


    然而黎川並沒有等來雲仞的迴應,雲仞一直緊攥著拳頭低著頭,眼神中藏有心事,滿是愁色。


    注意到雲仞情緒不對,黎川開口問道:“可是前殿出了什麽事,應懷呢?”


    “帝君我看剛才天界出現異象,我擔心您出了什麽事。”雲仞抬起頭來,眼中的擔憂之色更深了,直直的在黎川的麵前單膝跪了下來,聲音低沉而堅定的說道:“帝君,我有事想要求您。”


    黎川微微側身,垂下眼眸淡淡的迴應道:“如果是讓我送九溟離開,就不必再說了。”


    雲仞抬起頭,神色滿是不解,有些激動的說道:“您可是帝君啊,我跟應懷從人間一直追隨帝君到現在,帝君為了蒼生謀劃足足萬年,才換來三界安穩,如今…為何要為了死不足惜的魔,要不是他……!”


    看到黎川偷來的視線,雲仞沒有繼續說下去,低下頭有些氣不過的說道:“帝君,是屬下失言了,可……帝君您知不知道,現在天界都在說些什麽。”


    黎川微微一笑,緩緩道:“說我因一己之念,害萬年前眾仙神道殞,為達目的,不惜犧牲人界的凡人,如今還將一個魔置於天界,不配坐這天帝之位。”


    這些事,黎川又怎麽會不知道。


    無論是因自己的一己之念,讓仙神二界頃刻覆滅,還是自己於盤算中傷害的所有人,自己無可辯駁。


    事實如此。


    而揭露這一切的人,正是玄溟。


    正如自己謀劃萬年讓九天玄珠消散於世間,向世間揭露自己的所為,便是玄溟的謀劃。


    玄溟恨自己。


    看黎川還笑的出來,雲仞的眼神更是不解了。


    “既然您知道,為何還要如此,若非這幾日,我和應懷拚死相攔,那些仙神早已衝進帝君的寢殿了,帝君您一向冷靜自持……為了一個人可誅之的魔,您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人可誅之?”


    “有魔界一日,這三界就無法安穩。”


    黎川微微一笑,反問道:“我所行之路,傷害眾生無數,與魔有何異,豈非也是人可誅之?”


    “帝君怎可與魔界宵小相比。”


    “此事並非值不值得。”黎川輕沉了一口氣,緩緩吐字說道:“我為銷毀九天玄珠謀劃萬年之久,因我的一念心執,這萬年裏我傷害了無數眾生,這一點,我無可辯駁。”


    黎川緩了緩,平靜的說道:“若有能者,我自會讓出天帝之位。”


    “帝君,您……!”


    “雲仞,九天玄珠於我而言,是因非果,真正困住我的心執,從來都不是九天玄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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