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管她如何不情願,一看到那鐵青著臉的嚴嬤嬤拿著戒尺走來,本能的雙股顫顫,嘴唇發抖。


    又經曆了幾日慘絕人寰的調教,她看著被打的破皮紅腫不堪的手掌,嚐試了好幾次,都沒把筷子抓起來,一通哭訴,終於還是下了決心。


    翌日。


    木婉雲正在聽曲兒,正聽到興致濃處,偏偏有不開眼的來稟報,“小姐,將軍和柳姨娘來了,還,還帶著禮品?!”


    本來不甚在意的木婉雲還是吃了一驚,抬手讓戲台上暫時停下,才把視線和神思一起收迴來,問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說完,頓了一下,想起什麽,又補充,“無事不登三寶殿,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說罷,她便打算讓人隨便尋個借口,把人攆走。


    反正自從沈闊在她院子裏受傷,就不敢輕易踏入她的院子。


    說起來,她原本還有些擔心沈闊會懷疑自己暗衛的來處,那天,還特地去演了一出戲,可沒想到,沈闊事後壓根就沒有再提。


    後來她才想明白,他大概覺得她真的不配。


    也罷,也省了她費腦筋。


    她試著去揣度過他的心裏,若是按照他所想的,認定她背後的靠山是陛下,會如何?


    沈闊不敢得罪陛下,也不敢貿然揣度陛下。


    畢竟聖心難測。


    所以,即便懷疑,他也不敢貿然去問。


    甚至還會以為那日蘇公公來問話,是敲打,也是試探。


    沈闊如今能做的便是夾著尾巴做人,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畢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如今邊塞一派安寧,而他雖為將軍,可是人不在邊關,而且經曆大理寺和上次的事情,他忠心不二的下屬,已經被拔除一部分。


    而關於他是為了維護妾室,才主動出賣屬下的事情,也在皇權威壓之下,已經傳到了邊塞。


    沈闊有自己的通信渠道,不可能不知道這些事。


    她數次潛入他的書房,也從暗閣裏看到了來自邊塞的信函,信裏都是詢問謠言是否屬實。


    沈闊當然不會據實相告,甚至還說一切都是陛下的陰謀,而他則努力為他們斡旋,無奈人在京中人微言輕。


    木婉雲看到沈闊已經把信函用紅漆封好,隻是不知出於何種原因,還沒有寄出去。


    她索性模仿沈闊筆跡,重新寫了一封取而代之。


    信中沈闊疾言厲色斥責屬下胡作非為,惹下滔天大禍,他身為將軍,一次次為他們擦屁股,如今,他已經無能為力,讓他們好自為之。


    當然,原來那封,她托人送去了宮裏。


    想來宮裏那位看了,肯定有所感悟。


    而她也從大理寺卿那裏得知,陛下有意派遣皇子去接管邊軍,隻是還沒決定哪一位皇子可去。


    這些不是女婉雲該操心的,她淡淡一笑,不再說話。


    因為她私下裏做的實在是不少,因而人家突然一改常態找上門來,他還是真就心虛了那麽一下。


    可也隻是一下,就恢複了淡定。


    其實她還是蠻好奇,他這隻黃鼠狼要做什麽?!


    呸!


    她又不是雞!


    不過柳如霜倒是跟它是親戚,不,本家!


    如此想著,她又忍不住樂起來。


    下人去接的時候,她閑來無事,順勢抓起今日這出戲的話本子翻閱起來。


    是的。


    她今日聽的戲是她喜歡的話本子排的。


    別說,話本子裏的東西,被唱出來,還真就多了韻味,主要,不費眼睛,還能昏昏欲睡。


    她買了一個戲班子養在府裏,有想看的話本子,就讓他們排出來。


    說是府裏,其實她是把隔壁的府邸買下來了,還打通了,開了一道門,這戲班子就住在隔壁。


    若不是她還沒有脫離這破落將軍府,她都想搬過去。


    想著,她又沒了興致,神情懨懨把手裏的話本子往矮幾上一扔。


    有漸行漸近的腳步聲,她微微抬頭,就看到是小丫頭帶著沈闊和柳如霜走來。


    目光一凝,還真就看到沈闊手裏提著一盒東西,她突然來了興致,開始猜測,裏麵到底是什麽?


    以她對他們兩人如今財務狀況的了解,應該還拿不出什麽值錢的。


    畢竟金輝樓雖然賺錢,可一來如今柳如霜出不去,那金錢和賬本也就不能拿到再說,金輝樓前期投入地銀子不少,隻怕,離賺迴來還差的遠。


    想著,她突然扯了一下嘴角,含笑開口,“將軍和柳姨娘來就來了,怎麽還這麽客氣?”


    說罷,又瞥了一眼,然後吩咐紅玉,“還不趕緊接著。”


    紅玉伺候自家姑娘久了也是了解自家姑娘的脾性,讓做什麽做什麽,幾乎是一下子從沈闊手裏奪下來,然後還大力搖晃了一下。


    嗯。


    力氣不小。


    竟然一下子就搖開了。


    裏麵咕嚕嚕滾落出兩根又細又小的東西,紅玉用兩根手指頭捏著看了半晌,才忍不住問,“這是?”


    沈闊和柳如霜臉色都很不好,沈闊幾乎是立即黑著臉攥拳頭,一副要吃人,可紅玉不懼。


    自從知道自家姑娘在府裏養了高手,她那是天不怕地不怕。


    就連以前見了心裏打顫的將軍也不怕了。


    反正打的過。


    “這是人參?這麽小?有個兩三年?“


    紅玉毫不掩飾的奚落,更是讓沈闊和柳如霜顏麵盡失。


    沈闊不說話,柳如霜也隻能硬著頭皮自己上。


    努力再努力,終於擠出一絲笑,“姐姐,許久不見…還是那麽…”


    目光在木婉雲身上一掃,看到她似乎氣色更好了,就好氣!


    很想用剪刀劃花她的臉,讓她得意,讓她笑。


    可也隻敢在心裏想想。


    現實是,她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現在哪怕聽到那嚴嬤嬤咳嗽一聲,都渾身止不住打顫。


    那是鐫刻在靈魂的懼怕!


    想著,她也溫婉了幾分,規規矩矩行了禮,才柔柔弱弱要開口。


    卻被木婉雲輕輕一笑,“妹妹如今這禮儀大有長進,見到我,都會主動行禮了,看來嚴嬤嬤教的很好。”


    聽到嚴嬤嬤三個字,柳如霜剛努力擠出的笑頓時僵住,半晌,都沒再開口。


    一雙瀲灩的眸子,隻有絕望和悲涼。


    木婉雲想起那嚴嬤嬤折磨人的手段,心裏樂開了花。


    好吧,她承認了。


    她是故意讓人安排嚴嬤嬤來的。


    也是她投其所好,幫嚴嬤嬤的侄孫女脫離那吃人的婆家,才讓她好生教教柳如霜禮儀的。


    隻是這些,天知地知,綠俏知,她知,旁人不知。


    可看著柳如霜被折磨的精神萎靡,忍抖瘦了不止一圈,眼圈烏青,宛若驚弓之鳥,隻要聽到嚴嬤嬤三個字,都能從心裏生出惡寒,她就很滿意。


    簡直太滿意了!


    “如霜是妾室,她的禮儀規矩,原本是你這個當家主母的事情,怎麽能一直勞煩外人?木氏?這是你的失職?你可知道?!”


    許是察覺柳如霜的不對勁,勾起了沈闊的疼愛,沈闊黑著臉,沉沉開口。


    來了,來了,還是熟悉的腔調,還是熟悉的人話。


    木婉雲心裏瘋狂吐槽。


    卻是連反駁都懶。


    可她不說話,也是錯。


    “木氏,你不說話,是什麽意思?難道覺得我說的不對?”


    沈闊似乎氣焰小了些。


    也不知想到了什麽。


    木婉雲無語的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才壓著脾氣,耐心問道,“你覺得呢?!”


    一句話,便把沈闊堵的麵紅耳赤。


    又是這副牙尖嘴利的樣子!


    沈闊幽幽看著她,明明嬌媚如花,偏偏長了一張嘴。


    看著那張紅唇,他心裏又一次蕩起漣漪,卻想起上次吃的虧,又頃刻間壓了下去。


    蛇蠍美人。


    對。


    木婉雲就是最毒最毒的那種,慣會勾人攝魄,卻又不經意間露出獠牙,要人性命。


    想著,他低下頭,默念了幾句,才安下心來。


    “夫人,實在是那嚴嬤嬤太嚴苛,我真的受不住了,我知道以前妾身有很多做的不對的地方,如今我也知錯了,咱們化幹戈為玉帛,夫人大人不計小人過,還望夫人能跟嚴嬤嬤說說,以後妾身的禮儀,還是夫人來,畢竟這原本就是夫人的事情…“


    說到一半,柳如霜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再次開口,帶著一絲無奈和討好,“若是夫人答應,我便發誓以後規規矩矩做妾室,夫君,我是說將軍,也會以夫妻之禮對待夫人…”


    “等等。“


    木婉雲怔住,看向一副痛下決心的柳如霜,又掃了一眼莫名有些紅臉的沈闊,突然覺得被惡心到了,卻還是耐著性子問,“什麽夫妻之禮?!”


    “夫人何必明知故問,夫人嫁給將軍,卻至今都沒有跟將軍同房,對於女子而言,是奇恥大辱,以前是妾身不懂事,總想跟將軍一生一世一雙人,如今我也想開了,夫人才是將軍的正妻,咱們以後休戰止戈,一起幫將軍穩定後宅,莫要再讓外人看了笑話去,將軍是個有大本事的,咱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麵!”


    說著,柳如霜在心裏暗暗吐槽了一遍:假的,都是假的!


    權宜之計!


    可卻還是拉了拉沈闊的衣袖。


    沈闊似乎怔了一下,可還是依著柳如霜的話繼續說下去,“對,如霜要說的就是本將軍要說的,木氏,以前種種,我也有錯,我的意思不是說你一點錯沒有,總之,咱們就此揭過,以後不提了,以後…”


    木婉雲聽不下去了,用力壓著胸口,不讓自己吐出來,急忙用另外一隻手抬手一壓,冷聲道,“別說了,沒的惡心到我,浪費了我這上好的美味佳肴…”


    說著,她輕掃了一眼滾落在地上的便宜人參,挑了挑眉,“我這一桌美味,可是值幾千根劣等人參,吐出來,你們賠不起…”


    沈闊臉刷一下,黑了。


    該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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