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哥哥,快向洛水方向逃!”


    趙櫻檸見身後沈煉和楚輕嬋窮追不舍,急忙道。


    林澈沒有任何猶豫,便轉向了洛水方向。


    “櫻檸,你在洛水那邊有什麽布置嗎?”


    趙櫻檸搖搖頭,道:“林澈哥哥,你還記得那個老道士的話嗎?他說你馬上就要有一個生死大劫,現在看來,那楚輕嬋和沈煉便是你的劫數。”


    有一句話趙櫻檸沒有說出來,她自己其實也是林澈這次大劫的一部分,如果沒有她拖累著林澈,那麽林澈靠著輕功便足以逃走,也不至於陷入這種境地。


    “這跟洛水有什麽關係?”


    林澈還是有些不解。


    “那老道士說你成也陽剛敗也陽剛,命格太過於剛猛,言外之意就是想要度過這次劫數,就必須要中和你命格中的陽剛,陰陽共濟,才能找到生機,但我之前一直不知道該如何中和,直到聽了林澈哥哥你那句船到橋頭自然直,才恍然大悟。”


    “舟行水上,怪不得你讓我逃向洛水!”


    林澈也明白了,不禁感慨櫻檸真是冰雪聰明。


    “不錯,看來林澈哥哥也想到了,天下至柔之物莫過於水,唯有水才可以壓製住你的陽剛命格,而洛陽附近離這裏最近的便是洛水,所以我在想或許老道士不願透露的生機便是洛水!”


    林澈笑道:“還是你聰明,我怎麽就沒有想到。”


    其實是很矛盾的,因為林澈的九陽天功乃是天下至剛至陽的神功,而江河附近水汽彌漫,陰氣極重,理論上是不利於他發揮最強戰力的,但老道士的話又讓林澈不得不信,畢竟他剛說完林澈會有大劫,結果馬上就應驗了。


    洛水離洛陽城大概有五六十裏,這個距離林澈差不多一刻鍾就能趕到,但麻煩的是沈煉和楚輕嬋漸漸追了上來。


    踏月流光非常快,說是天下第一輕功也不為過,但林澈畢竟帶了一個人,而且他本身的修為也沒有突破先天,能堅持這麽久才被追上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眼看沈煉和楚輕嬋就要追上了,趙櫻檸萬分著急,知道是自己拖累了林澈。


    “不要怕。”


    林澈絲毫不驚慌,抱著她的雙手格外用力,給她一種莫大的安全感。


    趙櫻檸輕輕一歎,道:“林澈哥哥,我似乎受了些內傷,需要服下一顆九華丹。”


    說罷她從懷中取出一枚九華丹,微微猶豫了一下,然後咽了下去。


    林澈也沒在意,道:“感覺好些了嗎?”


    趙櫻檸點了點頭,然後像一隻小貓一樣埋在林澈懷裏,抬著下巴望著林澈的容貌,看得非常仔細,仿佛要把他的樣子深深印在心底。


    “林澈哥哥,要是我能早點遇到你該多好呀!”


    趙櫻檸幽幽歎道。


    林澈心中有些莫名的慌亂,道:“不要亂想,我一定會帶你逃出去,以後我就帶你浪跡天涯,看日出日落,賞名川大河,行俠仗義,快意江湖,等我們玩夠了,就找個安靜的小村莊隱居,耕田織布,你不再是乾國的七公主,我也不再是江湖中人,做一對最平凡快樂的夫妻,好不好?”


    趙櫻檸眼中泛著淚光,癡癡地看著林澈,仿佛正在幻想著那個畫麵。


    “林澈哥哥......你真好。”


    她臉上泛起一絲異樣的潮紅,然後猛地吐出一口鮮血,血液竟然是烏黑色的。


    林澈大驚。


    “櫻檸,你怎麽了?”


    林澈停下,然後握住趙櫻檸的手,九陽真氣源源不斷的輸送進去。


    沈煉和楚輕嬋趕到,包圍著林澈。


    “櫻檸,你別嚇我!”


    林澈麵色蒼白,眼中充滿了絕望,因為他能明顯察覺到趙櫻檸此時已經劇毒攻心,無可救藥,如果是剛剛中毒,他還能以九陽真氣來驅毒,但現在毒素已侵入心脈,就算林澈突破第九層神功也沒有用,他的九陽真氣,也隻能讓趙櫻檸再多撐一段時間罷了。


    林澈痛徹心扉,道:“為什麽,為什麽你要服下毒藥?”


    剛剛那枚九華丹,就是毒藥。


    趙櫻檸俏臉蒼白,目光卻很清澈。


    “因為隻有我死了,林澈哥哥你才能毫無牽掛地逃走呀,我若在這裏,便是你的劫數。”


    在林澈九陽真氣的支撐下,她仿佛迴光返照了一般。


    “林澈哥哥,我好恨,為什麽沒有早點遇見你,我還那麽年輕,我不想死,我想和你一起活很久很久。”


    趙櫻檸眼眶通紅,淚珠如雨。


    林澈也泣不成聲,從被人稱為魔刀的那一刻,他便一直是那麽冷漠和堅強,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軟弱和無助。


    “原來......你也會哭呢。”


    趙櫻檸用手指擦幹林澈的眼淚,聲音開始短短續續,氣息散亂。


    “林澈哥哥,你還記得......答應我的三件事嗎?”


    林澈點頭。


    “第一件事......你已經做到了,第二件事是.......我要你活下去,你也可以再找個好姑娘照顧你,但是......不許比我漂亮......還有......不要那麽快......十年,不,二十年內......我不許你再喜歡別的女孩子......”


    此時趙櫻檸已經開始瞳孔渙散,氣息若有若無,不停咳出黑色的鮮血。


    林澈痛哭失聲,隻覺得心如刀絞,從來沒有如此心痛過。


    “你......答不答應我?”


    “答應,我都答應你,隻要你活過來!”


    趙櫻檸見他答應了,才終於放下心來,用盡最後力氣道:“那隻......那隻繡帕......繡的是......鴛鴦,不是......鴨子......也不是——”


    話未說完,趙櫻檸被林澈握著的手驟然失去了所有力氣,那雙美麗的眼睛也消散了所有靈性,變得空空蕩蕩。


    林澈緊緊握住她的手,她白皙的手腕上有著一道淺淺的傷疤。


    “我才不想去掉這條疤痕呢,這樣你每次見到它,都會想起今日我為你受的傷,這樣你就會記我一輩子了,以後你要是再跟別的女人眉來眼去,就比如什麽秦冷月、楚輕嬋之類的,我就天天在你麵前露出這條疤痕,看你羞不羞愧......”


    “走開,我都找你一天了,你還兇我?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被雨淋,都是因為你,你卻恩將仇報、不知好歹、狼心狗肺、豬狗不如、喪盡天良......”


    “什麽百姓蒼生,什麽家國大義,我趙櫻檸統統都不懂,我隻知道,有的人一旦錯過了,心裏就會很難受很難受......”


    “第一件事,我要你把我的衣服親手縫好......”


    “你安心突破,我去擋住他們。”


    ......


    往事一樁樁一件件浮現在林澈眼前,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那麽鮮活生動,然而現在卻冰冷地躺在這裏。


    “哼,妖女就這樣死了,真是太便宜她了!“


    楚輕嬋冷然道。


    林澈霍然抬頭,眼眸中黯淡無光,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


    楚輕嬋憤怒道:“林澈,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不就是一個女人嗎?她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值得你這樣失魂落魄嗎?”


    不知為何,看到林澈此時黯然神傷悲痛欲絕的樣子,她心中除了生氣,還有一絲難受,說不出來的難受。


    林澈低頭輕輕吻了一下趙櫻檸的紅唇,道:“櫻檸,抱歉我要失信了,你等我片刻,我幫你報了仇便去找你,你那麽愛玩的性子,我怎能讓你忍受孤單?”


    “你們兩人,都要死!”


    林澈站起身,神情冷漠到可怕。


    “哼,你殺我四弟,傷我三弟,今日不殺你,我沈煉愧對當年結義之誓!”


    沈煉率先發動了進攻,左手運起摘星手,凝聚著無盡星光,仿佛手上拖著一顆星辰,砸向林澈的胸腔。


    九陽天罡破碎,金身破敗,這一掌林澈竟然不躲。


    沈煉一驚,然後就看到林澈雙手架住他的肩膀,直接用頭撞向他,砸的他兩眼直冒金星,額頭焦黑一片。


    砰!砰!砰!砰!砰!


    林澈完全化身成了野獸,用腦袋拚命撞著沈煉,撞得他眼前烏黑,神誌不清。


    撕拉!


    林澈的右臂差點被楚輕嬋的九陰白骨爪撕裂,鮮血橫飛。


    林澈卻隻是迴頭望了她一眼,然後繼續撞向沈煉。


    ......


    沒有人知道洛陽一戰究竟發生了什麽,隻知道洛陽城外多了幾十個數十丈寬的巨型拳印,許多小山都被打塌了,河流被凍成了冰川,然而林木卻又被烈火灼燒,淪為一片焦土。


    當秦冷月帶人趕到楚輕嬋身邊時,隻看到了血肉模糊的沈煉,他的腦袋幾乎都被砸爛了,昏死在地上,而長公主身上則是渾身染血,不停咳出鮮血。


    “師傅!”


    秦冷月驚唿一聲,然後來到沈煉身邊,看著他恐怖的傷勢,心中萬分驚駭,在她心中師傅近乎戰神一般無人能敵,究竟是誰能把師傅傷成這個樣子?


    楚輕嬋站在懸崖邊,眺望著下方那奔騰不息的洛水,道:“打傷你師傅的是林澈,那個妖女死後,林澈就徹底瘋了,我們一路打到了這裏,最後他跌落懸崖,掉進了洛水中。”


    頓了頓,楚輕嬋冷漠的眼眸中似是泛起一絲失落,道:“去派人打撈林澈的屍體吧,以他的傷勢,絕無可能活下來。”


    隻有她知道,林澈究竟受了多重的傷,就算是神仙受了這麽重的傷,也一樣活不成了。


    秦冷月身子一顫,默然不語。


    “說起來很諷刺,林澈最後喜歡的,不是我,也不是你,反倒是這個乾國的妖女......”


    楚輕嬋似乎有些累了,轉身離去,背影十分落寂。


    ......


    深山之中,一個老道正在擺攤算命,雖然四周空無一人,但他卻怡然自得,靠在一棵樹旁小憩。


    “好久沒有睡過覺了,這感覺,還真是令人懷念呀......”


    老道士喃喃自語。


    就在這時他的胡子突然被拔下了兩根,疼得他呲牙咧嘴。


    “你個臭老道,快說,我怎麽會在這裏?再不說我就把你的胡子全給拔光!”


    一個身穿白色輕紗長裙的少女站在老道士麵前,赤著纖纖玉足,眉目如畫,氣質靈動,周身隱隱散發著一環幽光,好似山野中的精靈一般。


    如果林澈在這裏,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這個少女便是已經死去的趙櫻檸。


    趙櫻檸也很疑惑,她記得自己分明已經死掉了,眼前林澈哥哥哭泣的臉越來越黯淡,最後成了一片黑暗,但就在這時,一道散發著金光的紙鶴飛了過來,將她給帶走,她拚命喊著林澈哥哥,但林澈哥哥卻好像完全聽不見一般。


    紙鶴一直飛到了老道士這裏。


    老道士摸摸胡子,倒也不生氣,笑道:“有趣有趣,你這小姑娘就算是變成了鬼竟然都不老實,身為人時你敢來拉貧道的袖子,如今變成了鬼你竟還敢拔貧道的胡子,像你這樣有趣的小姑娘,貧道真是很久沒有見過了。”


    趙櫻檸見到他笑眯眯的樣子,頓時有些不寒而栗,後退一步道:“你這個臭老道,不會打什麽下流主意吧,我可告訴你,我林澈哥哥很厲害的,你信不信我讓他揍你!”


    老道士哈哈大笑,道:“那小子雖然厲害,但想打過貧道我,恐怕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趙櫻檸眼睛一亮,開心道:“看來我林澈哥哥成功渡過這次大劫了!”


    如果林澈也死了,老道士自然就不會說林澈還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因為死人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時間。


    老道士愕然,然後搖頭笑道:“你這個丫頭呀,真是個鬼機靈,一不小心就被你套出來了話。”


    見到他承認,趙櫻檸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嘻嘻,我就知道林澈哥哥他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頓了頓,趙櫻檸卻有些苦惱地揮了揮小拳頭,道:“可惜我不能再陪著林澈哥哥了,一想到以後會有別的女孩子陪在林澈哥哥身邊,我就好氣呀!”


    “哈哈哈,你們的姻緣還未走到盡頭,小姑娘,我且問你,你想迴到林澈的身邊嗎?”


    趙櫻檸眼睛一亮,激動道:“老道士——不,老神仙,你能讓我起死迴生嗎?”


    老道士自傲道:“不能。”


    趙櫻檸一愣,不能你驕傲個鬼呀。


    “你確實已經死了,若非貧道我劫走了你的魂魄,你現在恐怕都已經到了奈何橋,要飲那孟婆湯了。”


    “不過你終究隻是一道陰魂,不能長久存於世間,等太陽一出,陽光普照之時便是你魂飛魄散之際,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了。”


    趙櫻檸皺眉道:“不行,我要去找林澈哥哥!”


    如果注定要魂飛魄散,那麽趙櫻檸想在最後的時間再看一眼林澈。


    老道士攔住了她,道:“小姑娘就是毛毛躁躁,別急呀,貧道還沒說完呢,我雖然不能讓你現在起死迴生,但未來或許可以。”


    趙櫻檸一愣。


    老道士從懷中取出一個水晶般的蓮花種子,道:“這是三十二品琉璃金蓮的種子,乃是道家三十三重天中的至寶,當年三壇海會大神哪吒便是以琉璃金蓮重塑肉身,成就蓮花仙身,肉身不朽,本領通天,不過他重塑的隻是十六品蓮花仙身,你若是借助這枚種子,將來便可以凝聚三十六品蓮花仙身,乃是道家最完美的肉身,比哪吒還要厲害!”


    趙櫻檸眨了眨眼睛,道:“雖然聽上去很厲害,但......怎麽總有一股江湖騙子的感覺?”


    老道士一愣,然後失笑道:“你這小女娃,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可知這三十二品琉璃金蓮的珍貴?當年——”


    老道士突然停下,道:“差點又被你套出了話,總之,你若是想要迴到林澈身邊,便將魂魄與這枚種子結合,貧道自會將你種在瑤池中,少則三五百年,多則千年,琉璃金蓮便會成熟,到時花開見你,你不僅能重迴林澈身邊,還能從此青春永駐,長生不老,法力無邊,足以輔佐林澈,建立——呃,差點又說漏了,總之,到時候你能對他起到很大的幫助。”


    一聽到少則三五百年,多則千年,趙櫻檸臉都僵硬了,她可不想等著這麽久才能再和林澈見麵。


    “我林澈哥哥能活到那麽久嗎?”


    老道士擺手道:“那小子有金蟬子的金身傳承,未來必能修成佛門至高金身,天地朽而他不朽,日月崩而他不崩,長生不滅。”


    趙櫻檸這才鬆了一口氣,道:“我還能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嗎?”


    老道士笑道:“你說,我看心情迴答。”


    “無緣無故的,你先是幫我和林澈哥哥算出了劫難,然後又要幫我重塑真身,你到底有什麽企圖?”


    老道士倒也不隱瞞,道:“貧道我的目的很簡單,林澈將來能修成佛門至高金身,而你如果修成道家至高法身,你們兩人的孩子必將有無窮的潛力,一出生便結合了佛道兩家的至高精華,到時候你們的孩子要拜貧道為師,由貧道撫養,不知你可願意?”


    趙櫻檸烏黑的眼珠一轉,道:“隻要林澈哥哥沒意見,我就同意。”


    言下之意,雖然她現在答應了,但如果到時候林澈有意見,她就聽林澈的。


    老道士哈哈大笑,揮袖道:“真是個鬼丫頭,這上千年的漫長歲月,你就慢慢熬吧,想要早點花開歸來,就要拚命吸收瑤池的靈氣,萬不可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聽到要苦等上千年才能見到林澈,趙櫻檸眼中有些黯淡。


    不過她一咬牙,還是附身到那三十二品琉璃金蓮的種子中,雖然等待是痛苦的,但總好過陰陽相隔,生生世世無法相見。


    見到趙櫻檸眼中的黯淡,老道士心中暗笑,任憑你這個鬼丫頭如何機靈,還不是要被貧道我騙一次。


    他說要等近千年是沒錯的,但那隻是以人間的時間來計算,而如果在天上,人間千年也不過才一千天,三年都不到。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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