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說了,今天不願見客。”


    大門外,楊易抱著一把鐵劍,毫不客氣地說道,他並不知道眼前這三人都是何等身份。


    陸小風打量了楊易一眼,道:“你就是楊洪的兒子?不簡單,小小年紀就有了不俗的內功修為,說不定將來比你爹還要強。”


    “你認識我爹?”


    楊易眼睛一亮。


    “算認識吧。”


    陸小風摸摸他的頭。


    楊洪身為曾經的明教左護法,多次和六扇門交鋒,陸小風年輕時沒少和他打架,誰也奈何不了誰,打著打著兩人還算有些交情,盡管兩人身份對立,但陸小風不得不承認,楊洪也算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那……那我再幫你們通報一下吧。”


    以為是爹爹的舊友,楊易便想幫他一把,過了一會兒他再次迴來,搖頭道:“先生說秦小姐也就罷了,畢竟秀色可餐,他見你們兩個大男人做什麽?”


    陸小風哈哈大笑,覺得這番話倒是頗有意思,可見此間主人是個秒人。


    秦冷月臉上微微一紅,不禁有些嗔羞,這個蕭先生取笑我也就罷了,怎麽能……在兩位叔叔麵前胡言亂語呢。


    蕭別離冷著一張臉,道:“我蕭別離就算見陛下也沒這麽難,既然蕭先生架子這麽大,就別怪在下無禮了。”


    他這番話運足了真氣,宛如洪鍾大呂一般振聾發聵,楊易身子一僵,但是眼中突然一片漆黑,仿佛一個黑洞般深邃莫測,接著他體內真氣流動,迅速抵抗著蕭別離的聲音,甚至借助這股壓力不斷突破。


    “咦?”


    蕭別離觀察到了楊易的異狀,正準備仔細探查,一道琴音突然響起,宛如銀河垂落,滌蕩九天。


    蕭別離麵色一變,好強的內力!


    嗡!


    本來靜止的樹木發出嘩啦啦的脆響,仿佛狂風過境,但詭異的是並無風聲。


    蕭別離運起全身內力,迎著琴音,一步一步向前走。


    他的身上浮現出青色的光芒,那是真氣催發到極致的表現,讓他宛如一根定海神針,迎著海浪般的琴音堅定向前。


    琴音隻針對蕭別離一人,陸小風和秦冷月並沒有什麽異常,甚至還覺得曲子十分好聽,這也讓他們心中一凜,收發如意,進退自如,這位蕭先生的音功造詣已然登峰造極,秦冷月有些疑惑,她感覺蕭先生在音功上比之前似乎強了很多。


    每一步蕭別離都踏出一道深深的腳印,他的步伐非常慢,但十分堅定,像一頭沉默的老牛。


    終於他來到了門檻前,想要抬腳跨進。


    “鏘!”


    琴音驀地高亢激昂了起來,宛如燕楚之士擊節狂歌,肝膽豪邁之氣直衝霄漢!


    “噗!”


    蕭別離麵色青黑,吐出一口鮮血,剛剛抬起準備邁過門檻的右腳又給壓了下來,仿佛上麵有一座山。


    “我有一劍,斬罪人百萬!”


    蕭別離突然挺直了身子,傲骨錚錚,一股堂皇劍意如明鏡高懸。


    “扶正道,震乾坤,肅朝野,靖家國!”


    他再次抬起了右腳,雖然有些顫顫巍巍,但卻給人一種異乎尋常的堅定,仿佛移山的愚公,百世不撓。


    “區區匹夫之音,何以擋我王侯之劍!”


    啪!


    蕭別離跨過了門檻,劍意幾乎凝成了實質,或者說此時他整個人便是一把劍,絕世鋒銳。


    “天下興亡,不在王侯,而在匹夫。蕭大人,且聽聽我這一曲匹夫之音。”


    清朗的聲音自院中響起,然後琴音豁然一變,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已是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裏人。


    她在思念從軍的夫君,日盼夜盼,卻不知心上人早已成了塚中枯骨。


    “鏘!”


    琴音再變,悲壯蒼涼之氣油然而生。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今日刺秦注定十死無生,但我一人倒下了,燕國那些不願亡國亡種之人才會站起來!


    琴音忽然再變,充滿了喜悅與激動。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在殘酷的戰爭中,一個士兵收到了一封家書,信上說家裏一切安好,婆婆身子骨健朗,孩子又長高了許多,她很想他。


    士兵那顆因為戰爭而麻木疲憊的心再次鮮活起來,在胸腔裏咚咚跳動。


    ……


    林澈的琴音借助一個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之口,來訴說家國之悲,慷慨之誌,他們都不是什麽大人物,但正因為如此,某種東西才更加彌足珍貴。


    秦冷月一時間竟然聽得癡了,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動在心中翻滾,雙目微微紅潤。


    “噗!”


    蕭別離再次大吐一口鮮血,精神如遭重擊,身子被琴音擊飛。


    “二哥!”


    陸小風大喊一聲,連忙飛身接住蕭別離,雙手抵在他背後,兩人一起運功來與琴音抗衡,一時間竟不相上下。


    “都住手!”


    秦冷月突然上前,擋在蕭別離兩人身前,也不運功抵抗,閉上眼睛。


    琴音突然消失,如石沉大海,狂嘯的樹木也安靜下來,若不是滿地落葉,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院子中響起一聲歎息。


    “罷了,三位請進吧,小易,看茶。”


    老實說林澈並不想見蕭別離和陸小風,這兩人來此的用意他很清楚,無非是想拉他進六扇門罷了。


    楊易被驚醒,這一會兒功夫他體內的真氣就增加了許多,已經將要衝破第一條經脈了。


    ……


    廂房中,蕭別離和陸小風終於見到了這位蕭先生,白衣如雪,長發不束,一派瀟灑不羈。


    蕭別離皺了皺眉頭,他不是很喜歡這種人,因為這種人往往都不太守規矩。


    “蕭先生琴音通神,受教了。”


    即便不太喜歡這個人,蕭別離在禮節上還是一絲不苟。


    秦冷月目光望著林澈那雙修長如玉的手,就是這雙手,剛剛彈出了讓她為之動容的琴音。


    “秦大人,剛剛有沒有受傷?”


    林澈突然問道。


    秦冷月一怔,然後垂下目光,道:“多謝先生手下留情。”


    他剛剛突然停下了彈琴,是因為擔心傷害到我嗎?


    一向勇銳果決的秦冷月開始浮想聯翩。


    “先生,茶好了。”


    楊易端上來三杯熱茶,放到每個人的桌子上。


    “你這書童倒是不凡。”


    蕭別離突然道,他已看出來楊易這一會兒功夫就武功大進。


    林澈若有所思地望了楊易一眼,笑道:“都是他自己努力。”


    “對了蕭先生,我們這次來——”


    蕭別離剛要開口表明來意,就看見這位蕭先生麵色一變,神情肅穆,揮手示意他安靜。


    “看茶水。”


    林澈神色越發凝重。


    三人一齊看向茶水,然後都變了臉色,隻見茶水蕩起一圈圈漣漪,仿佛地麵在不停震動一般。


    “這是……地震?”


    陸小風豁然起身,一向灑脫不羈的他也坐不住了,地震乃是天災,又被稱作地動,每一次地震過後都會死傷無數,如果救災不及時還會產生瘟疫,醞釀出新的災難,可怕的地震過後,就算是帝王都要寫罪己詔。


    蕭別離和秦冷月也大驚失色。


    地麵的震動越來越明顯了,很快房屋都在顫動,掉落下灰塵。


    “快,冷月你帶六扇門的人去組織所有百姓撤離,小風你帶領揚州城內所有官兵去救援百姓,不準任何一個官兵私自逃離!”


    蕭別離臨危不亂指揮若定。


    “先別急。”


    林澈皺眉道:“不太像地震。”


    他聚集精神,仔細傾聽著,在超凡的耳力下終於聽出了端倪。


    然而林澈的臉色更加凝重了。


    “不是地震。”


    蕭別離三人鬆了一口氣,但很快他們就知道自己錯了。


    “比地震還要可怕,是戰爭!”


    林澈一字一句道:“我聽到了蹄聲,不是馬蹄,而是妖獸的蹄聲。”


    眾人都倒吸一口冷氣,要有多少妖獸才會讓大地都震顫?


    “報!大人不好了,外麵……外麵出現了許多妖獸和蠻人士兵!”


    一位六扇門的捕頭滿頭大汗,高聲稟告。


    蕭別離猛拍一下桌子,怒道:“這不可能,南方有分水、仙霞、鎮南這三座天下雄關,還有百萬守軍,怎麽可能讓蠻兵悄無聲息地攻到揚州境內?”


    捕頭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語氣道:“剛剛有一位斷了右臂的邊關守軍逃到這裏,他說……他說……”


    秦冷月焦急道:“別磨磨蹭蹭,快說!”


    “是,那位邊關守軍說,蠻人首領有一把威力無窮的魔斧,一斧就劈開了鎮南關,城牆盡毀,大地震裂,就連烽火台都被劈成了飛灰,以至於無法點燃烽火!”


    蕭別離有些失神,能劈開鎮南關的魔斧?這天下真的有如此強大的兵器嗎?


    林澈卻是心中一動,蠻兵?魔斧?


    之前張無極就曾闖入蠻人的聖地蠻神殿,出來後白衣染血,有自己的也有別人的。


    當時林澈在他後背上就見到了一道斧傷,以張無極的逆天修為,也花了數日才恢複。


    “不管如何,我們決不能坐以待斃!冷月,你帶著六扇門的人去救援揚州境內的百姓,然後組織他們進入揚州城,小風你腳程快,速速趕往揚州城,通知那裏的守軍做好戰爭準備,並且通知揚州附近的所有門派,集中全部力量守衛揚州城!”


    “是!”


    陸小風有些擔憂道:“二哥,那你呢?”


    望著二哥平靜的臉,他心中突然有些不妙的感覺。


    蕭別離正了正衣冠,尤其是那長長的發冠,淡淡道:“我去阻擊敵軍,為你們爭取時間。”


    “二哥,我和你一起去!”


    蕭別離提起手中漆黑的長劍,斬釘截鐵道:“不必,我一人足矣。”


    望著蕭別離毅然離開的背影,陸小風猶豫良久,然後一咬牙,運起鳳舞九天身法趕往揚州城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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