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傾瀉而下,很快,琴城城牆上已是血流成河。


    周軍突然而至,引得琴城守軍亂了陣腳。還未等他們上報軍中將領,遠處便已響起來山唿海嘯般的聲音。


    周軍開始攻城了。


    因為琴城長久以來,自持鄰近閻都大營,故城池附近不曾派兵馬鎮守,就這樣被周軍鑽了空子。周軍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攻到了琴城腳下。


    “快來人!快來人!”城牆上幸存的昂軍聲嘶力竭地唿喊。


    很快,趕來支援的士卒在城牆上擺開陣勢,架好弓弩。


    一大團雲彩飄過,遮住了月色,大地陷入一片漆黑。


    昂軍隻知道敵人就在前方,卻不知敵人幾何,距此處有多遠。


    “放箭!”


    又是一陣箭雨。


    遠處依稀傳來幾聲慘叫,可很快,便隻剩下兵馬前行的腳步聲。


    這聲音在濃重的夜色之中,顯得格外詭異。一步一步,連同大地都顫抖起來。


    這時,空中的雲彩散去,月華輕輕搖搖地灑了下來。黑暗宛如一方帷幕,被緩緩掀開。帷幕之後的敵軍,終於得見真容。


    城牆上的守軍望見,就在前方不遠處,是數以萬計的周國大軍,成排山倒海之勢,向這邊緩緩靠近。


    昂軍統領大驚失色。


    這些人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為什麽此前沒有發現……


    “快,守住城門,放箭,放箭!”


    疾風驟雨般的利箭飛下,卻被周軍手中的盾牌抵擋。即便有人中箭,但絲毫沒有阻礙周軍的行進。


    很快,周國的軍隊已經開至護城河邊。


    護城河水麵寬闊,水流湍急,是琴城的最後一道防禦。


    可這樣一道防禦還是沒能抵擋住周軍。幾架架橋車轉眼間便已推了上來。


    昂軍加大了攻勢,箭雨紛紛揚揚。城門緩緩打開,一大隊兵馬如決堤的河水一般湧出。


    周軍亦高舉兵器,迎了上去。


    一番廝殺開始了。


    因為突襲,昂軍起先有些亂了陣腳,可到底不是烏合之眾。周軍被擋在了護城河上。


    月光之下,白刃亮如霹靂,劃破了夜色,照亮了飛濺的血液,和滿地的殘肢斷臂。有人倒下,再也沒有起來,有人跌入了護城河中,宛如融進河水中的一滴水,轉瞬之間消失不見,隻留下河麵上一片殷紅。


    昂軍攻勢淩厲,周國的大軍竟然有了退卻的跡象。


    這時,一道身影如同長槍,撕裂了昂軍的攻勢。


    嶽疏桐一馬當先,恍若將生死置之度外,衝入了昂軍之中。她揮舞著利箭,隻幾下,便為身後的將士們打開了一個關口。


    周軍趁機從這個關口一擁而上,將昂軍逐漸蠶食。


    僥幸存活的士卒且戰且退,逐漸退迴了城中。


    嶽疏桐率先從架橋車上衝過,將士們緊隨其後。此時城牆上的昂軍眼見無法阻擋周軍的攻勢,隻得開始著手準備,防備周軍攻上城牆。


    琴城的城牆緩緩合上,嶽疏桐並不著急從城門突破。想也知道,城門之後,一定有刀車在等著他們。


    她原定的計策,便是從城牆上攻破琴城。


    城牆上的守軍還在試圖用箭阻擋周軍的攻勢。此時,周軍將士已經迎著箭雨,將雲梯推了上來。


    同時,已經攻到城牆下的將士們甩出鉤強,開始攻城。


    昂軍自然不會放任周軍爬上城牆,開始扔下投擲石塊。


    可這仍舊沒能阻擋周軍。


    終於,眼見形勢危急,昂軍竟然拋下了狼牙拍。


    原本還能有一線生機的將士們,最終還是被狼牙拍要了命。


    高聳的城牆此時宛如一道天塹。


    昂軍又趁勢推來籍車。一時間,木樁和石塊雨點般落下。


    周軍開始落入下風。


    嶽疏桐見狀,心急如焚。


    再這麽下去,隻怕她的人全部都要折損在這裏。


    終於,在她的身後,一陣陣利箭飛出,直衝城牆而去。


    終於來了!


    嶽疏桐心中頓時有了底氣。趁著昂軍一時慌亂,她握住鉤強,飛身而上,很快便攀上了琴城城牆。


    她怒目圓睜,滿身血汙,殺氣凜然,仿佛是從凡塵之中行走,沾染了一身塵垢的將星,今日將蕩平所有敵人。


    將士們緊隨其後。


    又是一場拚殺。


    昂軍的將領竟然是一群貪生怕死之輩,眼見嶽疏桐上了城牆,他們竟然扔下了眾多士卒,自顧自地逃命去了。


    嶽疏桐心中半是鄙夷,半是欣喜。


    周軍勝局已定。


    還在城牆下的將士開始用撞車撞擊城牆,沒多久,城牆上便被撞出一個豁口。


    周軍從這個豁口,攻入了琴城。


    一邊,是士氣正旺,一邊,已是強弩之末。一個時辰後,琴城終於被攻破。


    此時,天際破曉。


    東方現出一抹妃色的朝霞,如夢似幻,像是這一場惡戰殺伐太重,血流成河,浸染到了天幕之中。


    嶽疏桐站在城牆之上,有些恍惚。


    她的眼前,是一片廣闊無邊,她的腳下,是一場人間煉獄。


    “嶽副將,已將琴城大小官吏盡數關押。”趙校尉上前道。


    “辛苦了。”嶽疏桐看向身邊的人,聲音中滿是疲憊,“該如何對待琴城百姓,你們是知道的。”


    “副將放心。”


    同趙校尉一道上來的,還有一隊士卒。他們是來清理城牆上的殘骸的。


    他們的眼中,沒有半點打了勝仗的欣喜,至於死裏逃生的後怕,和見慣了殺戮的麻木。


    嶽疏桐看到一具屍首被拉起,那死氣沉沉的麵孔正迎著旭日東升,已經幹涸發黑的血液在蒼白的膚色的映襯下,觸目驚心。


    她記得那個人,是齊沿慶功那晚,向她敬酒,說著跟著她就戰無不勝,說著快要迴家見到孩子和母親的將士。


    可是他還是長眠於他國,迴不去了。


    一將功成萬骨枯。


    一陣心酸襲來,嶽疏桐隻覺得眼眶一熱,卻沒有落淚。


    或許,她的心也漸漸麻木了。


    好在她不會有徹底麻木的那一日。所以,在她的熱血未涼時,還能為麾下的將士們悲痛和難過。


    但一想到她也終有一日,也會與將士們歸於一處,嶽疏桐心中竟有了些許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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