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曦一家被墨璽恭恭敬敬地請走了。


    “小昶,你迴去吧,忘掉今日的事……”段泓很是疲倦。


    段昶聽了話,哭著離開了。


    “都下去,都下去……”段泓疲倦地揮揮手。


    殿中隻剩下嶽疏桐和段泓兩人。


    段泓抱著了嶽疏桐,痛哭出聲。


    “阿灼,阿灼,為什麽都在騙我,為什麽我會出生在皇家,為什麽……”段泓不住地抽泣著,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怎麽會變成這樣……”


    嶽疏桐輕輕撫著段泓的脊背。


    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安慰段泓。


    況且,此時此刻,一切安慰的話都是徒勞的。


    事情已經發生了,無論說什麽,都無法彌合段泓心裏的傷口。


    嶽疏桐心中懊悔不已。若是方才不說這件事就好了,若是找個借口搪塞過去就好了……


    段泓抽泣著,嶽疏桐隻覺得自己的肩膀都被淚水打濕了。


    直到門外傳來墨璽複命的聲音,段泓才放開了嶽疏桐,直起了身。


    此時段泓的臉上雖然還有淚水,但已經極力藏住了難過的情緒。


    嶽疏桐扶著這已經精疲力竭的段泓緩緩坐下,為他倒上了一杯熱茶。


    “陛下,墨璽與我相遇,也是平王殿下一手安排的。”嶽疏桐輕聲提醒道。


    “讓他自己來說吧。”段泓不怎麽想要理會這件事。


    墨璽剛一進來,便跪倒在地,將平王當初如何救下他的事又說了一遍。


    “……當時,平王殿下對小人說,隻要出去,在含春樓附近逛一逛,便能遇上故人,就能報師父的仇。小人對平王殿下的真正用意確實不知,望陛下明鑒!”墨璽連連叩首。


    “平王殿下的用意,如今想來,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讓我們同司徒熠和段暄的矛盾進一步激化罷了。”嶽疏桐歎道,“想來,墨璽也是他的有一枚棋子。隻是可惜了竹猗師兄……若是我早些到,興許就能救他了……”想到竹猗,嶽疏桐的心再一次被愧疚和痛苦吞沒。


    “墨璽,你當初助朕和嶽侯拿下司徒妍有功,此次不賞不罰。”段泓道。


    “謝陛下恩典!謝陛下恩典!”墨璽喜極而泣,“陛下,陛下還未用午膳,小人去這尚食局傳膳!”


    “陛下放過了平王殿下……”嶽疏桐看著段泓,道。


    “阿灼不是也希望我放過他嗎?為了平王妃和小郡主。其實,我心裏也確實是不忍,他雖與我不是一母所生,可這那麽多年朝夕相處,我已然將他視為我一母同胞的兄長……”段泓哽咽了。


    “我真的不知該怎麽辦才好……我擔心安和和舒兒,卻又不想對不起師兄……”


    “這世上,終究是兩難全的事最多。”段泓合了合雙眼,語氣中盡是無奈,“我不想做那種為了自己的權勢,就將手足斬殺殆盡的皇帝,可是……想來,有些時候,都是這龍椅的罪過……”


    他不忍心怪任何人,便隻好怪那個不會說話不會動的死物兒了。


    “罷了,罷了,我不想再提起這件事了……事情已經夠多了。”段泓頹喪地低下頭。


    墨璽帶著尚食局的人迴來了。


    墨璽被段泓寬宥,自是感激不盡,服侍段泓更為盡心盡力。


    幾道精致的菜肴擺在桌案上,香氣撲鼻,可嶽疏桐和段泓皆沒有胃口。


    簡單用了些,段泓便讓墨璽把剩下的吃食散給宮人們。


    “陛下午睡吧,我迴府了。”嶽疏桐道。


    此時,她隻想一個人走一走。


    段泓沒有過多挽留。


    嶽疏桐一個人走出了承意殿,走出了宮門。


    祈安城的大街上仍舊是人來人往。無論過去多少年,依舊是這樣的情形。


    但嶽疏桐覺得,還是有什麽變了。


    是她變了。


    從一介女奴變成了萬戶侯,變得多思多慮,變得瞻前顧後,變得優柔寡斷了。


    從前,哪怕是在經曆了當年的災禍,她還是同從前一樣,認定了要做的事,可以不計後果地去做。


    可是現在,無論她想不想,都已經不能了。


    她不得不去顧慮更多,不是為了成全自己,而是為了成全別人。


    她不知道這是好是壞,若是好,為何她如今心中會這般苦澀。


    嶽疏桐就這麽胡思亂想著,迴到了侯府。


    剛剛邁入內院,心無和向隻影便一臉擔憂地迎了上來。


    嶽疏桐草草打了聲招唿,就迴房了。


    她隱隱聽到身後向隻影和心無的竊竊私語聲,但此時她已無心理會。


    “阿灼,我已經聽說了。”向隻影跟了進來,緊挨著嶽疏桐坐下。


    “師姐怎麽會……”嶽疏桐有些意外。向隻影怎麽會知道平王的事。


    “我如今也是公主,宮裏發生的事,有人來報我,也不奇怪吧。起先,來傳話的寺人想讓我去勸和,可是這樣的事如何勸和。至少,不是我能勸和的,我就沒有入宮,一直在府裏等著你。”向隻影輕笑著。


    “師姐,我……”嶽疏桐隻覺得一陣鼻酸,再也忍不住,伏在向隻影肩上哭了起來。


    向隻影輕輕撫著她。


    “好阿灼,你哭什麽呢,這件事不是你的錯。於公,你是奉陛下之命辦事,你將事情查清楚了,也上報了,便沒有辜負陛下。於私,平王殿下存了這樣的心思,若是你知情不報,難保他日後不會再起邪念。到那時,他若成,便是你與陛下大禍臨頭;若是不成,便是陷王妃殿下和小郡主於萬劫不複。所以,你今日所做,極為正確。你又為什麽難過呢?”向隻影輕聲寬慰著。


    嶽疏桐也不知道為什麽難過,她心裏實在是不好受。


    “是擔心王妃殿下嗎?你與王妃殿下多年好友,她一定知道你是怎麽想的。況且,這次陛下放過平王殿下,不也是看在你的麵子上。”


    “我的麵子?”嶽疏桐抬起了頭。


    “你一向明白,怎麽,一時著急,想不通了?”向隻影輕輕為嶽疏桐擦著眼淚,“為了你,陛下才寬宥了平王殿下。因為平王殿下和王妃同心一體,而你又與王妃殿下是摯友,又是小郡主的幹娘。歸根到底,是為了你,陛下才會放過平王殿下。所以,這件事,其實已經兩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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