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意殿中,段暄屏退了所有人,隻留司徒熠。


    看著做出一副畢恭畢敬之態的司徒熠,段暄隻覺得作嘔。


    “於定乾呈上來的奏章,朕方才已經讓太師看過了,不知太師意下如何?”段暄盯著司徒熠,語氣如同高山上積年不化的冰雪。


    “陛下恕罪。”司徒熠拱手道,“於大人所說之事,太過駭人聽聞,臣實在惶恐。此事臣全憑陛下決斷。”


    看著眼前之人惺惺作態,段暄不禁嗤笑。


    “一個兵部尚書,竟然有通敵叛國的本事和膽子,當真是件稀奇事。太師你說,是不是有人給他撐腰,他才會如此膽大包天?”段暄輕輕叩著桌案,眼中難掩殺意。


    “陛下,此事不如先著大理寺查辦,且聽一聽明崇庵和謝承訓如何供述。”司徒熠的神態愈發謙卑。


    “正好,朕也想親自審一審他們兩個,不如太師隨朕去大理寺走一遭,正好也可以見一見那些證人。”段暄沒有給司徒熠拒絕的機會,起身徑直上前,拉著司徒熠向外走去。


    殿外等候的寺人見狀,立刻擺駕。


    事發突然,隨侍的人並未來得及給司徒熠準備轎輦,而段暄也沒有吩咐的意思。最終,尊貴的太師隻能跟隨在段暄的步輦旁,步行前往大理寺。


    早有人將皇上和太師要親審明崇庵和謝承訓一事通傳了大理寺。


    段暄的儀仗到了大理寺外,隻見大理寺卿荊易儒攜眾位官員已恭恭敬敬地在外等候。


    “臣等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參見太師,太師千歲。”


    大理寺的人齊刷刷跪了一地。


    “明謝二人帶到了嗎?”段暄並無直接讓荊易儒等人起身,他仍舊坐在轎輦之上,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地上的眾人。


    “迴陛下,已經帶到了。”


    段暄聞言,擺了擺手。隨侍在側的李公公立刻命人落下轎輦。


    “平身。帶路。先審明崇庵。”


    荊易儒領著段暄和司徒熠進了大理寺獄。


    因一早便得知皇帝要來,獄中燭火通明,獄卒也全部換成了禁龍軍。


    段暄邁入了一間已被收拾得十分整潔的牢房。明崇庵正戴著鐐銬跪在裏麵,全身抖如篩糠。


    “罪臣明崇庵,叩見陛下。”明崇庵聲若蚊蠅,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段暄在案前坐下,戲謔地看著眼前的人。


    “朕從前還是皇子的時候,便因太師的緣故,早早與明大人相識了。當時隻覺得明大人謹小慎微,兢兢業業,為我大周勞心勞力,不曾想大人竟為了一己私欲敢犯下通敵叛國的大罪。是朕識人不清了。”


    “臣有罪!臣有罪!臣有負聖恩,無顏苟活於世間!”明崇庵連連叩首。他的額頭重重地落在冰冷的地麵上,很快便留下一片殷紅。


    “荊卿,依我大周刑律,明崇庵這樣的罪行,該如何處置?”段暄輕蔑地盯著明崇庵,像是在看著一隻垂死掙紮的野獸。


    “迴陛下,依我大周律法。私造軍用武器不足十把,徒三年;十把以上而不足五十把,處墨刑,流三千裏;五十把以上,斬首示眾。通敵者,處車裂之刑。至於貪墨官中銀錢等罪,則依所貪數額多少,處流刑或斬首。”荊易儒老老實實地答道。


    “你聽到了。你確實該死。隻是太師還想聽你如何說,朕看在太師的麵子上,就給你這個機會,你要好好交代,不可有半點隱瞞。若是說得好,興許能將功抵過,至少,能保住你的家人。”


    明崇庵身形一顫,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他微微抬頭,眼神在段暄和司徒熠的方向來迴流轉。


    “怎麽,你不肯說?”段暄注意到了明崇庵的舉動。他倒想看看明崇庵會如何垂死掙紮。


    “臣說,臣說。”明崇庵忙道,“五年前,工部尚書謝承訓拿著一封匿名的信來找臣,信上說要十把刀劍,他來同臣商量要怎麽辦。臣當時隻當有人在故意戲耍他,就讓他不要在意。不出一個月,謝承訓又拿著一封信來找臣,信裏的內容同上次大差不差,隻是許諾的好處翻了一番。謝承訓說,要臣為他行個方便,到時候得了錢,分一半給臣。臣想著,就做這一次,便有些動搖了,最終決定試上一試。臣便給了他手令,要他按著信上的數量開始準備。兵器鑄造好後,臣找了幾個信得過得家仆,將兵器送到了信上說的地方。寫信的人給了兩千兩銀子,臣與謝承訓一人一半。”


    “寫信的人是什麽人?”段暄質問道。


    “臣隻知道是昂國人,究竟是什麽身份,臣不得而知。臣方才所說句句屬實!”說罷,明崇庵又叩起頭來。


    “後來呢?”段暄有些不耐煩,要明崇庵繼續說。


    “後來,過了約有六個月,那昂國人又寫信來,這一次,他要五十把長刀,還要十幾副盔甲。自從上次那筆交易之後,臣實在是太害怕了,故此,沒有答應他。可是二十天後,昂國的信再次送到,信裏說,如若臣不肯交易,就講此事捅出來,如若願意乖乖聽話,就少不了臣的好處。臣進退兩難,謝承訓他利欲熏心,不斷地慫恿臣,臣隻能把他們要的東西備好送過去。一來二去,就落了把柄在昂國人手裏,隻能聽命於他,依照著他的話,又下了幾道手令,給他送了幾次東西。”明崇庵說著說著,竟哽咽起來。


    “一共送了多少,你又收了多少好處?”段暄見明崇庵此狀,麵上難掩嫌惡,移開了視線,望向牆上那個小小的窗戶。


    “這幾年裏,臣和謝承訓一共同昂國人做了一百零五次交易,總共送給他們長刀一千二百五十把,長劍一千四百五十三把,長槍八百七十杆,長矛七百六十五杆,盔甲四百副,還有弓弩、槌槍、鐵鞭……臣從昂國人那裏得了十萬兩銀錢,八千兩黃金,還有一些玉石珍珠。這些財物,臣一直放在府中,半點未動。”明崇庵的聲音越來越小,身體抖動地卻愈發厲害,顯然是怕到了極點。


    段暄此前已經猜想過明崇庵的罪狀,可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明崇庵竟如此膽大包天。一時間,他隻覺得胸膛湧出熊熊怒火,腦中一片空白,可是憤怒卻驅使著他開口。


    “我大周冶煉手藝,天下聞名,你給昂國人的那些兵器,定是被他們拿去裝備精銳中的精銳了。從靖遠二十一年,到現在的五年間,我大周與昂國戰亂頻繁,幾次落入下風,昂國人更是頻頻趁我將士不備,深夜奇襲。如此看來,昂國人打的這些勝仗,你和謝承訓居功至偉。可憐我大周將士怎麽也沒想到,那些要了他們命的刀槍劍戟,全都是從自家的軍器監裏出來的!他們不是死在昂國人手下,他們是死在你們的手裏了!”段暄重重一掌打在桌案上,如同雷霆萬鈞。


    牢房中眾人見段暄動怒,不免心驚肉跳,紛紛跪地,請段暄息怒。


    “你的罪行,朕誅你九族都不為過!”段暄自然聽不進隨侍之人的話。此時的他因為憤怒,已有些暈眩。


    “臣甘願領罪。臣的家人皆不知情,請陛下網開一麵,饒了臣的家人。”明崇庵伏地,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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