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沒想到會有這麽驚人的變故。妻子和兒子都想要自己死?


    他想相信衛子夫和劉據,可以麵對那一堆堆證詞時,他第一次這麽強烈地感覺到帝王的無奈。


    如果這僅僅是一次家庭私事,如果他們僅僅是一個普通的家庭,那麽罵上幾句罰上幾天甚至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可以。可偏偏,不管是什麽事都直接間接地影響到朝政,他還沒有想好,底下就已經有一對臣子為他想好該走的路子。他當然有權利拒絕和反駁,可是該拿什麽去贏那些人手上的證詞呢?


    矛頭指向太子宮和椒房殿,巫蠱謀反都是要死的大罪!


    幸而還有幾個大臣從情感上出發站了出來,劉據是被逼、劉據是害怕受罰而逃避,他聽在心裏,糾地難受。自己的兒子是當今太子,是未來的國君,竟也有人把他逼到絕路,不得不越權自保。可是越權是大罪,如果不給他吃點苦頭,他永遠也記不住這是萬萬不能冒犯的。


    沒有選擇饒恕,戰爭依然繼續。劉據兵敗而逃,而他一顆懸著的心也飛蕩了出去。他下令,定要將太子追拿迴宮!


    可是他偏偏忽略了一點,劉據是他的兒子,他倔強不肯饒恕,劉據又如何會寬心迴宮。那倔強的性子在這一刻變得很是尖銳,深深刺痛了對方。當劉徹得到劉據不肯受降而選擇自縊的消息後,他繃在心頭的一根弦豁然崩斷。


    已經失去兩個女兒,最喜歡的兒子也被自己給逼死了。他心如刀割,很是後悔,同時又想到椒房殿中的人。想到她得知自己的兒子死後的消息,想到她還未複原的身體,想到她之後憎恨自己的日子,胸口簡直要糾得透不過氣來。


    他讓蘇文去椒房殿查看情況,那完全是個錯誤,他根本就還沒想通蘇文就是要害死劉據和衛子夫的其中一個!蘇文是特地等到衛子夫斷氣了,才跌跌撞撞作一副傷心樣迴到宣室殿報告情況。劉徹還沒從劉據的事情中晃過神來,又聽到衛子夫上吊自殺的消息,一下子從位子上滑了下來。


    之後,他對衛子夫的死不提一句,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蘇文急於給劉據和衛子夫定罪,試著問:“皇上,巫蠱和謀反一事如何了結?”


    劉徹頓時暴怒:“太子和皇後都死了,這兩件事還有什麽好說的!”


    蘇文伏在地上,雖然害怕但還是抖著膽子想確認一遍:“那……那皇上的意思,就是太子和皇後因巫蠱和謀反之罪而死?”


    冷厲的目光瞪到蘇文身上,蘇文咬住嘴低下頭不敢看他。劉徹深唿一口氣,冷肅說:“蘇文,你可不要胡言亂語。朕說那兩件事沒了著落,可沒說是太子和皇後所為!”


    說完,便要往椒房殿去。身後,蘇文卻叫住他:“皇上,太子和皇後畢竟嫌疑最大,如果此時要將他們葬入皇陵,恐怕會引起百官上書。”


    劉徹頓下腳步。


    的確,那兩件事沒有結果,現在看來劉據和衛子夫的嫌疑的確最大,如果……如果按國母行葬禮入皇陵,會引起朝中動蕩,還會掀起更大的腥風血雨,後果不堪設想!可是……她是皇後是這幾十年來的發妻,他這麽可能把她隨意扔在別處?!她含恨而死,她的心裏一定對他充滿了怨恨!


    這時,蘇文輕輕開了口,建議說:“不如,奴才替皇上去辦?想找個地方將皇後安置,等事情有了結果,再做打算?”


    發生那兩件事後,朝中各臣對宮裏的事情十分敏感。為今能做的,隻有妥善安排好她的去處了。他有些踉蹌地迴到席墊上:“也好,你去吧。”


    “喏。”蘇文馬上點頭,從宣室殿跑了出去。


    此後的每個夜晚,他想著這幾十年的恩恩怨怨,從在平陽府第一次見到衛子夫的那一刻起,到她和衛青企圖私奔,再到他們相互傾心坦白,每一件事都從腦海中匆匆流過,想要去細細迴想品味,卻總經不住心底的那一抹悲傷,將那麽悲歡離合胡亂越過,最後留下孤獨的惆悵。


    支持這些悲傷或者憤恨的事堅持過來的,是情感包括信任。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兒子和妻子有可能暗算自己,他的心更痛地沒法唿吸。他自是不願相信的,可他現在能看到的一麵卻是真真實實地存在,而他們母子的哭訴他們的眼淚,在那一張張證狀之上儼然不構成一粒威嚴。


    他坐在昏暗的宣室殿想著。想著她死了,兩個女兒死了,一個兒子也死了,還有一個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地。有關她的一切就這樣煙消雲散,椒房殿空空蕩蕩,恍如是做了一場夢。曾經找她找得心之麻痹,留她留的刻骨銘心,誓死也要她活著死了都在自己身邊,也曾說過定不會刀劍相向。可她現在在哪裏呢?沒有葬禮,沒有宗廟,不入劉家皇陵!


    決心和誓言都比不過時間的風塵。


    ps:


    劉據和劉徹的番外今天都奉上了。剩下還有兩個,看晚上有沒有時間碼,沒有的話就明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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