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衛子夫開始泡澡的時候她就有所察覺,就算再累再困,也不至於全身無力,腦袋卻比身體清醒。於是她暗暗讓絮眉叫了些侍衛在門外聽令,果然還是等到該來的人上鉤了。


    陳阿嬌麵色青白,一句話似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你……我還是中計了!”


    陳阿嬌幾年後忽然從長門宮出現實在匪夷所思,這又恰巧碰上衛青信函一事,衛子夫不得不將二者試著聯係在一起,於是幹脆問:“陳氏,本宮問你一句,密信一案,你是否知曉其中來尾?”


    陳阿嬌大笑著爬起,拾過匕首,在頭發上擦了擦:“衛子夫,我恨你入骨,恨衛家入骨,這樣的問題你還想不通嗎!”


    對於她一派風輕雲淡,衛子夫鎮壓肚中怒氣,厲聲道:“來人,押下去!”


    “慢著!”陳阿嬌出口製住,“本宮雖然已經被廢,但也算是長門宮的主,你們忘了本宮的陳家,忘了館陶公主了嗎!”她揚揚下巴,輕笑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期待,“要治本宮,還得先過問皇上!”


    她表麵上用劉徹來壓,衛子夫沒放過她眼中閃過的那一抹希冀。“你本就應該關在長門宮不得出來半步,今日卻到了我椒房殿。此事本宮不做議論,但你企圖刺殺本宮和誣陷衛將軍已是大罪,想必換做是皇上也不會輕易饒恕。”衛子夫數落她的罪行,憎惡地不想看她,扭頭吩咐,“來人,將陳氏押迴長門宮,等待皇上發落!都給本宮好生看守,若她出了什麽意外,你們提腦袋來見!”


    “喏。”侍衛們得令靠近。陳阿嬌頓是暴怒。揮舞起手中的匕首,不許他們上前。


    剛才在下刀的那一刻,陳阿嬌是真的想殺了衛子夫!當她進到這間獨一無二由椒而成的殿子時,當她看見衛子夫躺在鑲金暖黃的榻帳之中時,她心底的恨立即又熊熊燃燒了起來。這些原本都是她的,可衛子夫卻把她有的一切全部搶走!包括丈夫,包括權勢,包括家族地位!她代替了她所有的一切,她怎麽可能不恨她!現在……現在就算是治罪,她都不讓她再看他一眼!


    可是……可是即使再恨。此刻她也再做不了什麽……能做的也隻有……隻有……


    她狠一咬牙,反手一刺,隨著宮女的尖叫。素白的袍子暈出一圈鮮紅。陳阿嬌捂著腹部,鮮血從拳頭伸出的刀柄留下,一滴滴落在冰冷的地麵。她痛吟一聲,一步踉蹌跌倒在地。


    衛子夫沒想到陳阿嬌會這麽做,看到那把匕首刺在陳阿嬌的腹中。聞到刺鼻的血腥,她也頓是慌了神。衛家在為難關頭,那些虎視眈眈的人必會造言是她逼得陳阿嬌。陳阿嬌是館陶之女,就算是被鎖在長門宮也不至於到她擅自處置!也因如此,所以方才她想把陳阿嬌帶迴長門宮後再和劉徹商議,不想陳阿嬌竟然做出這樣的舉動!


    陳阿嬌半趴在地上。一雙眼緊緊盯著衛子夫,呲牙笑了。她忽然一擰眉,握著匕首的手腕一甩。一道鮮紅劃開在半空,落下一道彎弧。幾滴揮濺在衛子夫臉上,溫熱的血液頓時變得冰冷。衛子夫一打寒顫,從心底發寒,她也恨陳阿嬌。可是當她看見自己流血在自己麵前時還是緊張害怕,腦海裏映出劉徹的身影。迴蕩他當初說的話。此時此刻,衛子夫腦海渾成一團,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陳阿嬌最後還是被送迴了長門宮,唯一不同的是長門宮今夜不再清冷。禦醫為她處理傷口後,在外等待多時的劉徹便進到殿中,默默坐在她麵前。


    這時候,陳阿嬌覺得冷了多年的長門殿終於暖了起來。


    這一刻,她等了多久。他終究還是會來看她的,她猜對了。陳阿嬌深深望著他,好像要把這幾年思念到模糊的容顏狠狠彌補,終於心滿意足地笑了,告訴他:“我想見你,這就是唯一的辦法!”


    聽到這句話,劉徹心中沉默多年的某一處悄悄疼悶,他歎聲:“阿嬌……你的心究竟有多狠,竟對自己也下得這般無情。”


    她從榻上吃力坐起,目光沒有離開過他臉上一分:“有多愛,就有多狠!”她的右手始終捂著腹部,蒼白一笑,“反正這裏生不了孩子,傷便傷,廢就廢!”她看見他驚頓的神情,微微勾起嘴角,靠近他仰麵,盡量讓二人隻能看到對方的麵孔,“你我青梅竹馬,更是原配夫妻,可要說狠,你不知比我狠上多少倍。我是萬萬對你下不了手的,你卻將我鎖在長門宮,一步不來,一言不問!你是不是覺得,當初沒有殺了我,就是對我最大的恩賜?”她尋他閃爍的目光,逼他看著自己,“你有沒有看到我臉上的兩道疤痕?從眼睛裏一直流到下巴,你可知這幾年對我而言,比殺了我還要痛!”


    劉徹看著她深情又悲愴的雙眼,目光緩緩移下直到下巴。那兩道傷疤好像就在眼前,深壑血紅,從心底流淌而出。他迅速閉上眼不再麵對,這一刻他竟是不敢。一雙手輕輕捧住他的臉:“你當真真心隻愛她?你的心裏有沒有我?哪怕隻是一點點。”


    他睜開眼,愣愣望著她,還是堅決點點頭:“是,我愛她!對你……我充滿愧疚。我知道你變成這樣,都是因為我,而我……也不能補償你什麽。如果要你繼續陪在我身邊,隻會彼此折磨,讓那場暗鬥死灰複燃。如果……如果你要離開,我可以幫你安排。”


    “不,我不離開。”陳阿嬌退出兩個人的距離,後背緊緊貼在牆角,“在長門宮的那幾年,雖然我不曾見你一麵,但隻要能聽到你的消息,想到我們生活地這樣近,我就得到安慰了。如果我離開了,天涯海角,我再也不能離你像那幾年這麽近。我的心已經沒有了,越遠我的心口就越痛,因為感覺不到了。”她悲傷笑一笑,問他,“現在我想知道,你要怎麽懲罰我?這一次……會不會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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