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宮三日,劉徹取過長樂宮後極少來披香殿,衛子夫也因為徹底失去王初顏的消息。


    一日入夜,甘泉宮內。


    劉徹站在案桌上練字,陳阿嬌守在身邊磨墨。寫好一幅,陳阿嬌小心拿起,交給一旁的秋蘭,放到大桌上去晾幹。劉徹放下筆,擰擰眉頭,陳阿嬌立馬迎上,為他揉穴。劉徹閉著眼,讚揚道:“阿嬌好手藝。”


    陳阿嬌笑:“皇上不過是有一段時間忘了阿嬌的手藝,阿嬌一直等著。”


    是啊,若不是太皇太後又一起提起,劉徹此時可能根本不會在此。想到這,陳阿嬌心中隱隱發恨。


    劉徹則笑了,拍拍她的手,沉語不說話。換做以前,他可能又要說上幾句哄人的話,可現在卻卡在嘴邊如何也說不來。也不知這是何時起,自己對陳阿嬌惜字如金,想的那些話想要說給別的什麽人聽。


    西窗突然破進一團人影,幾個宮女大叫一聲躲到角落。秋蘭正在大桌上鋪字,見到一把明晃晃的刀,頓時嚇跑了出來,可還未到正殿,腹中一陣刺痛,慘叫一聲倒在地上,臉上擰成一團,痛地發抖。


    劉徹立馬站起來將陳阿嬌護在身後,外麵的侍衛也聽到動向衝進來,看到長發散亂的人提劍站在側殿。陳阿嬌看見秋蘭倒在血泊中,嚇跌在地上,劉徹怒目喝:“抓起來!”


    侍衛一衝而上,那人飛身一轉,迅速踢開兩人,揮著劍與侍衛交手。劉徹冷冷瞪著此人,心想宮外遇刺之事,原本以為是陳阿嬌所為,這幾日想來探探口風,卻忽然出現這一幕。事情越來越複雜,今日此人和誰有莫大的關係,幾次行刺究竟是不是同一人所為?


    他暗下決定,非要拿定此人不可!


    交持一段時間後,兩個侍衛左右夾擊,四五招後總算擒住來人。她用力扭扭肩膀,滿頭亂發垂在臉上。劉徹命人撩開她的長發,看看究竟是誰,哪知卻被驚的一跳。侍衛撥開她臉上的頭發,來人竟是已經被黑衣人帶走連日失蹤的王初顏!


    陳阿嬌看到她也是一訝,然恨恨笑:“本以為你不過是個普通小宮女,沒想到還有兩下身手。”


    王初顏好像這才醒悟過來,看到甘泉殿中一片狼藉,秋蘭躺在地上,腹部被刺了一個大洞,而自己則被兩個侍衛抓著。她立即意識到什麽,驚慌搖頭。


    侍衛問劉徹:“皇上,此人行刺甘泉宮,是否要即刻處決?”


    王初顏頓時軟了腿,一個踉蹌撲在地上,侍衛生怕她動手,把劍架在她肩上。王初顏不怕這刀劍,怕的是其他。她不住搖頭,懇請劉徹:“奴婢沒有行刺,奴婢也不知道怎麽就到了這裏!請皇上明察!”


    因為心急,說話的聲音大了些,劉徹還未問什麽,陳阿嬌就兩步趕上,一巴掌甩在王初顏臉上:“放肆,皇上麵前,甘泉宮之中豈能任由你大吼大叫!今日之事你也休要狡辯!”她指著地上蜷成一團連連哀聲的秋蘭,目光一掃地上一片血跡的長劍,“秋蘭身上這個傷,就是用你手上的劍刺的!證據在手,眾人所見,你還要裝傻麽!”


    王初顏慌亂搖頭,急得掉淚,抓住陳阿嬌的裙角:“奴婢沒有,奴婢與秋蘭無冤無仇,怎麽會傷害她呢。”話剛落定,王初顏看見陳阿嬌眼中閃過一絲犀利,頓時大驚自己說錯了嘴,急忙改正,“不,誰和秋蘭都沒有仇,也和皇後無仇,誰人也不敢大膽夜襲甘泉宮!奴婢是冤枉的,還請皇上、皇後明察!我……”


    越說越黑,王初顏磕起頭,咬著牙不再說話。陳阿嬌一腳踢開她,迴到秋蘭身上,查看她腹上的傷口,沉痛搖頭:“本宮不願多說什麽,一切都由皇上定奪。”她撇頭對身後的宮女,很是傷心,“把秋蘭抬進房去,快去叫禦醫過來。秋蘭受苦多,千萬不能有事。”


    宮女小心翼翼扶著秋蘭,進到裏麵的小榻上躺著。劉徹望著地上不斷發抖的王初顏,冷無感情:“隨朕去披香殿。”


    王初顏點點頭,抖抖索索跟著劉徹前往披香殿,不斷試想衛子夫聽到這件事後的樣子。


    來到披香殿,衛子夫看到劉徹快步趕來有些驚訝,又看到他後麵還跟著一個披頭散發、衣裳淩亂的女子,頓時欣喜起來。然而,她很快注意到劉徹的表情,驀然一怔。


    劉徹領著王初顏站在殿中,王初顏對了對衛子夫的視線,跪下地欲說無言。衛子夫越發不安,輕輕問劉徹:“初顏她……”


    “你得先問她,為什麽會藏了一身武功。”劉徹冷冷放下一句話,頓看了衛子夫半頃,轉身站在院子裏,不再理會屋內。


    衛子夫聞此,有些詫然,張張口,終於問她:“初顏,皇上說的……是何意?”


    王初顏跪在地上,抬頭定定望著衛子夫,目光憂傷誠懇,更有幾分期盼:“我的功夫……跟父親學的。隻是他很早就不在了。”


    聽到這,衛子夫心有巨石,提著氣小心翼翼問:“你為什麽要把這身功夫藏起來,你進宮……究竟是為了什麽?真的隻是拿俸祿,養活你宮外姑姑?”


    王初顏用力點頭,聲音漸漸輕下:“的確是為了病重的姑姑,後來姑姑不在了,初顏也就無牽無掛。”


    看著她的眼,衛子夫軟下心,最後問:“那天,客棧發生了什麽事,你又怎麽會突然出現在甘泉宮的?”


    王初顏終於哭出來,捂著眼睛,一聲聲哽咽:“衛夫人和皇上走後,客棧就來了好幾個黑衣人,他們把侍衛們都殺了,我敵不過他們,就被他們帶走。後來,後來……我昏睡了好幾日,滴水不進,早就沒了力氣,現在怎麽還會跑到皇宮裏,跑到甘泉宮去殺秋蘭!衛夫人也不相信奴婢嗎?奴婢真的什麽也沒有做!”


    “甘泉宮?刺殺?”衛子夫喃喃,注視她半刻,雙眸漸漸蒙上一層悲切,扶起她擦擦臉上的淚水:“初顏,是我連累了你。”


    王初顏木然一愣,轉起亮亮的眸子,欣慰笑了笑。她是真的一無所知,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在甘泉宮,為什麽會傷了秋蘭,隻知道是在情急之下不小心展露了武功。如果這些連衛子夫也不再相信,她定是必死無疑,但今也是死而無憾。可是若由衛子夫猜測所說,她若被冤死,定有人會受牽連,那個人也定是衛子夫。王初顏抹幹眼角的淚,然後問:“如何是好,要不要告訴皇上?”


    衛子夫神色一頓,苦笑開來:“我都猜到這個份上了,他又如何不知。隻是,他親眼見你持劍在甘泉宮,一時半會兒又如何想到萬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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