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慌了神,命令找來全城最好的大夫,抱著衛子夫趕迴客棧。


    大夫看完傷口,王初顏小心用袍子將衛子夫裸露的傷口蓋上。外麵,劉徹上前問話,大夫說:“這位夫人背後中了一刀,傷口發黑,是中毒的跡象。”


    劉徹望了一眼簾帳中榻上的人,誠懇道:“那就有勞大夫趕快把我夫人的傷治好。”


    大夫麵有難色,說話:“解毒的藥材,老夫醫館都有。可是……夫人的傷口因這種特殊的毒性發炎,紅腫並伴有黃膿,身體也在發熱,常用的鼠尾草和大黃恐怕不能起到根本的效果。”


    心中一驚,劉徹問:“那麽還需要什麽?”


    大夫說:“熊膽。不過那是皇尊貴族才用得了,老夫無能取得這樣珍貴的藥材,所以……”


    劉徹暗暗鬆下一口氣:“你先想辦法抑製我夫人身上的毒性。熊膽,我自有辦法!”


    大夫點點頭,提筆寫藥方。劉徹叫出一個侍衛,在門外低聲與他說:“快馬加鞭,迴去把熊膽取來!還有,此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侍衛猶豫了一下,提議:“為何不將夫人送迴都城,這樣……”


    “叫你去就快去!”劉徹打斷他,有些怒意。侍衛彎腰應下,跑往馬房,快鞭而去。


    劉徹返迴廂房,衛子夫安靜躺在榻上,蒼白的臉上細細布著一層細漢。他歎息,他又何嚐不知帶她迴宮能節省時間,何嚐不知宮裏要有什麽藥便有什麽,隻是如今的她昏迷不醒、危在旦夕,如果還要車馬勞累,病情不知還會惡化到什麽程度!


    迴想起來,行刺的人這麽快就找到他們的行蹤,必定是出宮之時就已跟上。能夠將他們的時間和地方預料地如此準確的人,主謀不是宮裏人,就是宮裏有眼線。會想一年前披香殿的刺殺,劉徹心中已得到大約答案。


    不知過了多久,衛子夫感覺自己正在沉入一片火海,怎樣都動彈不得,隻能任由沉墜。腳下是輝黃的火紅,一股熱氣直騰騰往上冒,豆大的熱汗從發絲間滾下,貼在臉上很不舒服。她想抬手擦汗,卻如何也動不了,心裏急切焦恨,她皺起眉頭,猛地甩甩頭。


    忽然,一絲涼意貼在額頭,為她拂去臉上的汗水,將發絲撩到耳後。意識慢慢從火海中轉移,她緊緊閉著眼睛想要睜開,奈何眼皮子此時這般沉重。耳邊的火燒聲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溫和的寧靜,她才知道剛才原來是在夢中,可是身體還是那樣火熱,尤其是後背。


    又一片涼意貼在她臉上,衛子夫輕吟一聲,手指漸漸有了力氣,吃力地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帳暖黃色的絲綢,牆壁上的燈光忽明忽暗,一個人影端坐在榻前。衛子夫閉閉眼,將目光放倒榻旁,他背著燈光,看不大清他的麵容,但衛子夫卻已經想到了。


    這裏除了他,還會有誰。能讓人出乎意料的還是,在為自己溫柔拭汗的人,真的是他麽?


    此刻,劉徹鬆了一口氣,手裏仍拿著那塊濕帕,從眼裏泛起幾分笑意,緩緩說:“可算是醒了。”


    衛子夫看著他,心中複雜萬分,張著口久久,然後沙啞喚:“水。”


    劉徹從旁桌拎起茶壺,倒了一杯,自己先嚐了嚐溫度,然後將她小心扶起,把杯子湊到她幹白的唇邊:“水溫剛好。”


    看著杯子裏輕輕搖晃的水麵,她感覺自己的心就要被融化了。順著杯沿,她輕輕抿了一口,然後急急灌下。劉徹順著她的動作喂她喝水,一手輕拍著她的腰:“慢些。”


    衛子夫身如火燒,早就口幹舌燥,又匆匆喝了幾杯才覺好些。她深唿了一口氣,感覺渾身乏力,於是便往下躺。後背猛地傳來一陣刺痛,她不由一聲痛嗬,深深凝眉。劉徹慌忙將她扶好,坐在床頭將她抱在懷裏:“你背上有傷,我來扶你。”


    劉徹小心翼翼抱著她,躺好之後握著她的手,注視她的眼神沉定,片刻之後許下一言:“我向你保證,從此以後都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衛子夫強而笑笑,歎息道:“是我無能,如果當初生的是皇子,那麽你就可以……”


    劉徹搖搖頭,眼眸更為深澈:“妍兒不是我的工具,她是我的女兒。我從不為這責怪過你,反而我還得感謝你。”


    看著他,衛子夫不敢去猜他話語背後的感情,怕會擾亂自己內心一直以來的決定。她垂下眼眸,傷懷說:“我在宮外遇刺,心裏更擔心宮裏。如果妍兒……”


    哽咽,衛子夫閉住眼,無法說下去。劉徹撫摸她的頭發,含笑說:“你放心,我已經讓衛青進宮。”


    衛子夫驚訝,今夜所發生的太容易讓心融化。自己所擔心的一切,他竟早已安排妥當他今夜的關心和溫柔,都是那樣讓人無法拒絕。如果他能讓自己依靠……不,不可以。她想要的是一個一心一意的男子,可惜今生無法托付,但也不能將自己的心交給一個必須三心二意的男子身上。


    這時,有人敲了敲門,然後進來。


    劉徹的一聲“快馬加鞭”,侍衛隻用了一夜的時間便將熊膽從皇宮取來。王初顏按照大夫的吩咐磨藥,手指都起了水泡,心裏還惦記衛子夫的病情,現下看到她醒來,不由輕鬆笑了。她端著裝有藥粉的盤子,跪在榻前:“奴婢已將藥磨好,大夫說隻要擦在傷口上便好。一日兩次,七日之後就能見效。”


    劉徹接過盤子,衛子夫頓時明他接下去的意,心裏有些抗拒,對他說:“這個小事,讓初顏幫我就好。”


    端藥盤子的手頓了頓,然後又放迴王初顏手上,劉徹起身整整袍子,說:“那我先出去了。”


    既然她不願意他為她擦藥,他便順她的意。劉徹心裏到底還有些失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抗拒,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受。他合上房門,此時天已大亮,明媚的陽光從雲中透落,院子裏融洽的寧靜。


    看著緊閉的房門,衛子夫黯然。雖早與他有過肌膚之親,這本該不在意的,但在這個時候,怎麽還會急著顧慮男女有別,這連自己也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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