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龍離開礦長室,拎著一隻籃子迴到了自己家裏,把籃子放到窗台上,“咚咚咚!”地把門敲得山響。


    負屭在門內喊道:“是龍爺嗎?”


    喬龍迴應道:“是我!你們都怎麽樣了?”


    負屭在門內應道:“半個時辰前,吃了最後一頓藥,估計已經沒問題了。”


    喬龍幹脆地說:“你們都聽好,一會兒吃完晚飯,就全部離開這裏,趕緊都到隔離中心幫忙去,給你們治病的救命恩人已經來了,現在正在給礦上熬藥,你們都去,全都聽他安排。”


    負屭在屋裏激動地說:“是嗎?我們的恩人親自來了?我們吃完飯立刻就趕過去!”


    房間內的其他人也紛紛激動地表示說:“放心吧龍爺!我們都知道了,我們幾個都是知恩圖報的人,決不會讓龍爺和恩人失望。”


    喬龍左右看看,愉快地說:“那好吧。你們馬上吃飯吧,這可是礦長專門為你們提供的一頓好飯,好好慶祝你們幾個病好了!我先走了。”說完,閃身離開了。


    這天晚上,錢翻譯迴到自己的住處,一吃完飯就把平生帶到了內室,給他講起了《羊羔跪乳》的故事。


    錢翻譯已經得到了上級的明確指示,武工隊隊長喬虎同誌,要深入虎穴來拯救身染瘟疫的勞工和百姓,要他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喬虎同誌的安全。


    錢翻譯已經知道,喬虎就是喬龍的親哥哥,也是翠兒的丈夫和平生這個孩子的親生父親,還是七峰山土匪,還是神醫,還是……這種多重身份,掩護起來怕是難度太大了,他該怎麽辦呢?


    白天親眼看見喬龍臨危不懼,大義凜然,獨自一人舍身前來拯救患者,從他的身上仿佛已經看到了喬虎的影子,雖然還沒有見到過喬虎本人,但他早已從心裏深深敬佩不已。


    錢翻譯已經去找過翠兒,約好翠兒晚上過來。他一邊給平生講故事,一邊等待翠兒的到來。


    平生已經七歲了,長得虎氣十足,忽閃著一雙大眼睛,認真地聽著他講故事。


    錢翻譯和藹的語氣,繪聲繪色地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隻母羊生了一隻小羊羔。羊媽媽非常疼愛小羊,晚上睡覺總是讓小羊依偎在身邊,用身體溫暖著小羊,讓小羊睡得又熟又香。羊媽媽白天吃草的時候,也總是把小羊帶在身邊,兩隻羊形影不離。遇到別的動物來欺負小羊,羊媽媽就用頭來抵抗,頑強地保護著小羊。”


    平生天真的讚歎說:“羊媽媽真好!”


    錢翻譯笑笑,繼續講道:“有一次,羊媽媽正在喂小羊吃奶。一隻母雞走過來說:‘羊媽媽,近來你瘦了很多,自己吃過的東西都讓小羊咂了去。你看我,從來不管小雞們的吃喝,全由它們自己去撲鬧哩。’”


    平生眉頭一皺說:“雞媽媽不好!”


    錢翻譯笑笑,繼續講道:“羊媽媽討厭母雞的話,就不客氣地對它說:‘你多嘴多舌總是搬弄是非,到頭來犯下擰脖子的死罪,還得挨上一刀,對你有啥好處?’”


    平生咯咯咯地笑。


    錢翻譯繼續講道:“羊媽媽氣走老母雞以後,小羊對羊媽媽說:‘媽媽,您對我這樣疼愛,我怎樣才能報答您的養育之恩呢?’”


    平生急切地問道:“羊媽媽怎麽說呢?”


    錢翻譯微笑著說:“羊媽媽說呀:‘我什麽也不要你報答,隻要你有這樣的一片孝心就心滿意足了。’”


    平生的兩隻眼睛裏的有兩滴眼淚在眼眶裏轉了轉,輕輕地滑落下來。


    錢翻譯一邊用手給他輕輕擦拭眼淚一邊說:“小羊聽了羊媽媽的話以後,跟平生一樣,眼淚也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表示難以報答慈母的一片深情。從那以後,小羊每次吃奶的時候都是跪在羊媽媽的身邊,牠知道是媽媽用奶水喂大牠的,跪著吃奶就是感激媽媽的哺乳之恩。”


    平生眼淚汪汪地問道:“叔叔!我的媽媽到底在哪兒呢?我想媽媽!”


    “篤篤篤!”敲門聲響。


    錢翻譯讓平生趕去開門,門開了,翠兒站在門外,笑吟吟地說:“生兒!”


    平生不由自主地撲進翠兒懷裏,喊道:“姨!”


    錢翻譯起身,淡淡地說:“你來了?坐吧!”


    翠兒並不急著坐下,而是抱著平生,迫不及待地看著錢翻譯問道:“是不是他到礦上熬藥來了?”


    錢翻譯點點頭,認真地說道:“組織已經通知我了,讓我不惜一切代價保護他的安全。我想,我們是不是應該商量一下。”


    翠兒認真地點點頭,兩人坐在一起,開始竊竊私語……


    第二天早上,天色剛剛放亮,天氣晴朗,萬裏無雲。


    隔離中心四周戒備森嚴,礦警隊員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守在隔離帶外圍。


    帳篷內爐火正旺,濃煙隨著煙囪直上雲霄。喬虎已經在灶上的兩口大鍋內,煎炒生石膏粉,地上放著浸泡在水裏的各種中草藥。


    喬虎已經連夜熬了兩大鍋湯藥,分別倒進了旁邊的八隻空盆裏,這兩鍋湯藥,全都是給初發患者喝的。負屭、號勞工以及其他六名勞工一起,忙進忙出地幫著喬虎打著下手。


    負屭和號勞工分別端著一盆藥水,來到隔離帶內,另外六人則分別去了六間隔離病房,喬虎就此給他們劃分了各自負責的病區。他讓負屭等人給每一位患者各倒一小碗湯藥,讓患者喝下去,遇到病情嚴重的,就讓他們親自去喂。負屭等人已經有了經驗,還都親自示範著教會了一些輕病號,讓這些輕病號也幫忙喂食那些重病號。


    負屭等八名打下手的人員已經經曆過了鼠疫的侵害,上手都比較容易,很快便駕輕就熟起來,尤其是號勞工,表現得更是勤快麻利。


    在喬虎第二輪熬藥開始不久,大家都已經把第一輪的湯藥水分發完畢,並很快喂食結束。負屭帶著大家快速返迴到帳篷裏,紛紛向喬虎表達感激之情。


    負屭率先激動地說道:“謝謝恩人救了我們!”


    喬虎淡淡地說道:“舉手之勞,不用謝。看著這麽多的中國人受難,我作為一名和你們一樣的中國人,怎麽能袖手旁觀呢?義不容辭,我是無論如何都一定會伸出援手的。”


    號勞工機靈地問道:“請問恩人怎麽稱唿?”


    喬虎隨口答道:“嗨!山野村夫,沒什麽名號?”


    號勞工不解地問道:“怎麽會沒個名號呢?”


    負屭不滿地說:“幺二二五六號,恩人說了沒有名號,你就不要再多問了嘛!”


    號勞工解釋說:“我是想記住恩人呀!”


    喬虎笑笑說:“沒什麽?你我之間猶如過眼雲煙,不必掛懷,我隻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


    負屭隨口提醒道:“恩人可一定要當心,日本鬼子可能盯著你的藥方呐!”


    喬虎笑笑說:“謝謝你!其實這藥方也不是什麽秘密。隻要是對人類有用的,隻要是正義的,隻要想學,我都會教的。”


    號勞工機靈地說:“那恩人就教教我唄!”


    “好啊!”喬虎脫口而出,隨後好奇地問道:“你懂醫嗎?”


    號勞工愣怔一下,搖搖頭。


    喬虎和氣地問道:“那你為什麽要學呢?”


    號勞工一時語塞,不知說什麽才好。


    負屭打趣說:“恩人千萬別聽他的,他在逗你玩兒呐!”


    喬虎爽快地站起來,拿起灶上的兩把鏟子說:“你們二位,來,幫著攪攪鍋裏熬的藥材!”


    負屭和號勞工欣喜地從喬虎手裏接過鏟子,分別開始在大鍋裏攪動。


    這一天上午,喬龍言出必行,如約和邱繼財一起來到了隔離帶外的一張高台上,兩人站在一起,遠遠觀看著喬虎熬藥的開放式帳篷。


    喬龍和邱繼財分別遠遠看著,喬虎和負屭等人在帳篷裏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兩人卻是各懷心思。


    邱繼財眯縫著雙眼,內心琢磨著:這個人難道就是仇人喬虎嗎?他為什麽就這麽傻?會自動送上門來呢?難道他是來找我尋仇的嗎?我要不要先下手為強呢?我如果殺錯了人怎麽辦?且待你治療瘟疫,我這裏察言觀色,再作計較。你若真是仇人喬虎,諒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喬龍看著遠處的哥哥,眼前浮現出跟哥哥曾經在一起的幸福畫麵,內心暗暗想著:哥哥呀,知道你早晚都會來。你可知道你的周邊正危機四伏,有多少隻餓狼張著血盆大口等著你嗎?我旁邊的這個人,就是咱們的仇人邱繼財。不過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落入他和日本人的魔掌。


    喬虎得心應手,到了中午時分,第三輪的配藥已經準備完畢,第二輪的熬藥還需要兩個時辰,師爺派人給大家送來了飯菜。


    喬虎讓大家吃完午飯以後,分別到各自負責的病區再巡視一下,之後都可以休息兩個時辰。


    大家按照喬虎的吩咐,飯後紛紛再去巡視了一遍以後,各自離開了隔離中心,喬虎也趁著這個機會,在隔離帶內打個盹休息一下。


    號勞工愉快地離開了,他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趁人不備,鬼鬼祟祟地跑到了淺見的辦公室,受到了淺見的熱情接待。


    原來,號勞工的真實身份是淺見親自派進勞工隊伍中的一名暗探。


    當淺見得知先前邱繼財派到勞工隊伍的二十名暗探先後都離奇死亡的時候,立刻判斷出勞工隊伍內部必有蹊蹺,便暗中做了調查。他首先了解到第一個死亡的暗探隊員就是在一號井區,就斷定一號工區內必定有鬼,就把號勞工神不知鬼不覺地派到了這裏。可不能小瞧了這個號,他可是經過日本鬼子特別訓練的,梔子手下最為得意的一名日本特工,中國話說的異常流利。


    然而,這名特工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他剛剛被派到一號井下不久,就離奇地染上了鼠疫。就在他無比絕望之時,竟然被同一個工區的喬龍給出手搭救了,與他一起被搭救的,居然還有與狴犴換崗後來巡視的拉屍隊井下負責人負屭。總算是從死神手裏逃了出來,否則的話,一被派來就玉碎,這是冤枉透了。


    錢翻譯吃過午飯以後,興高采烈地來到淺見辦公室,一隻腳剛剛跨進院門,突然停下腳步怔在那裏,淺見和號勞工正好從辦公室裏出來,和錢翻譯走了個麵對麵,相差隻有幾步之遙。


    想要躲避已經來不及,錢翻譯隻好硬著頭皮向前走過去。雖然號勞工換了服裝,可錢翻譯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他那天在淺見辦公室與喬龍和負屭同時出現的情形一直在錢翻譯的腦海裏閃現。


    淺見拍著號勞工的肩膀,誇讚說(日語):“你的情報很有用,這個藥方一定要拿到手,將來為我們大日本帝國所用。”


    號勞工低頭迴應道(日語):“哈伊!在我得手之前,希望淺見君再不要幹擾他的正常工作。”


    淺見笑嘻嘻地說(日語):“你放心,你不拿到藥方,我們決不傷害他。”


    號勞工嚴肅地說(日語):“那我去了,但願能夠得手。”說完,立正鞠躬,轉身離開了,經過錢翻譯的時候,竟然視而不見。


    錢翻譯尷尬地立在那裏。


    淺見看見號勞工離去,朗聲道:“錢sir,快請進,什麽事情這麽高興?”


    錢翻譯興致勃勃地說:“我剛從隔離中心來,看見所有的傳染病人好像都在好轉。”


    淺見得意地說:“我已經知道了,剛才那位勞工,其實是梔子小姐奉藤田司令長官之命,特地派來的。”


    錢翻譯故作不知地環顧左右問道:“勞工?在哪裏啊?”


    淺見笑嘻嘻地說:“就剛才離去的那位,那是幺二二五六號勞工,是我大日本帝國的高級特工。”


    錢翻譯盡管已經想到了,可還是暗暗吃了一驚,馬上故作驚訝地說:“哦!這可太好了,對我們深入了解勞工內部情況真是有太大的好處了。”


    淺見自言自語地說:“邱sir的暗探隊全軍覆沒以後,我們就再也不知道勞工內部的真實情況了。”


    錢翻譯急切地問道:“那他查清勞工內部地下黨的情況了嗎?”


    淺見笑笑說:“這個還沒有,眼下我們的主要目的,是要把此次瘟疫的藥方搞到手。”


    錢翻譯諂媚說:“太君高見!”


    淺見情不自禁地說:“沒想到一場瘟疫,居然還能讓我們有意外的收獲,哈哈哈哈!”


    錢翻譯也陪著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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