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龍懵了,急切地在四下裏尋找著,高聲喊著:“哥哥!哥哥!”


    找了好久,卻始終看不見哥哥留下的痕跡。他猛然間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哥哥並沒有死。這種感覺是怎麽來的呢?他苦苦思索著,募地,當他再次看到單豹墳頭上的那塊木牌的時候,他感到上麵雋秀的字跡是那麽親切和熟悉。


    以前和哥哥生活在一起的時候,每年哥哥都給村子裏的各家各戶寫春聯,自己雖然不識字,可哥哥的字跡卻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裏。父母墳上的石碑,潘四爺墳上的木碑,看上去字跡全都一樣。彩鳳和阿嬌已經教他認了不少字,這塊木牌上的字基本都認得,他堅信,七峰山土匪或許真的被鬼子給滅了,但哥哥並沒有死。可哥哥現在在哪兒呢?是不是帶著殘匪還在暗殺日本鬼子?


    在單豹的墳前,喬龍一眼不眨地看著哥哥寫的字,他想了很多。


    神山幫主馬成魁遇害,米記糧行被搶,日本軍隊竟然可以隨意殺人,潘四爺的生前形象,在他的眼前閃現出來的一幕幕場景無不感染著他。他一瞬間就感覺到自己已經長大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他突然感到自己肩上的擔子加重了,義不容辭地要投身到抗日鬥爭的洪流之中去了。


    想到這裏,他不再猶豫,大踏步地離開了。


    喬龍再次迴到海龍幫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他不管那麽多,急切地來到海蛟龍下榻的地方,敲響了海蛟龍臥室的門。


    海蛟龍還沒有睡,正在頗有情趣地與彩鳳和阿嬌姐妹倆調情,突然聽到敲門聲,知道除了喬龍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打攪他,便無奈地打開門讓他進去。


    喬龍沒有進門,識趣地要站在門口說事情,海蛟龍看著喬龍急切的樣子,也沒有多做計較,迴去披了一件棉大氅出來,等著喬龍說話。


    喬龍當下就迫不及待地跟海蛟龍說了自己想要和海龍幫一起積極抗日的打算,海蛟龍覺得事情重大,答應讓彩鳳和阿嬌盡快通知海龍幫的兄弟們,開堂會決議幫會抗日一事。


    海龍幫的堂會如期召開了。


    在海龍幫的聚義廳裏,海蛟龍坐著頭把交椅,彩鳳和阿嬌分立兩旁,喬龍神色嚴峻地坐在並列平行的第二把交椅上,八大堂主分別坐在下邊左右兩排。


    海蛟龍冷峻地說:“兄弟們,現在國難當頭。日本軍隊占領了我們平州城以後,可以隨意殺人,可以隨意搶奪,根本不把我們中國人當人看。昨天晚上龍爺跟我講到了咱們海龍幫也要抗日,他的心裏現在已經有了很好的打算。今天召集大家來,召開這個緊急堂會,就是要告訴大家,我們海龍幫不是任人捏來捏去的軟柿子,我們也要抗日了!”


    眾人聽了,群情振奮,一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海蛟龍看見堂主們高漲的情緒,頓時受到了鼓舞,朗聲說道:“下麵,就由龍爺來給大家談談他的打算。”


    眾堂主全都興奮起來,專注地看著喬龍。


    喬龍緩緩站了起來,不緊不慢地說:“日本人來咱平州城都快半年了,他們很霸道,殺人不眨眼。殺老百姓不計其數,咱先不說,光是咱平州城的幫會,他們不僅殺了神山幫的山爺,也殺了齊天幫的人,還殺了我們的老五和幾位兄弟。他們現在已經騎在我們頭上開始拉屎了,我們還能坐以待斃嗎?我們都是有血性的兄弟,顯然是不能的。七峰山土匪已經完了,現在城裏隻有我們海龍幫算是還能對抗日本鬼子,我們決不能任由日本人欺負咱中國人!”


    一席話點燃了八位堂主心中早已燃燒的怒火,他們紛紛站起來,起身喊道:“海爺!龍爺!我們要抗日!”


    喬龍被大家的情緒感染得頓時更加激動起來,激昂地說:“先前所有平州城跟日本鬼子的對抗表明,隻有我們拿起槍杆子,才有可能拚個一兩個本錢。神山幫的山爺、米記糧行的大護衛,他們都是一身橫練功夫,結果怎麽樣啊?還不是任人宰殺?”


    海蛟龍緩緩站起來,肯定地說:“是啊!兄弟們。龍爺說得對,我們要抗日,就不能赤手空拳,日本鬼子手裏有槍,我們現在也需要有槍。”


    彩鳳上前發嗲說:“海爺喲!龍爺喲!咱們從哪裏去弄槍呀?”


    阿嬌也上前撒嬌說:“是呀!兩位爺,哪裏才能搞得到槍嘛?”


    海蛟龍頓了頓,不容置疑地說:“那天就連我們的死對頭,齊天幫的天爺也來找我們聯合,說明日本人已經逼得我們現在不得不聯合起來抗日了。從今兒起,我們海龍幫就要和日本鬼子死磕到底了!至於槍的事情,咱活人不能讓尿憋死。大家先下去,暗中訪一訪,看有沒有什麽門道?”


    眾堂主一拱手,齊聲道:“是!海爺!龍爺!”說完,全都精神抖擻地轉身出去了。


    喬龍看著八大堂主離去的背影,轉身對海蛟龍說:“大哥,我也去訪訪看。”


    海蛟龍爽快地說:“去吧兄弟,千萬小心!”


    喬龍一拱手,幹脆地說:“好嘞!大哥。”說完,也抖擻精神轉身走了。


    海蛟龍看著喬龍的背影,撓撓頭,若有所思。彩鳳和阿嬌嘀咕說:“龍爺好像一下子長大了。”


    喬龍離開海龍幫,健步來到大西街,發現街麵上很是蕭條。他徑直來到門庭冷落的神醫門前,看見神醫門糧行的大門上醒目地掛著糧價牌:今日麵價每升十五元代送貨。


    喬龍一閃身走了進去,喬八爺正在櫃台上算賬,猛然抬起頭來,見是喬龍來了,大喜過望地說:“呀!是喬龍哩嘛!”


    喬龍食指擋唇“噓!”的一聲,徑直走了進去。


    喬八爺四下看看,壓低聲音說:“你咋來咯哩?”


    喬龍故作鎮靜地說:“八爺!我現在有事情要找你們。”


    喬八爺不解地問道:“啥事情哩嘛?找你哥哩?”


    喬龍急切地問道:“有我哥的消息?”


    喬八爺搖搖頭說:“沒有哩。日本小鬼子說剿滅了七峰山土匪喬虎哩,我們不信哩咯!”


    “聽他們吹吧!”喬龍笑笑,突然做了個手槍的手勢,故作神秘地說:“八爺,我想要這個!”


    喬八爺疑惑不解地問道:“你要這個做啥哩嘛?”


    喬龍沉靜地說:“我要像我哥哥一樣去殺日本鬼子。”


    喬八爺不以為然地說:“急啥哩?先找到你哥哥再說哩嘛!”


    喬龍壓低聲音說:“我可以一邊找哥哥一邊殺日本鬼子,這樣目標大一些,也好找。”


    喬八爺想了想,滿意地點點頭,趴在喬龍耳邊悄聲說話,他告訴喬龍,讓他去找喬有寶搞槍。


    喬龍聽了尤為驚喜,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竟然喬有寶可以搞到槍。他吃驚地問道:“真的?”


    喬八爺故作神秘地說:“真的哩!不要說是八爺說的哩嘛!”


    喬龍高興地說:“好!謝謝八爺!我去了!”說完,一閃身,出去了。


    喬龍從糧行出來,看看四下無人,趕忙一閃身又推門進了神醫門當鋪,當鋪裏沒有客人,隻有喬有寶在櫃麵上把算盤打得“啪啪!”作響。


    門“吱!”的一聲開了,喬有寶看見喬龍一閃身走了進來,異常驚喜地喊道:“喬龍!”


    喬龍急忙用食指擋住嘴唇“噓!”的一聲。


    喬有寶趕忙離開櫃台,從裏邊打開洽談室的門,把喬龍拉了進去,壓低聲音說:“你不在海龍幫裏享福,跑我這裏來幹嘛?”說著話,讓他坐在椅子上,準備沏茶。


    喬龍阻攔道:“喬叔,茶就不要沏了,我說幾句話,馬上就走,現在有事情想找喬叔幫我。”


    喬有寶詫異地說:“你那麽大能耐,喬叔能幫你啥呀?”


    喬龍做了個手槍的手勢,壓低聲音說:“幫我買這個!”


    喬有寶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連連說:“不不不,這可不行,喬叔咋買得到這個?”


    喬龍詭秘地笑笑說:“喬叔要是買不到,城裏恐怕沒有第二個人能買到了。”


    喬有寶故作緊張地說:“可千萬別瞎說,這可是要掉腦袋的!”


    喬龍冷冷地說:“隻要有日本鬼子在,誰也不能保證下一刻功夫自己的腦袋還在!”


    喬有寶吃驚地問道:“你要幹嘛?”


    喬龍鎮定地說:“既然日本鬼子隨時都會要我們的命,那我就要像我哥哥那樣,先下手為強!我要抗日!殺鬼子!”


    喬有寶嗔怪說:“又瞎說,你哥哥現在生死不知……”


    喬龍壓低聲音說:“我去過七峰山了,雖然沒見著我哥,但我斷定我哥哥還活著。就算是真的死了,能殺幾個日本鬼子,值了。”


    喬有寶疑惑地問道:“槍的事兒,你咋會找到喬叔?”


    喬龍眼珠一轉,故作神秘地說:“我們海龍幫裏,有個專門打探消息的堂口,有人到喬叔這裏典當過手槍?”


    喬有寶一愣,旋即故作驚慌地說:“噓!可不敢瞎說!”


    喬龍做個鬼臉,淡淡地笑笑說:“沒事兒!喬叔,這是個秘密。”


    喬有寶嗔怨說:“這還差不多!你隨我來。”說著話,帶著喬龍悄然進到了內室。


    喬虎在城裏留名殺鬼子的消息,一早就傳到了李家峪煤礦,郝雲亮、大奎、二奎、喬安和眾武術隊員們,全都為喬虎的英雄行為伸出大拇指稱讚,但也暗中為他悄悄捏著一把汗。


    喬虎突然現身李家峪煤礦以後,卻是性情大變,他的渾身英雄氣早已沒有了蹤影,而且常常顯得憂鬱不堪,甚至還時不時地表現出一些恐懼和急躁,這讓大家都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在郝雲亮的耐心開導下,喬虎給夥伴們講了自己從為潘四爺報仇開始抗日的所有遭遇,還詳細講了七峰山匪巢瞬間覆滅的經過,眾人聽了頗多感慨。


    郝雲亮這才知道喬虎的各種表現其實是受到了驚嚇,他看著喬虎情緒不穩,便囑咐他暫時不要露麵,讓大家先把喬虎活著的消息先封閉起來,以免讓這個消息傳到日本鬼子的耳朵裏,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既然喬村現在還沒有暴露,那就讓喬虎先迴喬村去休養一段兒,孩子一出生到現在還沒有見過父親,先迴家裏團聚了再說。


    就這樣,喬虎在孩子出生的那天起,離開家兩個多月以後,經曆了從未有過的大風大浪和大兇大險,終於在這一天的夜裏,悄然地返迴到了自己的家裏。


    他輕手輕腳地走進院子,來到家門口,看見窗戶上有一個破洞,就透過破洞向裏邊看去。隻見炕桌上點著一盞油燈,翠兒和翠兒娘都圍坐在炕桌上還在做針線活兒,嬰兒躺在旁邊的搖籃裏,睡的正香。


    翠兒一邊拿著一件嬰兒套衣給翠兒娘看,一邊認真地說道:“娘!您給看看這件衣服咋樣?”


    翠兒娘接過來,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兒,樂嗬嗬地說:“好好好!真是好!我們家翠兒總算是學成了,看這針腳,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好的喲!”


    翠兒謙虛地說:“那還不是娘教得好。”


    翠兒娘不以為然地說:“俗話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娘教得再好,你要是沒那悟性,沒那靈性,怕也是學不來的。”


    翠兒認可地說:“就是娘!你看大家同樣都是跟我爹學武,喬龍就比大家學得都快。”


    翠兒娘語重心長地勸慰說:“往後別總是把你小叔叔還掛在嘴上,這樣可不好!你咋就不多說說虎兒呢?”


    喬虎在外邊聽著,看著,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推門進去了。


    “哐當!”一聲,門開了,喬虎一臉悲愴地走了進來。


    翠兒驚唿道:“虎哥哥?”


    翠兒娘看著一臉疲憊悲傷的喬虎,看著他的眼睛裏麵噙著淚花,關切地問道:“虎兒,你這是咋啦?”


    喬虎“撲通!”一聲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嘴上說道:“娘啊!七峰山一百多弟兄,全完了!”


    翠兒和翠兒娘聽了,麵麵相覷,各自一頭霧水,急忙都下地來噓寒問暖地招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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