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了兩天客人,每每都有人問起孩子取名沒有,雖然幾人各自都有想著,卻還沒正經定下。


    於是這天,一大家子人落座,周柯和周懷信就坐在棲雲館正殿外室,周景安黏著薑翎,連同江嵐三人坐在內室,隻落下紗簾隔風,要正經的商量出個名字來。


    薑翎被哄著穿了厚厚的袍子,還裹了大氅,她一點兒都沒感覺到冷,甚至背後還隱隱出汗。


    一大家子人,每個人都有自己選定的名字,互不相讓,於是為了公平起見,允許每個人說出一個名字,然後投票,不許選自己的,最後投票數最高的就是孩子的名字了。


    周柯捋了捋胡須,笑嗬嗬的先開了口:“我起‘君珩’二字。”


    他淺吟道:“君子如珩,羽衣昱耀。寓意他如美玉一般耀眼,照耀他人。我希望我這寶貝重孫做個棟梁,為朝廷百姓做事。”


    眾人點頭讚許,確是好名字。


    周柯昂了昂下巴,有些驕傲。


    周懷信誇完老爹,笑著說:“爹取的名字果然是好,不過兒子的也不差,我取‘行簡’二字。”


    “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他眼帶笑意,“是希望他居心恭敬嚴肅而行事簡要,以這樣的心來輔佐君王,造福百姓。”


    薑翎笑了,轉頭跟周景安說:“祖父和爹取的名字寓意都好,好聽又大氣。”


    江嵐哼笑一聲,“翎兒別急,聽我的。”


    “繭綸牽撥剌,犀焰照澄泓。我取‘澄泓’二字,是指水清而深,讓他要內心澄澈,胸懷博大。”


    薑翎彎起嘴角,“祖母取的名字也好聽,寓意還好。”


    在外室的周柯摸著胡須笑了,誇道:“確實不錯。”


    “娘取的名字均屬水,是好名字。”周懷信也附和,畢竟山管人丁水管財,風水上來說是旺財之意。


    薑翎轉頭看向夏芷嫻,“母親呢?”


    “方出旭旭,朋從爾醜。”夏芷嫻悠悠開口,笑著說:“‘方旭’,初升之陽也,我希望他健康活潑,富有朝氣。”


    周嫿安開口道:“怎麽全都是二字,我取單字‘駿’。”她揚眉綻開笑容,“駿是千裏馬,我希望侄兒有將帥之風,馳騁沙場。”


    “倒是不錯。”夏芷嫻笑著點頭。


    又轉頭看向薑翎二人,“你們的呢?”


    薑翎嘴角上揚,緩緩道:“祺聿,沒什麽特別的出處,‘祺’寓意祥瑞幸福,‘聿’指開朗陽光,我希望他能平安幸福。”


    她的孩子不必有那麽大的誌向抱負,隻要能夠開心幸福就好了。


    周景安牽住她的手,溫聲:“好名字。”


    她轉頭對他笑,“你的呢?”


    他垂眸盯著她看,唇邊噙著一抹淺笑,“單名‘羨’字。”


    “哪個羨?可有出處?”周柯問道。


    周景安低眸,緩緩解釋道:“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我希望他不要好高騖遠,想要得到什麽就憑自己的雙手去得到,不至於敗壞周家門楣,也荒廢我們對他的希冀。”


    此話一出,幾人均沉默下來。


    周家榮耀幾代,作為後輩,自然要繼承衣缽,光耀門楣,就像周景安,年紀輕輕扛起周家大梁,雖然辛苦,但也是他必須要擔負的責任。


    若是渾渾噩噩,當個紈絝子弟,不僅對不起他自己,對不起一大家子人對他的愛護與期望,更是將周家的百年基業毀於一旦,名聲敗壞,叫他們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周柯沉吟片刻,捋著胡須讚道:“你想的不錯,想的深遠,這個名字好。”


    “爹說的不錯。”周懷信也點頭,“作為我周家的子孫,自然不能隻貪圖享樂,坐吃山空。”


    江嵐和夏芷嫻對視一眼,笑著附和。


    “不言取這樣的名字,也是時時刻刻記掛著周家榮辱,提醒孩子,也提醒自己。”江嵐看他,目露滿意。


    周嫿安雖然沒有幾人想的那麽深,但覺得這個名字寓意深遠,如警鍾一般懸於頭上,也讓周家所有人都將家族榮辱記掛在心裏。


    周景安淺笑安然,低頭問薑翎,“你覺得如何?”


    薑翎抬眸看著他笑,“我也覺得很好,叫起來也好聽。”


    大家都沒什麽意見,一致決定這位周家的嫡長孫就叫周羨。


    末了,薑翎試探著問:“那個,那我能不能取個小名兒啊?或是其他的。”


    她還是想要她的兒子開心快樂,“羨”字好是好,可就這樣將如此沉重的擔子放在一個小娃娃身上,她覺得殘忍。


    還沒享受生活呢就要想這些家族大計,她光是想想就替他頭疼。


    周景安點頭,一轉眸間便說:“不如讓他字‘祺聿’,也算圓滿。”


    其他幾人也附和,家族使命是一迴事,他們自然也希望他平安喜樂。


    薑翎笑了,開心點頭,“好。”


    孩子的名字定下來了,幾人還津津有味的去東廂房看孩子,笑著逗弄叫他新出爐的名字。


    “周羨,阿羨,快些長大吧......”


    等人一走,薑翎就被周景安塞迴了床榻上,“坐了這麽久,快躺下歇著。”


    薑翎乖乖躺好,還在因著孩子有了名字而開心。


    她拉著他的手晃悠,“你什麽時候想的這個名字?”


    先前兩人寫了幾大張的紙,可從沒聽他提過。


    周景安坐在她身旁,眼眸含笑,“你生產那日說要吃糖葫蘆,騎馬去買的時候忽然想到的。”


    薑翎笑了,“這麽巧,你才想了名字,他就要出生了。”


    她想起糖葫蘆,問他:“那你當時買到了嗎?去哪兒買的?”


    “賣糖葫蘆的張伯住在榮華街的街尾,我騎馬過去叫門,硬是麻煩他老人家起來給我做了一根。”


    薑翎捂嘴笑,“他沒罵你?”


    周景安搖頭,眸光溫柔,“沒有,不過我走後就不一定了。”


    他注視著她,抿唇,描摹她的眉眼,輕聲開口:“其實我取名‘羨’字還有另一層含義。”


    “哦?什麽?”她問。


    周景安一字一句慢慢說:“羨字的意思是,因喜愛而想要得到。”


    薑翎一怔,瞧他認真的眉眼,明白了他的意思,臉頰微紅。


    他說,他們的孩子是因著他愛她,所以才想要。


    “另外,有一詞為繾綣羨愛。”他看著她,耳尖冒出一點紅。


    “意思是......”他輕啟唇瓣,“情意纏綿,兩情相悅。”


    他說,他的到來,是因著他們二人互相愛慕。


    薑翎覺得臉熱,眼睫顫抖著,像是振翅的蝶。


    “你......”她羞窘的咬唇,小聲囁嚅:“取這樣的名字,可千萬別告訴孩子,否則怕是要惱。”


    周景安才不管他惱不惱。


    為了生下他,他娘子受了多大的罪,他不惱孩子就不錯了。


    他俯身下去吻她的唇,黏黏糊糊的問她:“翎兒說我取的名字好不好?”


    薑翎嗔瞪他一眼,攀著他的脖頸,“......好。”


    “就是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意思,祖母他們怕是都猜不到。”


    若是被他們知曉,可真是要沒臉見人了。


    周景安瞧她羞窘的模樣,笑著輕吻臉頰,“本來就是如此,若不是我與你兩情相悅,又豈會有他。”


    手指輕撫她的眉眼,他低聲呢喃:“他若不是我與翎兒的孩子,我也不會對他有半分喜愛。”


    他喜愛他,全然是因著他是薑翎生下的。


    無謂他以後長成什麽模樣,是美是醜,是高是矮,是無能是聰慧,隻是因為他是薑翎的孩子,他便喜愛。


    薑翎的心中生出絲絲縷縷的甜蜜,捧著他的臉親上幾口,如水的眼眸含笑,“越來越油嘴滑舌了。”


    周家的新生兒起了名字,是這樣大氣又寓意深遠的名字,在京城中又刮起一陣不小的風。


    這個尚在繈褓中的嬰兒還不會說話不會走路,就已經被整個京城的人知曉。


    在床榻上躺了幾天,知道無柳街還有人惦記著她,待家中不再絡繹不絕的有客人登門,薑翎就讓小甲去把人接過來。


    何最擔憂了幾天的心在親自給她把過脈後終於安定了下來。


    “還是有些虛弱,多養養就好了。”他難得沒有與薑翎鬥嘴,麵色嚴肅的模樣讓薑翎都覺得陌生。


    她貧嘴道:“何大夫能不能跟他們說一說,那些滋補的湯藥我都要喝膩了。”


    何最卻皺眉,搖頭,“不行,那林太醫是個有本事的,我不擅長婦科病症,他開的方子著實珍貴,你就乖乖的聽話養著身子。”


    薑翎眉眼耷拉下來,“好吧。”


    她望向門外,挽然是外男,不能直接進內室來,就隔著門和紗簾站在外麵。


    透過紗簾見她望過來,挽然上前一步,關切的看著她,“你身子如何?”


    薑翎就笑著迴:“我沒事兒,養一養就又生龍活虎了,不用擔心。”


    他描摹著她模糊的輪廓,聽她的聲音如以往一般清亮,不見虛弱之聲,稍稍放下心。


    “你們可看過孩子了?”薑翎忍不住炫耀起自己的兒子,“長得可愛極了,你們快讓紫珍領著去看看。”


    何最失笑,與挽然一同去了東廂房,小周羨正醒著,攥著小拳頭張牙舞爪的。


    兩人瞧著如白玉一般的小娃娃,眼裏冒出喜愛。


    還輕聲討論了一會兒這孩子哪裏像薑翎。


    看完孩子後又同薑翎說了幾句話,兩人開口告辭,他們身份低微,又是外男,不便久留。


    薑翎挽留不成,隻好讓小甲送他們迴去,說等她出了月子就抱著孩子去小院兒看他們。


    月子裏薑翎過得無聊。


    不讓出門,還輕易不讓下床,每日湯湯水水不斷,薑翎感覺自己要悶壞了。


    還好小周羨乖巧可愛,周景安讓人放了一張嬰兒木質搖床在內室,把孩子抱過來,薑翎可以稀罕好久。


    可沒幾天,周景安就愈發看這搖床不順眼了。


    原因無他,是他覺得薑翎因為這個新來的小家夥而疏遠了他。


    他委屈巴巴的訴苦,說薑翎有了兒子就不顧他,偏心極了。


    薑翎無奈失笑,“他還那麽小,當然要多照顧一些,你怎麽還和孩子爭風吃醋啊?”


    他耷拉著眉眼,抱著她不撒手,“翎兒偏心,我每迴才待一會兒你就要趕我走,怎麽他能陪你午睡,我就不行?”


    周景安眯著眼睛看向睡得正熟的周羨,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實在不行,我可以允許他睡在我與你中間。”


    薑翎忍俊不禁,哄他:“等他大一些就好了。”


    不過他想要陪薑翎午睡的要求還是沒有被滿足,夏芷嫻盯著呢,搬出林太醫來就直接讓他噤了聲。


    他歎著氣一步三迴頭,迴了自己寂寞冰冷的偏殿。


    好在偏殿與正殿隻一牆之隔,加之他耳力好,薑翎喊聲大一些的時候他就能聽見,可以隨時看顧她。


    年關將近,周景安雖然忙碌,卻還是每日都陪薑翎吃飯,三餐不落。


    每當薑翎喝不下那些湯羹的時候,他就派上了用場。


    要麽替她打掩護倒掉,要麽就充當替身,乖乖的喝掉,端出去時,碗裏一滴都不剩。


    一段時間下來,周景安覺得自己也要喝不下這些湯湯水水了。


    又下過幾場雪,南疆的局勢暫時穩定下來,封裕下旨留下一部分將士鎮守邊關,其他人便可迴京過年節了。


    薑連山首當其衝,領了旨即刻啟程,安排好大部隊,率先領著貼身侍衛奇風和奇雨晝夜兼程,簡直歸心似箭。


    薑翎是一月九日夜間發動的,直到一月十日清晨才生下周羨,孩子的滿月宴就定在二月十日。


    薑連山緊趕慢趕,終於在前一天抵達京城。


    匆匆進宮向皇上述職,傍晚的餘暉冒出一個頭,終於得以出宮,孟婉婕、薑翊和蘇晚棠就在宮門外候著,見人出來,興高采烈的直奔周府。


    彼時薑翎才吃上晚飯,得知薑連山迴京的消息,想著吃完飯就能見到薑連山,不免歡喜。


    周景安舀著湯羹才喂她喝了一半,紫珍就快步笑著進來稟報說薑連山幾人來了。


    他踏著橘紅的餘暉走進棲雲館,走的步步生風,不算枉費他連日奔波,終於見到了他的寶貝女兒和外孫。


    ——


    注:


    1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釋義:君子好比美玉,披上羽衣會更加明亮耀眼。


    出自明·文震亨 《長物誌》。


    原文:於身為長物,於世為閑事。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譯文:在世俗眼中,雖然君子看起來像是身外之物,卻實際上價值連城。君子就像美玉一樣,披上羽衣更加明亮耀眼。


    2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


    出自《論語·雍也篇》,釋義:內心端正不亂而行為簡單,以對待其民眾,不也可以嗎?


    3繭綸牽撥剌,犀焰照澄泓。


    出自唐·劉禹錫《曆陽書事七十韻》,描繪了犀焰的明亮與力量,照亮了清澈的水麵。


    澄泓:水清而深。


    4方出旭旭,朋從爾醜。


    出自漢·揚雄《太玄經》,也稱《揚子太玄經》,簡稱《太玄》、《玄經》。


    釋義?:這句話描述了太陽剛剛升起的景象,象征著新的開始和希望,朋友們也跟隨你一起迎接新的挑戰或機遇。


    5臨淵羨魚 不如退而結網。


    釋義:站在水邊想得到魚,不如迴家去結網。比喻隻有願望而沒有措施,對事情毫無好處。 或者比喻隻希望得到而不將希望付諸行動。


    出自《淮南子·說林訓》,原文說:“臨河而羨魚,不如歸家織網。”《漢書·董仲舒傳》,書中說:“故漢得天下以來,常欲善治而至今不可善治者,失之於當更化而不更化也。古人有言 曰:‘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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