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翎羞惱的把手收迴來,還順便瞪了他一眼。


    周景安不但不惱,還一副笑模樣,把盛好的湯羹放到她手邊,溫聲讓她喝幾口。


    四人吃完午飯,薑翎和程安就溜去果園裏了,周景安和程赫要飲酒聊天,她們不愛聽。


    周景安跟了幾步,不放心的叮囑道:“小心些,高處的果子就別上手摘了,要是累了就歇會兒......”


    “知道了知道了。”薑翎無奈,迴身朝他擺手,笑著說:“真是越來越囉嗦了。”


    看著薑翎遠去,周景安才折返迴到石桌前,發現程赫正緊盯著他看。


    他拿起酒壺給兩人斟了一杯酒,笑問:“怎麽了?”


    程赫笑著搖頭,“沒什麽,就是有些恍惚。”


    兩人舉杯飲酒,程赫不無感慨的說道:“去年這個時候,你與翎兒還是相看兩厭呢,哦,不對。”


    他笑著看他,“是你,一看見翎兒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誰知道一轉眼一年過去,你們已經成親了。”


    聽他又提起之前的事,周景安臉上現出窘迫。


    完了,他總覺得之前他冷待薑翎的事情會被旁人拿來說一輩子了。


    “程兄可莫要再說了。”他作求饒狀,摸摸鼻子。


    他自然不能提此薑翎非彼薑翎的事情,隻是說:“當初是我不好,有眼無珠,才多次讓她傷心難過。”


    程赫哈哈笑起來,與他感歎了一會兒時光飛逝,不禁又想起他娘三番四次要給他相看的事情來,有些頭疼。


    他歎息一聲,“這迴我要去林江縣,想著無論如何我娘也該歇一歇心思,誰承想她竟還高興起來了。”


    “哦?”周景安疑問。


    程赫拉著他大倒苦水,“我娘說起先就看上了一個姑娘,隻是又覺得她家離京城遙遠,害怕不願嫁過來,遂沒有和我提起,誰知我要去的林江縣正是那姑娘家所在之處。”


    他給周景安比劃著祝允當時興高采烈的模樣,“我娘可高興了,說如此甚好,幹脆讓我去當個上門女婿,下迴再進京就要將人給她帶迴來看,你說說......”


    周景安想象出祝允伯母當時手舞足蹈的情景,忍俊不禁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隻是不願如此匆忙的結親成家,又不是此生都不娶,我娘何苦如此著急。”


    他瞧著程赫哀歎連連,問道:“伯母說的是哪家的姑娘?”


    程赫抓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迴道:“是宣州刺史紀清之女紀南衣。”


    林江縣便是宣州的下轄縣,紀清算是他的上司了。


    周景安垂眸靜想,找到有紀清這麽一號人。


    他說道:“我記得程伯父曾在宣州任職,與紀大人關係甚篤,想來伯母是想讓兩家更親近一些。”


    程赫點頭,“是,我娘就是如此說的。”


    他扶了扶額,“還說什麽我小時候與那紀南衣很是親近,我經常死皮賴臉的去找人家玩兒。”


    周景安笑道:“當真?”


    “我那時候才五歲,不記事,哪裏知道我娘說的是真是假。”程赫輕哼一聲,頗有些不信,“我娘定是瞎說的。”


    否則他這麽些年怎麽從來不知道有紀南衣這個人,也不見兩家人互相來往?


    一定是他娘騙他的。


    程赫越加篤定,仰頭喝盡一杯酒,卻聽旁邊的周景安輕笑一聲,點頭附和,卻不是附和他。


    “嗯,確實相配。”


    還是青梅竹馬呢。


    周景安給他倒滿酒杯,笑著說:“伯母是為你好,紀家世代清流,紀清也是剛直不阿的好官,兩袖清風,教出來的女兒應當也不會差。”


    程赫不可置信的眨巴眨巴眼睛,“什麽?不言,你怎麽能幫著我娘一同騙我呢。”


    他打算掰開了揉碎了同他分析,“那為何這麽多年我從來都沒見過紀家人?更沒聽我爹娘提過?”


    周景安輕笑一聲,問他:“過年過節走動之時,程兄可出過京城?”


    “未曾。”程赫搖頭,“這類事情都是爹娘操心,隻讓我一心讀書就好。”


    別說外地了,就是京城內的人際往來他也沒怎麽關心過。


    要麽讀書,溫習功課,要麽就是與周景安他們一處玩樂。


    畢竟程赫也才剛過弱冠沒兩年,大多數的人家都是先緊著子孫考取功名,旁的事情不會讓他們分心插手。


    不過周景安這樣的算是例外。


    周懷信對他嚴苛,周柯對他更是嚴中加嚴,所以他才自小比旁人懂事知禮些。


    周景安了然一笑,“那你不知也情有可原。”


    被他這麽一說,程赫才不得不信了幾分,又是一歎氣。


    周景安笑著勸他:“無妨,總歸伯母離你遠,你若真不願,誰也左右不了你。”


    就像他。


    當初夏芷嫻怎麽給他相看不也還是無計可施,還是得自己想通才是。


    程赫點頭,“你說得對,反正我一走,山高水遠的,我娘想管也管不了了。”


    到時候他還不是自由自在的了。


    周景安瞧著他揚眉得意的模樣,忽然有種他也要同他一般自打嘴巴的預感。


    不過感情之事旁人無論如何也插不了手,還得等他自己找到一生所愛之人才可。


    兩人不再聊這些,舉杯對飲,聊起山高海闊、河清海晏的願景來了。


    親手製作的佳釀,喝起來自然也是醇香不已。


    那些波瀾壯闊的少年誌氣與摯友之間的不舍之情都融進了這沉睡一整年的佳釀中,隨著九月而起的瑟瑟秋風飄向遠方,飄香千裏,惟願山河無恙,實現抱負,早日還鄉。


    九月十五這一日清晨,周景安一眾好友,還有程家人與薑翎,站在京城外的望遠亭送別了躊躇滿誌的程赫。


    薑翎迴眸,瞧見嘴上說著無所謂的程安正默默掉著眼淚,走過去握住她的手,輕聲說:“程大哥一定能平安歸來,他會是個愛民的好官。”


    她笑著打趣她:“小安安不如想想該選個什麽禮物來當他的升遷禮呢?”


    程安一聽,果然破涕為笑。


    她輕哼一聲,“就他啊,不犯大錯連累了程家我就滿足啦,還想要禮物,我給他什麽他就得要什麽,哪裏輪得到他挑來撿去的。”


    話是如此說,可她的眼睛一直追隨著遠去的馬車,眼眸裏滿是擔憂與不舍。


    小聲囁嚅著:“我哥肯定是個好官,平平安安的,再衣錦還鄉......”


    薑翎聽見了,笑著摟住她,沒說話。


    -


    周景安和薑翎先去了靖南王府參加薑翊和蘇晚棠的定親宴。


    兩個主人公都沒露麵,不過場麵熱鬧的很,靖南王府上下都彌漫著一股喜意。


    薑翎也高興,嘴角就沒下來過,開開心心的吃席。


    她如今是郡主,又已經嫁做人婦,不能和薑翡這樣未出閣的姑娘們坐在一處,隻能與各位官員娘子們一起。


    她倒沒什麽不自在的,不過眾人瞧見她倒是有些拘謹。


    餘家的前車之鑒誰也不想發生在自己身上,故而一個個姿態恭敬的很。


    周景安與其他官員們坐一處,與他們聊著天,還不時的望向另一個花廳找尋薑翎的身影。


    瞧她一口一口吃的開心,也不由自主的笑了。


    “......小周大人?何事如此開心?”飯桌上的人長篇大論一番過後發現周景安根本沒聽,正瞅著一處笑呢。


    周景安迴神,歉意的敬了一杯酒,隻說抱歉。


    一旁稍微熟識些的人笑著打趣道:“小周大人是擔憂郡主呢,這不,一頓飯吃了才兩刻鍾,已經要將頭都扭掉了。”


    眾人皆笑起來,周景安淺笑著,並沒否認。


    瞧他這模樣,幾人又是一陣感慨,有說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成家後竟是此種樣子;有說郡主家世容貌、才華性情世上無雙,自然該這樣;還有說兩人恩愛兩不疑,當真是世人榜樣。


    周景安笑著同他們推杯換盞,隻答了其中一條。


    “嗯,翎兒舉世無雙,我自當捧若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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