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壽瞅了餘杏惜一眼,低眸沒應聲。


    餘江成就那麽一說,他對這個女兒還是有幾分疼愛的,姐姐對餘杏惜也是護的緊,不然不能養出這樣囂張跋扈的性子。


    不過剛才的提議,他倒是挺同意的。


    黃壽對這個外甥女沒什麽好感,也沒幾分喜愛,此時看著她,除了不喜之外還生出幾分怨懟。


    若不是她行事不知分寸,他們現在至於手足無措的在這兒商量對策嗎?


    還要給她擦屁股。


    如果影響了他的生意,那他真是要恨死了。


    餘江成的話沒人敢附和,倒是餘杏惜聽了身子一抖,又開始掉眼淚。


    “爹,別把我丟出去,嗚嗚嗚......”


    她哭的淒慘,嗓子也啞了。


    餘江成皺眉看她一眼,一口氣哽在喉嚨裏,上不去,下不來,最後隻是重重的一歎氣。


    黃黛瞧一眼嬌弱的女兒,心裏又氣又心疼,軟聲對餘江成說:“女兒還小,怎麽能受這樣的罪,若真的如此,那還能尋到好人家嗎?”


    “明日一早,我同你一起去周府賠罪,如何?”她問道。


    餘江成臉色還是不好看,但是瞅一眼哭的搖搖欲墜的女兒,最終還是點頭。


    他開口:“連夜備下賠罪的禮品,明日天一亮就去。”


    眾人也隻能點頭了。


    黃家現在的當家人也就是黃黛的大哥說要跟著一起去,其他的人就各自迴家休息了。


    隻是這麽一折騰,沒人能睡得著。


    黃壽臨走前看了餘江成好幾眼,最後還是沒說話。


    反正他已經說清楚了周景安和薑翎在京城的地位和影響力。


    這件事情他們不計較也就算了,是他們大度,大人不記小人過。


    但反之,那麽別說餘家了,就連黃家都要受牽連。


    依著他為數不多的幾次接觸來說,雲熙郡主是個十分寬容大度的人,為人爽朗隨和,餘杏惜這幾句話可能在她眼裏根本算不上什麽,都不夠她記住的。


    可是周小公爺可就不一樣了。


    護著自家娘子護的跟個什麽似的。


    周小公爺把雲熙郡主捧在手心裏當成稀世之寶的事情京城上下還有誰不知道。


    還有,周老夫人對這個孫媳婦也是滿意的不行,周國公夫人更是天天在嘴邊誇著。


    雲熙郡主的娘家更是寵她,靖南王夫婦兩個護著寶貝疙瘩似的,還有傳言說差點不願意周小公爺這個姑爺呢,覺得他配不上自家閨女。


    她那個親哥哥也是個寵妹狂魔,前幾年有迴雲熙郡主被不長眼的世家子弟攔路,氣的他直接打上門去了,那家人自知理虧,連護著都不敢,連連賠罪。


    更不用說她的郡主名頭是救了皇後娘娘和皇子,被皇上親封的僅次於雲儀郡主的,皇後娘娘也是拿她當親妹妹看待,與雲儀郡主還是關係匪淺的手帕交,更是要在不久後就成了她的親嫂子。


    黃壽越想越害怕。


    這些人不論哪一個,隨便伸個手指頭都能把他們壓垮。


    更何況還是他們理虧,他那個蠢笨的外甥女是直接指著人家鼻子罵的,說的話也是不堪入耳。


    已臨近半夜,他卻出了一身冷汗。


    黃壽直覺心髒咚咚咚的跳個不停,就像是有一把刀懸在頭頂一般,讓他手腳發麻。


    “停車!”他突然喊道。


    隨從應聲停下馬車,靜候吩咐,“老爺?”


    黃壽抹一把額頭的冷汗,“去找大哥。”


    黃家子嗣還算多,三個女兒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均已出嫁,大姐、二姐皆嫁入商賈之家,唯有黃黛嫁給了做官的,家裏的生意大部分交給了大兒子黃錦,黃壽隻打理著如意坊和其他幾個商鋪。


    他得去和大哥商量一下,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黃家牽扯進去。


    -


    周府一大早就忙活起來,薑翎還在梳妝呢,就收到了接二連三的消息。


    紫珍呈上一個信封,薑翎擺手,打著哈欠讓她交給周景安。


    他就坐在後麵的軟榻上看著薑翎梳妝,接過信後打開一瞧,“是黃錦送來的。”


    “黃錦?”


    薑翎剛醒,腦袋還有些懵,沒有想起來這是哪位。


    周景安快速掃完信的內容,給她解釋:“就是長隆商行的老板。”


    黃家自然不止這一個商行,還有其他商鋪,比如如意坊,其他的行當也有涉獵。


    他這麽一說薑翎就知道是誰了,有些印象。


    “他寫信來做什麽?”薑翎透過銅鏡與周景安對視。


    周景安瞧著她迷蒙的雙眼,覺得可愛,不禁笑了。


    “自然是來賠罪的。”


    薑翎愣了一下,迴過味兒來,“餘杏惜和黃家有關係?”


    周景安輕笑,“嗯,餘江成的娘子是黃家的小女兒。”說完還誇了一句,“翎兒真聰明。”


    “寫什麽了?”


    “整頁信紙,無非就是賠禮道歉的話。”周景安把信遞給她,對外麵的葉鬆說:“把東西搬進來。”


    薑翎才大致看完信的內容,轉頭就看見三個大木箱被抬進來,知道了這是黃錦信中提到的賠禮。


    “公子,少夫人。”葉鬆低首,“餘侍郎和他的夫人一早就在門外候著了,還帶了好些東西。”


    周景安沒什麽反應,轉頭問薑翎箱子裏的東西有沒有喜歡的。


    剛盤完發,薑翎製止了綠珠要繼續插入發簪的手,站起來走過去。


    滿滿的三大箱,一箱子綾羅綢緞,都是當今江南最時興的料子,摸起來柔軟順滑,還帶著些涼意,正適合夏日穿。


    另外兩箱子是首飾頭麵,珍珠瑪瑙、翡翠玉石、金銀珠翠,應有盡有,猛的看過去差點閃了薑翎的眼睛。


    她拿起一隻成色極好的翡翠鐲子迎光看了看,笑著說:“看來黃老板是生怕被牽扯上。”


    竟這麽大方。


    周景安看她,“有喜歡的就留下來,不必想別的。”


    這意思就是不論薑翎留不留下這些東西,他都不會因為這些就如願放過他們。


    薑翎笑了,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低眸,瞧見錦緞裏夾著一張信紙,抽出一看,是黃壽單獨寫的。


    上麵依舊是再三致歉的話,並且話裏話外的撇清了他,說餘家關於賠罪致歉的決定他無法左右。


    薑翎挑眉,問葉鬆:“餘家夫婦在府門外,那餘杏惜呢?”


    葉鬆如實答道:“並未見到。”


    薑翎輕笑,看來她爹娘是看不得她受一點兒苦。


    竟不讓她來親自道歉?是怕他們為難她嗎?


    薑翎還沒怎麽樣呢,周景安就冷下臉來,聲音涼涼的,“看來這位新上任的餘侍郎還有待考察,對於他治下的能力要有幾分懷疑了。”


    對於自己的女兒都無法約束,在朝廷上又能有多大的政績。


    薑翎撫上他的胳膊,讓他消消火氣,抬起手裏的信紙給他看:“黃壽說如意坊的歌舞隨便我看呢,還說新排了一支歌舞,要單獨給我看看解悶。”


    黃壽的如意坊近兩個多月以來生意越發不好了,隱隱有被旁邊的芳菲苑超過的架勢。


    所以他花了大價錢去南方尋摸伶人舞姬,近來終於有些眉目,私下排練,打算等九月底的秋日燈會大放異彩、一鳴驚人的。


    但是如今這種境況,他哪裏還顧得上別的,當然是保命要緊。


    若能博得薑翎一笑,想來他和如意坊就能保住了。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生意不好就是薑翎搞的鬼。


    拜托,他對挽然那麽差,動輒打罵,她怎麽也要替挽然出口氣啊。


    周景安隨意瞥了一眼信紙,問她:“想看嗎?”


    薑翎搖頭,沒什麽興趣。


    應該沒有人能跳舞跳的比挽然好了吧。


    “黃錦這封信和送來的東西,八成就是他攛掇的,是怕自己的生意被牽連。”


    薑翎對黃壽這人沒什麽好感,不想給他這個麵子。


    “嗯,那就不看。”周景安拉著她坐下,轉頭問她早飯想吃什麽。


    薑翎垂眸,略一思索還是起身去木箱子裏挑了一匹錦緞和兩個發簪,其餘的讓人送迴去。


    她靠在周景安肩上,隨意的把玩著手裏的鎏金嵌寶石珠玉發簪,“又不是黃家指使的餘杏惜,不必牽連他們。”


    “好,都聽你的。”


    周景安輕應一聲,環住她的腰,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動聽,可在薑翎看不見的地方,眼神晦暗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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