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越來越暗了,可還是沒有找到周景安和薑翎的蹤跡。


    葉鬆胳膊上的傷口簡單包紮了一下,葉柏的腹部也纏上了布條,但兩個人沒有一個說要休息,都衝在最前麵。


    小甲幾人也都或多或少的受了傷,簡單治療後便抓緊時間找人。


    他們帶著兩隊暗鋒在這片樹林裏找了有三個時辰了,卻還是沒找到一點兒蹤跡。


    葉鬆麵色沉鬱,距離上一個公子留下的標記已經過了很長的距離,會不會是他們看錯了標記而走了相反的方向。


    幾人皆是眉頭緊蹙,扯著嗓子喊了許久,現下都已經幹啞的快要說不出話了。


    隨著天色越來越暗,幾人的腳步愈發加快。


    那群人也在找周景安和薑翎,萬一被他們先找到了,後果不堪設想。


    葉鬆用力握了握劍柄,大步往前走。


    “這個是不是!”忽然一個暗鋒大聲道。


    葉鬆趕忙過去看,當下心中一喜,仔細辨認後指了一個方向:“這邊!快!”


    -


    好疼......好渴......


    薑翎從混沌一片的虛無中漸漸迴神,先是感受到了兩個手臂的痛感,腸胃的虛弱,之後便是嗓子的幹啞艱澀。


    她蹙著眉張了張唇,手指動了動。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驚喜的喊聲:“小姐醒了!太醫!”


    薑翎辨認了一下,是綠珠。


    她艱難的睜開眼睛,入目是青綠色的帷帳頂,上麵繡著精致繁複的花紋。


    不是在家。


    她恍惚了一下,內心有些悵然。


    不是在她租的那個一室一廳的蝸居了。


    薑翎的思緒萬千,望著帷帳頂發呆。


    終於在傳來由遠及近的急匆匆的腳步聲的時候調整了迴來。


    沒死,活著呢。


    挺好的。


    -


    她張了張嘴想要喊一聲,卻猝不及防間眼前闖進一個人。


    薑翎愣怔了一下,有些疑惑和不確定。


    “周景安?”聲音幹啞難聽。


    他隻穿了一身月牙白繡翠竹的裏衣,發髻微亂,應是剛從床上下來,一聽見她醒了便急匆匆趕過來。


    他的麵色憔悴,眼圈在見到她的那一瞬間就紅了,更是在聽見她喚他的聲音之後鬆了一口氣。


    可能是因著傷的原因,他走路和坐下的姿勢很別扭。


    周景安描摹著她的眉眼,嘴巴張張合合,最終吐出一句幹澀輕柔的話:“要不要喝點兒水?”


    薑翎鼻尖酸澀,點了點頭。


    她想撐著身子坐起來,還沒用力呢就被人托住了腰,下一瞬背後就被放好了靠枕。


    腰後的手掌心微熱,結實而有力。


    薑翎緩緩靠在枕頭上,有些訝異。


    周景安何時會如此不合規矩的觸碰她了?


    紫珍和綠珠站在門口沒進來,默默擦著眼淚讓太醫稍候。


    等坐起來後薑翎打量了一下屋內的擺設,發現這不是在靖南王府,看布置像是在宮裏。


    周景安端了一碗水過來,拿了湯匙要喂她。


    薑翎覺得別扭,伸手要接過來:“我自己來。”


    而白瓷碗卻被拿的更遠,周景安搖了搖頭,聲音很輕:“脫臼的胳膊才剛治好,別亂動。”


    他在說完這句話後,眼圈更紅了些。


    薑翎抿唇,也沒再拒絕。


    她的右臂在兩人滾下山坡後就脫臼了,隻是情勢所迫,她也沒有說,便一直忍著。


    周景安舀了一勺水,稍稍晾了一會兒便遞到她唇邊,薑翎便張嘴喝下。


    兩人都沉默著,薑翎知道他一定是心疼她,他的動作小心又輕柔,讓她也不忍拒絕。


    喝了大半碗,薑翎搖搖頭:“好了。”


    這時紫珍她們才帶著太醫進來,太醫給她把了把脈,又讓醫女給她檢查了傷口,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開了調養腸胃的藥便退下了。


    這時薑翎才知道她們當時隻是烤的肉沒熟,加上環境惡劣,處理的也不幹淨,才導致的腸胃不適,消化不良。


    薑翎頓時有些尷尬,當時還哭天搶地的以為自己死定了呢。


    她既然都沒事,狐狐應該也沒事,隻是剛才醒過來她喚了它幾聲也沒人應,不知是不是還昏迷呢。


    待送走了太醫,周景安便揮手讓其他人也都退下。


    薑翎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還一臉嚴肅,莫名的坐直了身子。


    他一定是要給自己一頓罵了。


    把自己的身子糟蹋成這樣,他一定是生氣了。


    薑翎正想著一會兒該怎麽哄人,卻沒想到周景安直接就將她抱住了。


    他小心的避開了傷口,輕輕的環住她,下巴抵在了她的肩窩。


    薑翎疑惑的話還沒說出來,就感受到了一滴眼淚打在了她的肩膀上,順著背往下滑,滾燙。


    她微微愣怔,左手撫上他的背,試探道:“周景安?”


    周景安環著她,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撫著她的背,開口便是哽咽:“你沒走就好......”


    沒走?她能走去哪兒?


    薑翎有些摸不著頭腦,隻是聽著他話裏的不安與後怕,福至心靈般的忽然明白了。


    她的心情有些複雜,抿了抿唇,開口問道:“你都聽到了是不是?”


    她和狐狐的對話,雖然不知道狐狐說的話他能不能聽見,但是隻聽她說的話,依著他的頭腦,也能明白個大概。


    還有她臨昏迷前說的那些話,他是不是都聽見了。


    周景安聽見她話裏的無奈和冷淡,不安的將她抱的更緊,眼淚汪汪的啞聲應道:“嗯。”


    他聽見她說什麽死了兩次,說什麽迴到原世界,說她想迴去,想念那兒的一切和人。


    說想離開這兒。


    周景安並不能明白她說的所有話,但是知道了她好像不是大乾的人,好像是從另一個地方來的。


    還知道了——她想離開。


    -


    當時雖然他昏迷著,但是意識還有一些。


    他斷斷續續的聽見薑翎和誰在說話,他聽不見另一個人的聲音,但是能知道薑翎確實是在與人對話。


    周景安拚命的想要醒過來,卻感覺渾身無力,使不上勁兒,而且眼皮很沉,無論如何也睜不開。


    他聽著薑翎對付野狗,聽著她痛的哭嚎,卻毫無辦法。


    周景安心疼她,自責又愧悔。


    又在聽見她說想要離開的時候心頭湧起無盡的慌亂與不安。


    她要去哪兒?


    她不要他了嗎?


    被救迴來後,他不顧規矩的守在她的床榻邊,也不去休息,任何人勸阻也拿他沒辦法。


    他心中惶恐錯愕,緊張不安,卻也不敢輕易對旁人說。


    他不知道薑翎能不能醒過來,還是依照她說的,醒來後就在另一個地方了。


    周景安守了一夜,在第二天晨起的時候被封裕強硬的拉去歇息,才睡了一個時辰便又驚醒,隨後就聽見了她醒了的消息,他便立刻急忙趕過來了。


    他害怕醒來的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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