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給周景安和薑翎賜婚的事情不到傍晚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之所以傳的這麽快,其中不乏周景安在背後推波助瀾的功勞。


    他能有什麽壞心思,不過就是想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翎兒將要做他的妻罷了。


    葉鬆透過門縫看了兩眼,兀自搖搖頭,又不住的歎息。


    終於在他第十二次歎氣的時候,葉柏忍不住了:“這大好的日子你歎什麽氣啊?”


    葉鬆抬頭望天,“欣慰。”


    “咱們公子原來也有如此癡傻的一麵。”


    葉柏一噎,也透過門縫悄悄看了兩眼。


    就見惜抱軒內,周景安正捧著那賜婚聖旨看,眉眼帶笑,透著一股憨氣,滿臉的誌得意滿。


    好吧,他家公子現今確實有些癡傻了。


    這聖旨都捧著看了一天了,還舍不得放下。


    此時府門處的小廝快步走來,捧著一個木質錦盒。


    現下周景安終於舍得把聖旨放下收起來了,轉而捧著那個錦盒一個勁兒的看。


    “是她身邊的丫鬟送來的?”周景安瞧著錦盒裏靜靜躺著的荷包,嘴角上揚。


    那小廝頷首,“正是薑姑娘身邊的紫珍。”


    擺手讓他退下,周景安拿出荷包來放在手心裏。


    腰圓形的荷包,藕粉色的綢緞,光滑柔順,上麵用絲線繡了一朵荷花和一片荷葉,再是用銀線繡著一句娟秀小楷——空勞纖手,解佩贈情人。1


    周景安輕輕摩挲著這句詩,低聲呢喃。


    眸光溫柔,似春水千裏,瀲灩波瀾。


    他想著得好好收起來,卻忽然發現荷包裏似乎夾著東西。


    是一張紙條,上麵的字筆鋒有力,瀟灑飄逸,是薑翎的字。


    “翎兒女紅不好,望不言莫要嫌棄。”


    周景安愣怔過後,便感覺自己的心怦然。


    不言......


    她稱唿他的字了!


    周景安抿唇,腦海裏想象著薑翎在他麵前喚他的模樣,唿吸微亂。


    他怎麽會嫌棄?


    這些都是無傷大雅的小事,她的心意......才最珍貴。


    他看著紙條,透過燭火搖曳,看見背後還有字。


    “不知可否邀周大人小敘?”


    周景安嘴角勾起來,看著底下寫的時辰地點,轉而快步出了惜抱軒,踏著月色往枕霞榭的正殿而去。


    翎兒第一次邀他,他得看看明日穿什麽好。


    -


    看見紫珍迴來,薑翎從書案前抬頭,“可送去了?”


    紫珍笑著迴:“已經送去丞相府了。”


    她上前幫薑翎磨墨,見她在一張大的宣紙上寫寫畫畫的,不禁好奇:“小姐這是在做什麽?”


    薑翎撐著臉,低眸看著宣紙上的思維導圖,默然。


    她的嘴巴張張合合,“畫著玩兒的。”


    她在紙上對於“周寧安小產事件”畫了一個思維導圖,把有可能的可疑之處都寫在上麵了。


    與周景安結親的事情,孟婉婕說了不用她操心,隻需要好好待嫁就好。


    不論是擇日子,定親,過禮,還是其餘的繁縟禮節,都交由陶頤和孟婉婕來操心。


    所以現下薑翎倒是閑得很,於是一整個下午都坐在書案前。


    昨日想了一晚上,她首先是想到了沈清茹。


    畢竟她的身份已經揭露,做出暗害周寧安以及皇嗣的事情也不奇怪。


    隻是現今她都不知去了哪兒,在原書中也沒見她有進宮。


    除了沈清茹,還能是誰?


    薑翎隱約覺得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不會少,也許會牽扯出別的棋子來。


    她覺得還是得從周寧安的身邊查起,不然無異於是大海撈針。


    -


    周景安今日穿了一件簇新的袍子,月牙白的圓領長袍,腰間配一條青色寬邊錦帶,披了墨色披風。


    他早早的到了流雲苑二樓的雅間,點好了茶點果子,靜候佳人到來。


    薑家的馬車緩緩在流雲苑前停下,從裏麵下來一位妙齡女子。


    一身水綠色的齊胸蜀錦襦裙,繡著幾朵荷花,外麵披著兔毛領的披風,梳著百合髻,其餘的釵飾暫且不提,隻說那鬢間插著的玉兔折桂金絲玉釵,華貴精美,映襯著她一張小臉明豔如華。


    薑翎上了二樓,一抬眸就見一抹身姿挺拔的身影立在雅間前,是來迎她的。


    她綻開一抹笑容,隨著他進了雅間,緩緩福身:“周大人安。”


    周景安見門已經關好,也不顧葉鬆和紫珍還在一旁站著,上前兩步,似是有些委屈。


    “翎兒如今還要喚我周大人嗎?”


    薑翎輕笑,一雙鹿眼狡黠,尾音上揚,“不言?”


    “嗯。”周景安得了便宜,低聲應和。


    他羞敏的低眸,卻看見了她發間的發釵。


    略略愣怔,嘴角便止不住的上揚。


    先前的百般為難,現今卻覺得甜蜜。


    她戴著這支發釵果然十分好看。


    兩人落座,薑翎啜飲茶水,問他荷包可還滿意。


    那荷包她也是早就開始準備了,她針線活兒實在不太行,頂多能給自己縫補縫補破了的衣裳,但是繡花可是難為她了。


    “本想上巳節再給你,現下時間匆忙,我女紅又不好,難免粗陋。”


    周景安剛把栗子糕和雲片糕往她麵前推了推,一聽她這話忙道:“怎會?隻要是你做的,怎麽都是好的。”


    兩人聊了幾句,薑翎想著周寧安的事,便提出想要進宮去給皇上和皇後娘娘謝恩。


    周景安自然無不可,兩人進了皇宮已經快要到午膳了。


    薑翎出門前就和孟婉婕打了報告,畢竟雖然兩人已經算是有了婚約,但是私下見麵什麽的還是要注意一些。


    孟婉婕沒反對,隻說讓她入宮後謹言慎行,別壞了規矩。


    “臣女薑翎給皇上請安,給皇後娘娘請安,今日特地來叩謝皇上恩典。”她規矩的跪地行禮,聲音輕靈。


    她也是演過古裝劇的,這跪不跪的都無所謂,一切都是為了生活嘛。


    封裕是頭一次親眼見到薑翎,這麽瞧著當真是個鍾靈毓秀的女子,他瞅了眼旁邊跟著跪地磕頭的摯友,不禁暗自咂舌,人家跪,你也陪著跪。


    他趕忙叫了起,怕若是拖了幾息,這位摯友便會不滿了。


    周寧安看著一雙人站在麵前,滿意的不行。


    對薑翎招手,溫和的笑著:“翎兒快來,來本宮身邊坐著。”


    薑翎又是軟聲謝過,便提裙上前,小心的坐在了周寧安的身邊。


    周景安瞧著她坐在了姐姐旁邊,猶豫著自己坐哪兒。


    他也想挨著翎兒。


    封裕像是沒看見他望眼欲穿的眼神似的,招唿他來另一邊坐,陪他下棋,周景安隻好不情願的往那邊走去。


    看著他一步三迴頭不舍的模樣,周寧安不禁失笑,“放心吧,不會欺負了她。”


    此話一出,弄得兩人都紅了臉。


    她抬眸瞧見薑翎鬢間的發釵,憶起這是先前秋日燈會時自家弟弟贏得的,不禁又是一笑。


    臭小子,早就對人家情根深種,卻瞞了這麽久。


    封裕和周景安去了窗邊對弈,周寧安與薑翎就坐在軟榻上閑話家常。


    曹源在一旁貼心伺候著,幾乎半步不離。


    看著這副模樣,薑翎不禁疑問,曹源如此衷心護佑,當日是怎麽被旁人支走了的?


    ————


    1出自於五代十國·牛希濟《臨江仙·柳帶搖風漢水濱》:


    柳帶搖風漢水濱,平蕪兩岸爭勻。鴛鴦對浴浪痕新。弄珠遊女,微笑自含春。


    輕步暗移蟬鬢動,羅裙風惹輕塵。水晶宮殿豈無因。空勞纖手,解佩贈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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