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心依然在狂跳不止,雖然聽上去父皇的口氣好象似緩和了些,可誰知道隨之而來的是雷霆萬鈞、還是和風細雨,隻好不置可否地再次磕了個頭道,


    “都是兒臣不好,兒臣失儀了,萬望父皇恕罪。”


    “好吧,你知道就好,”


    見四兒子的臉色都有些發青了,知道他是真的害怕了,朱元璋暗道:還好,至少他沒有順水推舟地將責任都推給允炆,也算是敢於承擔的大丈夫所為。心情便真的放得鬆馳下來、道,


    “記住,以後不許再這樣!”


    “是、兒臣知道了。”


    朱棣小心翼翼地迴答著。


    朱元璋又瞧了瞧跪在麵前的一個兒子、一個孫子,道,


    “你們兩個都起來吧,跟朕進來!”


    “是。”


    叔侄二人一同站起身,跟在他身後走進了禦書房。


    躲在遠處的內侍們不知道出了什麽事,隻看到皇太孫和燕王殿下好象是被皇上斥責了,又不敢亂說、都各做各的事去了。


    好在、這起風波就這樣平息了下去,朱元璋也沒有再提這件事情,而且過了段時間還給他們放了幾天的假。


    心中一直在惦記著寄居在徐府中的柴靖南,所以得空可以出宮了,朱棣便急忙帶著鄭和來到了魏國公府。


    見他來了,徐輝祖便起身行禮、道,


    “殿下,您這是從宮中迴來了麽?”


    “哪裏呀,”


    朱棣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道,


    “是父皇放了我幾天假,可以隨意走動一下,這才趕了迴來。”


    “是這樣啊。”


    徐輝祖依然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仿佛在他這裏根本就沒有“情緒”這個詞,所以朱棣對他雖然尊敬,卻也不由自主地會保持著一些距離。


    在前廳落了座,精神也隨之略略放鬆一些,朱棣才問道,


    “輝祖兄,我帶來的那個小護衛沒有給府上填麻煩吧?”


    “那孩子麽?”


    徐輝祖輕輕一笑,


    “還真的是成長起來了呢,武功高強、身手了得,這些日子裏、增壽一有時間就和那孩子切磋武藝,對他倒也是個促進。”


    “沒惹什麽事就好,”


    朱棣終於可以長長地鬆了口氣,


    “靖兒實在是太頑皮,擔心他不聽話呢。那麽、我到後麵去看看他。”


    “好,殿下請便。”


    徐輝祖點了點頭。


    朱棣帶著鄭和一直朝著徐增壽的院子而來,離著還有段距離、便能聽見兵刃碰撞的聲音,進了院子一看,果然見那二人正在交手。


    可說是在交手,實際上用“教學”這個詞來形容倒更加恰當一些,隻見徐增壽正雙手捧刀、全力地展開進攻,而柴靖南單手執劍、輕鬆地將對方的攻勢一一化解掉,兩個人相處的卻是意外的好。


    “四叔!”


    柴靖南一眼瞥見朱棣二人,便挽了個劍花、將徐增壽剛剛劈過來的一刀給領向另一個方向,自己還劍入鞘、跑了過來。


    差點兒被閃了個跟頭的徐增壽竭力地站穩了腳步、迴過頭來也很開心地道,


    “大姐夫,你終於肯迴來啦!”


    見兩個人都跑到自己的麵前,朱棣笑了笑、問道,


    “增壽,靖兒有沒有給你們添麻煩?”


    “麻煩倒是沒有,”


    徐增壽瞧了柴靖南一眼道,


    “就是有時候會跑沒影兒了,找都找不到。”


    “靖兒?這是真的麽?”


    朱棣看著柴靖南問道。


    柴靖南有些委屈、不高興地道,


    “誰讓四叔你也不迴來看看,靖兒是來保護您的,又不是來別人家裏做客的,當然會去找你啦。”


    “找我?”


    朱棣更吃驚了,


    “喂、靖兒,你去哪兒找我了?該不會是……”


    “是啊,我去皇上爺爺家找你了,”


    柴靖南很無辜地道,


    “可那裏房子太多、牆又太高,根本不知道去哪裏能見到四叔你,而且跳來跳去的也很累,去了幾次就不去了。”


    “靖兒……”


    朱棣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道,


    “你還真的敢去皇宮大內啊,那裏可不是好玩兒的地方,羽林衛、錦衣衛遍布,要真的被發現了、擅闖禁宮可是殺頭之罪!”


    “哦,我知道了,”


    柴靖南點了點頭、又笑道,


    “走了幾趟後,靖兒也看到高牆裏守衛的還是很嚴的,想想四叔在那裏麵應該很安全,所以就放心了,不會再去了。”


    “這樣是最好的,”


    朱棣無奈地歎了口氣,道,


    “四叔最近要陪父皇多呆一段時間,不能常迴來看你了,靖兒你可以到各處玩玩兒,就是不要惹事。”


    “靖兒知道。”


    柴靖南很幹脆地迴答道。


    不管怎麽說、也算是又囑咐了一迴,心裏多少還是踏實了些。朱棣又抽空向徐輝祖詢問了一下有關北方戰勢的情況,得知近些時候、那裏還比較平靜,才能安心地休息了幾天,當再次迴到宮中時,立刻又進入了君臣分明的狀態中,同時也就更加的小心謹慎。


    經過上一次的“犯上事件”,這叔侄二人之間的關係又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從朱棣這邊來看,多了幾分的失望與不平,因為心中本來還抱著“父皇也許有著別的考量”這一可能,覺得隻要自己將才能與優點完全展示出來,讓老人家知道他的四兒子有著成為新君的資格,就會重新考慮合格的儲君人選。可現在看來父皇就是為了維護這位皇太孫、來束縛自己,才將他詔進宮來進行管教的。


    而朱允炆卻從中得到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啟示,首先是他好象明白了四叔為什麽從來都不對自己舉止“隨意”,總是冰冷的恭敬著,那是因為有皇爺爺在場,如果是在私下裏、四叔也會象和別人一樣、同自己開開玩笑的。而另外還有一件事觸動了他的心底,就是在看到被皇爺爺斥責時、四叔那驚慌失措的樣子,自己還是頭一次見到那樣的四叔,平日裏總是從容中透著瀟灑、自信中透著溫和的他,卻在當時表現得象個無助的、被嚇壞了的孩子。


    如果不能得到他的溫暖,那麽能夠得到他的臣服、這倒也是件不錯的事情——


    忽然間,在朱允炆的腦海中、閃現過這樣的一個念頭,而此時,他才開始感覺到,做為儲君得到的不僅僅是壓力、更是一種權力與動力,也不禁對登上皇帝這個位置產生了真正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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