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重新落座後,朱棣看了看殷雲明、才又道:“寧捕頭,殷大俠是孤王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府中的貴客,所以孤王不能不出麵,想必你不會說這是‘倚勢壓人’吧。”


    原來燕王早就到了,前麵那些話還都被他聽去了,寧伯堅尷尬地連忙陪著笑:“哪裏,千歲若是能為殷大俠做證,那也是卑職求之不得的,畢竟象殷大俠這樣的人、卑職也是非常敬重的。”


    朱棣點了點頭:“好,孤王能用人格擔保、殷大俠為人光明磊落,決不是做了不敢承認之人,至於昨晚的事,有我的侍從來做證。”然後看了一眼鄭和。


    鄭和輕輕應了聲“是”,然後上前一步、走近了寧伯堅,


    “寧捕頭,昨晚小人跟殷大俠學習劍術,見日裏遇見的同李總鏢頭在一起的兩個人、夜入王府,殷大俠便去看看他們想做什麽。小人沒什麽本事,也跟不上,隻是遠遠見他們分開走,殷大俠追著其中一個去了,而另一個卻遇到一個黑衣人,我見他們說了些什麽,不知怎麽、那黑衣人卻出手殺了他。我有心去追那黑衣人,可他轉眼間就不見了,接下來我見殷大俠和另一人趕來,而那黑衣人又出現了,那另一個便去追,等殷大俠追過去時,他已被打死了。一切就是這樣,他二人的死與殷大俠無關,殷大俠不過是見他們夜入王府、想保護燕王千歲罷了。”


    殷雲明聽了、心中有些驚:這鄭和竟能將事情經過講得一點兒都不差,那隻能是說明他真的一直都在場,可他真的在場、自己怎麽能沒感覺到,這是怎麽迴事?


    正百思不得其解時,又聽朱棣道:“寧捕頭,鄭和說的是真是假,孤王相信你能夠判斷出來。怎麽樣?能成為證據嗎?”


    寧伯堅還聽得真的很認真,聽完又思索片刻、方道:“當然,從現場看,此一說法很是合情理,隻是關於那個黑衣人,不知還能否描述細一些?”


    “這個嘛,”鄭和迴憶著道,“那人沒什麽特別的,隻是身材魁梧、身手非常好,並非普通的習武之人。”


    寧伯堅點點頭:“好,即如此,有勞燕王千歲、王妃夫人,殷大俠和各位了,卑職告退。”說完又施一禮,轉身就走。


    朱棣見了一擺手:“馬彬,替孤王送客。”馬彬點頭送出了廳堂。


    目送寧伯堅出去,殷雲明轉迴頭來笑道:“多謝四爺和王妃了,噢,還有你啊、小鄭和。”


    鄭和已退在一邊,隻是笑了笑沒有做聲。


    朱棣看了看他們道:“殷大俠,說起來還不是因為我的王府連累了你,又何必說謝呢。”說著不禁歎了口氣。


    殷雲明還想說些什麽安慰他一下,卻聽門外有人頌佛號:“阿彌陀佛,你謝我、我謝你,謝你既是謝我、謝我既是謝你。”


    笑容立刻浮現在朱棣的臉上:“大師就是大師,尚未見麵、先聞禪語。”說罷,果見道衍走了進來。


    徐王妃見沒什麽事了,便打個招唿由侍女陪著離開。


    落座後,道衍看著殷雲明笑了笑道:“殷大俠這下同華山派的過結又多了一層,不用問、那兩個華山弟子的死肯定會記在你這本帳上。你仔細想想、能不能猜出那兩人到底是誰殺的?”


    “實在猜不出。”殷雲明搖著頭。


    朱棣想了想:“要不、我修書給二皇兄,讓他想想辦法,華山派無論如何也會給秦王千歲一些麵子吧。”


    “不成,”道衍立刻否定,“江湖中的事可不是那麽簡單的。”


    朱棣當時一臉委屈,看得殷雲明忍不住笑出聲來:“四爺不必掛懷,人又不是我殺的,他華山派也不能不講道理吧。”然後又道,“對了、四爺,雲明想過幾天就迴鶴峰,早點兒跟您打個招唿。”


    “怎麽、你要迴去?為什麽不再多留些日子?”


    “早一點兒迴去,也好讓師父放心,何況我也真的很想念師父和兩位師弟。”


    聽他這麽說,朱棣想了想微微一笑:“也好,不過等有時間殷大俠可一定來做客喲,最好是蕭掌門和另外兩劍也能來。”


    “好啊,”殷雲明爽朗地笑了笑、站起身,“那我先告辭迴房了。”


    看著他離開,道衍扭頭問朱棣:“這一走、說是還迴來做客,可你我都知道那已是遙遙無期,四爺為什麽不留住他呢?”


    朱棣歎了口氣道:“他一身俠氣,做事僅憑好惡,並非是能為我所用之人,至多是個隻能幫幫忙的……朋友罷了。”


    “四爺說的不錯,殷大俠身上的江湖氣太重,反倒難成大事。”道衍向後靠在椅子背上,“說到朋友嘛,您結交的方向應該向南才是。”


    “謝大師指點。”


    朱棣聽了、心中已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鄭重地點了點頭。


    幾天後,殷雲明告辭迴湖廣,朱棣帶手下人一直送出了城、方才分手……


    剛剛迴到王府,馬彬便來報:“千歲爺,馮勝將軍剛才派信使來要見您。”


    “哦?快讓他進來。”


    朱棣有些奇怪,沒有大事馮勝是不會派人來的。正想著,那信使已走了進來施禮道:“屬下叩見燕王千歲。”


    “起來吧,信呢?快給我。”


    信使雙手將信呈上,接過來、朱棣拆開一看,果然是馮勝親筆,從頭至尾讀了一遍,原來是這樣:


    前幾天馮勝接到北番國瓦剌國君的書函,欲同明軍夾擊北元,馮勝自己不敢做主、便修書請示燕王。


    朱棣看罷心中一動:這瓦剌地處金山西麓貼良古惕一帶,原是邊遠小國,有此舉動是什麽用意?況且冬天不是用兵之時機,我不如以靜製動,按兵看他怎麽樣。想到這,從案上取過一個木牘、然後折為兩斷,將其中一截交給信使:“你去休息一下,然後迴去將這個交給馮將軍。”


    這種木牘傳令是朱棣與幾位重要將領之間的暗令,用此方法、即使是來迴傳令的信使也不知其中含意,因此、不會有走漏風聲之事發生。


    那信使接過木牘、應了一聲“是”便退下了。


    朱棣一個人留在房中又取出地勢圖,找到瓦剌和北元駐地捕魚兒海,心道:看來我還是要留意點兒這瓦剌。


    這一想、不禁又想起目前北方駐守明軍的這些主要將領,現在主將是馮勝,雖然他凡事會向自己請示,但關係要生疏的多,不象沐英和自己那樣親密,何況北方還是有二哥秦王朱樉、三哥晉王朱棡共同節製,想到這兒,忍不住思念起沐英,便長長歎了口氣,合上地圖走到門外。


    灰蒙蒙的天空又飄起雪來,看著那揚揚灑灑的白色花朵,朱棣自言自語著:“又到年底了,又快過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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