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條由禿冒芽,鬱蔥成林,花兒開得嬌美,轉眼間已到四月份了。


    殿外日頭高掛,張嫣在暖閣內的書桌旁坐了許久,案幾上放著一遝潔淨無字的白紙。筆墨一早就已備好在桌上,眼下墨都快幹了,筆尖還未被濕潤過。


    張嫣閉上雙眼,揉著太陽穴,迴想起了昨日的事。


    朱由校忽然說道:“梓童,朕聽人說起,開封那一片傳過來一種新式唱腔,朕記得你是開封人。”


    “是,父親現下在京中任職,將家裏原本養著的戲班子也帶了過來,他們便唱昆山腔。”


    朱由校雙眼放光:“那正好,你將那戲班子請來宮裏吧,再過不久即是端午大宴,就在那時表演。”


    張嫣為難道:“皇上,那戲班子專唱傀儡戲,登不得大雅之堂。再者,時下能排演的戲都演舊了,沒有現成的新戲文曲子。”


    “傀儡戲?真是新鮮,那朕便更要看了!”朱由校撫掌大笑,眉飛色舞,“梓童讀書甚多,寫戲文當是難不倒你,寫好找宮中樂師配曲子即可!”


    說罷興奮地離開了,根本不給張嫣留下一絲拒絕的機會。


    張嫣歎了一口氣,縱觀曆史千餘年,如此荒唐的皇帝也是十足罕見。


    他自登基以來,未上過朝,也不怎麽理會政事。一應國事全部交由內閣大臣和司禮監的太監們去決策安排,相當於是交給東林黨人和王安。


    並且據這段時間探聽得知,朱由校貴為一國之君,大字竟也不識一個,卻在玩樂上頗有心得造詣,隔段時間就能翻出新花樣來。現下他便又對民間的傀儡戲開始感興趣了。


    張嫣幾度提筆,要沾墨時,腦袋裏還是一片空白,隻好作罷。歎了口氣,喚了語竹進來磨墨,自己走到了敞著的窗邊,深深唿吸幾口新鮮氣息,望著窗外開得正盛的春花,心思飄散。


    冊封大典過後,不知是何緣故,客印月一直毫無動靜。


    得益於她的收斂,這三月中,內廷中大抵風平浪靜,隻有一件小事——內廷中關於永壽的議論,日漸多了起來。


    永壽姓高,全名高永壽,這名字是皇上當太子時賜給他的。沒有人知道他原名是什麽,隻知道他已經隨在皇上身邊許多年了。這些是可信的內容,當然伴隨著這些內容流傳的還有針對高永壽的許多編造之事。


    無論朝代如何更迭,時代如何變遷,有人的地方就有流言,有流言就一定有惡意。而高永壽在充滿惡意的流言中表現出波瀾不驚的態度,加之一直以來的觀察,張嫣十分欣賞高永壽的為人,故有親近之意。


    宮中的議論之勢如日中天,但朱由校整日裏在乾清宮閉門不出,不去內廷,連朝也不上,身邊來來去去就是高永壽和方成盛兩人。方成盛隻說該說的話,而高永壽的性子不喜訴苦,因此直到當下,朱由校都還不知道宮人們私下裏都如何嚼的舌頭。


    三月有餘,朱由校雖未踏入東西六宮,但還算來過坤寧宮兩次,隻不過每次吃完午膳就離去了。張嫣本想趁機跟朱由校提一提這事,但剛起了個話頭,高永壽便在朱由校身後用眼神阻止了她。他後來私底下是如此跟張嫣說的:“永壽不想皇上煩心。”


    結果兩次午膳下來,張嫣沒在朱由校麵前說成什麽話,卻一個不慎接下了寫傀儡戲這讓人頭疼的任務。


    一時間,傀儡戲與高永壽的一片癡心,這兩件毫不相幹的事竟相互交繞紛纏在腦中。


    毫無預兆,腦中霎時間清明,張嫣即刻旋身迴到桌旁,提筆,迅速寫下方才心中所想。


    白紙上赫然出現三字:楊玉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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