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定定看著她,張嫣也正視他的目光,兩人均沒有動作。最終還是朱由校,主動來吻張嫣的唇,他雖神情羞澀,動作卻是熟練。陌生氣息的突然靠近讓張嫣有一絲抗拒,脊背一緊。嘴唇被覆上的同時間,張嫣聞到了朱由校身上淡淡香味。她猛然發覺,這氣味與那天在地底聞到的香味是一樣的。


    帝王所熏之香應是龍涎香,但龍涎香極其珍貴,地底卻為何會有那樣濃鬱的龍涎香氣。


    張嫣來不及細想,腦子已是一片空白。朱由校翻個身,用身體壓住了張嫣。他用手緩緩撥開張嫣的衣襟,張嫣閉上眼睛,身子難以察覺地微微戰栗。張嫣此時心內反複閃著一個念頭:今夜發出的聲響可能會被人在地底聽了去。


    朱由校卻忽然停住了動作,猛地翻身迴到原先位置,平躺了下來。


    張嫣眯開眼看朱由校,他看著帳頂,雙眼卻無神采,突然開口,輕聲說:“你不要離得太遠了,到朕身旁來。”張嫣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他這話不是對自己說的。紅帳上映著的那個身影變得清晰,永壽靠了過來,站在床側。


    張嫣眼睛一轉,頓時了然於胸——朱由校對女人還是提不太起興致。她卻在心底鬆了一口氣,身子也放鬆下來,理了理衣襟。張嫣思量一瞬,輕聲說道:“皇上,不如,我們隨意說些話兒,便算是過了今夜吧?”


    朱由校側頭看著張嫣,眼中有詢問之色,張嫣對他點頭。


    他沉默,張嫣的心提了起來,生怕自己方才的話觸怒了他,雖然朱由校膽小懦弱,沒有主見,但每個人心底都有一片禁地,難保不會恰好踏進去。


    忽地,朱由校展顏,舒暢大笑,說道:“永壽相中的人果然不錯。”


    永壽相中的人?張嫣眨眨眼睛,不明其意,朱由校對她解釋道:“朕對你們三人無甚喜惡,本想隨意擇一人立後罷,但永壽跟朕說你很好,朕便順了他的意。”


    張嫣吃驚,第一驚訝這皇帝性子不同尋常帝王,如此兒戲,竟能滿不在乎地說出“隨意擇一人立後罷”這種話。再有,本以為是東林黨和王安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才讓朱由校決定封她為後,沒想到背後竟有這麽一層緣故。


    朱由校未察覺張嫣異樣神色,繼續說道:“景陽宮起火後,朕疑心你不祥,怎料欽天監監正說你‘可正江山’,朕很是欣喜。”他頓了頓,轉頭問道,“永壽,你為何不出聲?”


    “永壽不敢驚擾了娘娘與皇上。”他恭敬婉聲道。


    朱由校掀開簾子,對他說道:“皇後不會介意的。”張嫣看向永壽,立即眼尖發覺他眼圈和鼻頭微紅。


    他對皇上應是真心愛慕,親眼見心愛之人與旁人交頸合眠,該是何等痛苦。而他卻極力掩飾,未在朱由校麵前露出一絲可憐之態。


    張嫣由衷說道:“確是無妨……”張嫣遇上了一個尷尬的問題:她不知該如何稱唿永壽,總不能像稱唿尋常宮嬪那樣叫他“妹妹”,若是叫高公公,又不太合適。


    永壽察言觀色,立即解圍道:“娘娘同皇上一樣喚我永壽吧。”


    張嫣笑著點點頭:“永壽,你不必自輕,卻和皇上顯得生分了。”


    永壽聞言,感激地看了張嫣一眼。


    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許多閑話,起初張嫣顧忌朱由校的皇帝身份,十分拘謹,但很快她便發覺朱由校十分沒有帝王的架子,反倒如同民間尋常人家的少年一般天真純粹,話語不經思考地脫口而出,高永壽也是一幅習以為常的模樣。王安曾說朱由校從未讀過書,看來果真不錯。


    他雖略顯呆笨,卻是難得的胸無城府之人。即便坦蕩可以裝出來,但他如此明亮直接的眼神,絕對是無法偽裝的。張嫣感到寬心,嘴邊笑意慢慢多了起來,隻是擔心地下有人竊聽,暗暗引導對話的走向,避免涉及到前朝後宮的情況。


    三人聊得興起,直至後半夜困意襲來,才不得不停下。


    朱由校想讓永壽也睡到床上來,這想法極荒誕不經,永壽極力拒絕,最終朱由校還是拗不過他,由他去臥榻上睡了。


    張嫣閉著眼睛,久未能入睡。


    今夜過後,在後宮的日子,才算真正拉開序幕。


    她如今是整個內廷中位分最尊的女子。


    然而,客印月在虎視眈眈,地底宮殿神秘莫測,朝堂上勢力暗湧。


    今後在後宮的日子,想來不會好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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