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會緊張,畢竟、事關你心愛的女人。”


    傅北安輕笑,讓手機在掌心裏轉動,心思卻仿佛一直在其他地方。直到陸長銘朝他看過來,才忽的揚起眼,“當年,為了莫雅薇,你也是這樣緊張。”


    “再往前……為了我妹妹,還是這樣的。”


    “這麽多年過去了,怎麽就沒有一點變化呢。怎麽就,能一而再再而三喜歡那麽多人?”


    他依稀陷入迴憶,麵目越發猙獰,可那雙狹長的丹鳳眼裏的情緒卻有些空洞,仿佛想起了什麽,一陣陣的湧起悲傷。


    那樣的一個男人,若是換做以往,哪怕隻是在路旁一站便足以吸引小姑娘們的目光,可如今身上那些陽光氣早已被腐蝕掉,取而代之的是覆了全身的陰森。


    陸長銘臉色越發的深沉晦澀,眸裏都盈著澀涼氣息,直到開口偶時,聲音在夜色的侵染下,透著死亡的冷冽,“生活在過去的人,和活在地獄有什麽區別?”


    “所以你就徹徹底底忘了幹淨!”


    “陸長銘,你才是該死的人!”


    他忽的張狂尖嚷,掐緊了的手指在昏黑天色裏格外明顯。那仿佛被歲月侵蝕過的雙眼,此刻隻餘下猙獰。


    那樣姣好的麵容,那樣曾傾城一般的容顏,如今卻麵目全非。


    陸長銘搖搖頭,聲音冷冽幹淨,“你願意活在過去是你的事,把錄音給我。”


    他朝傅北安攤開手。


    後者瞪大雙眼,卻忽的將手抽了迴去,邪肆笑起來,“憑什麽?”


    “沒有這東西,蘇霓就得在裏頭呆著。你陸長銘就算手眼通天,怕是也沒辦法在眾目睽睽之下救她出來吧。我倒想看看,在裏頭呆久了之後,她是會願意繼續忍耐,還是願意讓我救呢?”


    蘇霓……本就不該受這些。


    陸長銘目光微閃,眉宇攏緊了些。


    本是十分不經意的動作,可落在傅北安眼裏卻總是另有深意,他像是發現了新大陸,連忙開口,“沒有自信對不對?”


    “什麽樣的女人能忍受牢獄之苦呢,你沒忘記莫雅薇當年在進去幾天之後,便嚷嚷著要翻案麽?”


    “再看蘇霓,又和當年的莫雅薇有什麽區別?”


    或許等不了那麽久,現在的蘇霓比當年的莫雅薇更要理智也更識趣。


    也許明天,後天,她就會主動同意讓自己來拯救他。


    傅北安心思深沉,可此時卻因為這個想法,連那樣明顯的情緒都顯露了出來。


    而陸長銘的視線,卻始終落在他身上,甚至不經意地將腳步往那邊挪動,直到快要靠近車子。


    傅北安忽的打開車門,坐了迴去。


    “想搶麽?”


    他眼裏閃著名叫譏諷的情緒,在深黑的夜色裏格外明顯,那目光像蛇,緊盯著獵物不動。


    陸長銘收斂氣息,沒有動作,隻是透過他搖下的車窗朝裏頭看,“看來你不會給我機會。”


    “自然……現在這東西可是我的王牌。除非走投無路,你以為我會讓你拿到?”


    “走投無路?”


    男人咀嚼著這幾個字,喉結再度滾動幾下。隨後輕扯開唇角。


    他幹脆靠近車子,雙手撐在上頭,就這麽朝車窗看進去,薄唇輕啟,“你試試看。”


    ……


    話落。


    周圍一片死寂。


    夜裏深沉的天色懸在頭頂,兩人互立於不遠處,沁涼的霧氣漸漸染上眉眼,男人周身仿佛彌漫著一層厚厚的冷意。


    他終於斂起笑容,眼角細致的餘光落在傅北安身上。


    “你想就要的,我成全你。”


    傅北安微愕,麵色有些猙獰。


    他嘴角抽搐了幾下,雙手扣在身側車窗上,許是太過用力,骨節那處透著青白青白的顏色。


    不怒反笑。


    “我等著她離開你……”


    話沒說完,陸長銘卻已經轉身離開。


    他握著手機,正不住對裏頭的人說著什麽。


    腳步又極快,仿佛是真不在意的,連迴頭都不曾。


    傅北安的視線緊緊凝著那邊,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在視野內,這才開著車離開。


    可哪怕如此,他也一直是謹慎再謹慎的。


    過去的十年間,不知多少人在追他堵他,從海城到國外,再從國外迴到海城,他始終小心翼翼地過活。


    可四下去看,身後卻連能跟蹤到他的人都沒有。


    傅北安終於嗤笑,就算陸長銘真想搶走這份錄音又如何,他根本做不到!


    ……


    而此時,陸長銘已經離開許久,正開著車朝某個方向駛去。


    漆黑如墨色的汽車在深夜裏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而男人的聲音卻始終在手機這端迴響著。


    “傅北安。”


    他言語裏出現最多的詞便是這個名字,像是魔咒一般,始終掛在嘴邊。


    ……


    正好十二月月底那天,蘇霓已經有些不知日月,隻記得自己在這裏呆了很久很久。


    這段時間桃枝拉來過好幾次,又用了突然病情的方式帶她去了兩次醫院。可比起那慘白慘白的病房,蘇霓更願意自己呆在這裏。


    好在,沒有人會打擾她。


    “過完年我和慕言之就準備結婚了,他家裏人也催的著急,我想著晾了他這麽多年,現在想起已是後悔,再不結,他真跟我鬧了,我跟誰訴苦去。”


    “所以蘇霓……咱們能想開的就想開點吧。但凡有法子把你弄出去,就別介意正當不正當,咱們良心上過的去就好。”


    桃枝心裏是清楚的,“沒殺過人就是沒殺過,憑什麽要為他們贖罪呢。”


    隔著一張桌子,桃枝聲音輕輕柔柔的。


    她緩緩朝蘇霓伸出手,緊緊握住。


    蘇霓便隻應了一聲“好”。


    她如今,也是想那小姑娘,想外婆和陸長銘……想的快瘋了。


    聽了這一個字,桃枝終於長鬆了一口氣,也才有了和她拉拉家常的意思,“這段時間,陸長銘和淼淼來過麽?”


    “沒有。”


    蘇霓咬著唇,輕歎,“有些想她了。”


    那細細軟軟的丫頭,也不知在做什麽。她如今,才是真正和那丫頭斷了聯係,連聲音都聽不著。


    倒是桃枝細細思索起來,“待會我就去看看淼淼吧,也不知在不在家裏。倒是陸長銘最近可能是真忙,聽說他一直在找傅北安的麻煩。”


    “沒到這地步之前,我真不知道他在海城還能調動起這樣的力量。司法、行政,甚至媒體都在找他,鋪天蓋地的都是新聞和各種博,如今傅北安是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蘇霓恍惚了下,心裏傳來一陣窒息的錯覺,“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誰知道呢,不好好找律師幫你打官司,忙著些幹嘛。難道抓到傅北安就能救你嘛。”


    “要我說,你下周就要被起訴了,現在案子還沒有一點進展。真輸了他打算怎麽辦,以後帶著女兒到裏麵來看你嗎?”


    再說……


    桃枝四下看了看這裏的環境。


    沒判刑之前使了手段也好,蓄意的打點也罷,總歸能讓蘇霓過的輕鬆點。


    真到了被判刑,一個蓄意謀殺的罪名下來,大眾關注度也跟著往上漲,陸長銘就是手眼通天怕也護不住她。


    可蘇霓,愣是一句話沒說。


    她如今已是沉默太多,仿佛眼睛裏都沒有了以往的清澈和靈氣。


    事實上,她卻是知道陸長銘為何要去尋傅北安的。


    他手裏,有錄音。


    於是倏地抓住桃枝的手,緊緊靠過去,“讓他來見我一次。”


    “誰?”


    “陸長銘。”


    蘇霓神色有些著急,說不出那些奇奇怪怪縈繞在心頭的思緒是什麽,隻知道從提起這件事開始,便始終揮之不去。


    她眼神一點點變深,淡淡的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將她臉上的焦急神色都掩蓋掉。


    便隻餘下夕陽斜落一般的寧靜,“至少,在開庭前來見我一次。”


    ……


    桃枝沒見過她這樣焦急的模樣,終歸是點了頭。


    事實上,在這之前的幾年,桃枝從來不知道,一向寧靜的海城會有這樣波濤洶湧的一天。


    許多站在局外的人,更是不會知道。那看似衰敗了的陸氏,竟還有攪動風雲的力量。


    十二月一日那天,有媒體刊登了蘇霓在三日後開庭的消息,而就在消息發布後的一周,在整個網絡上都被刪除得幹幹淨淨。


    十二月二日,最近一直被鬧的沸沸揚揚的“傅北安”,又多出了一個個深八帖。


    ……


    下午,街道僻靜的拐角處。


    附近學校的學生還沒有放學,超市老板樂的清閑,便幹脆坐在一旁低頭翻手機。


    旁邊是在他這裏做兼職的女學生,兩人正津津有味地翻看著一篇文章。


    “關於傅北安罪大惡極的三件事。”


    “深八渣男一枚,望妹子們引以為戒。”


    “你不得不知道的海城十大神秘人物之一,他被眾人唾棄!”


    老板嘖嘖讚歎兩聲,“真沒想到,原來那傅北安是個這樣的人。怪不得這些日子各個大v都在轉發他的負麵消息。”


    “投資失敗牽連父母,妹妹空難去世,公司經營不善破產……後來又搶了兄弟的女朋友,還夥同這女人一起殺了當年的仇人,最後自己逃跑。”


    “現在倒是又迴到了海城,真是折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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