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又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慕言之一陣沉默,又用了些力氣,差不多就是把陸長銘抱在懷裏了。


    申楠打量了他一眼。


    那已經萎靡到仿佛瞧不見生氣的一張臉,平日裏俊逸非凡,如今卻幹瘦得像是營養不良。


    他現在是沒力氣的,這麽一動,連精神力也耗費巨大。


    申楠估摸著他已經接近昏迷邊緣了,可那明明快要閉上的眼睛,卻還努力睜大,生怕一閉上眼,就再也醒不過來一樣……


    “三兒……”


    “再不出發,要來不及了……”


    話落,他整個人都往慕言之身上跌去,已是沒有任何力氣了,連咳嗽聲都漸漸小了下去。


    但嘴裏仍喃喃自語著快些快些的字樣。


    申楠衝過去檢查了一遍,正好對上陸長銘半眯著的眼,“藥呢?”


    “沒有了。”


    “給你注射了止痛藥,這一兩個小時自己撐著,走吧。”


    慕言之幹脆將人抱了起來,大步朝電梯走去。


    他和申楠對視一眼,都能看見對方眼底的凝重。


    申楠自然清楚,他注射的根本不是止痛劑一類的東西,隻不過是用藥吊著他一口氣,讓他能撐過這兩個小時,還能等到迴來急救。


    慕言之將車開的飛快。


    後座上陸長銘整個人靠在座位上,隻還餘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應該直接去機場了。”


    連夜離開,自然不會停留。


    陸長銘不知道她的目的地,更不知道她急著離開的緣由,隻是判斷了方向,心裏頭愈發著急。


    “老二,再開快點。”


    “好。”


    慕言之仍是簡單地一個字,但車速卻猛地提了起來。


    好在他是軍人,飆車什麽的自然不在話下。


    去機場的陸不堵,朝著筆直地路線行進了半個小時之後,竟然真的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車牌號。


    “我把它攔下來。”


    沒等陸長銘說話,慕言之已經有了決定。


    左轉加速,再右轉減速,簡單的一個別車技巧,足以讓前車停下。


    隻是這裏是高速路,他不敢逼的太緊,隻能慢慢將速度減下,左右不斷並線,防止逃掉。


    蘇霓一眼便瞧見了前麵的車。


    一輛路虎,不算快的提速,但限製住單澤奇開的奔馳,卻綽綽有餘。


    隔著強烈的燈光,單澤奇速度終於慢慢減了下來。蘇霓從她的角度往前看,正好能瞧見坐在車後的熟悉身影。


    她心慌意亂。


    “他追來了?”


    “嗯,坐好!”


    單澤奇難得的凝著一張臉,他自然也是不服輸的主,被前車別住,再想衝出去,也隻能加速從側麵通過。


    兩人前後幾百米如今都沒有車,誰都看的出來這裏情況不對,生怕遭受池魚之殃。


    蘇霓點了點頭,奔馳猛的提速。


    按說這是能朝過前車的,可偏偏開著那輛路虎的人是慕言之。


    飆車、追車攔車一類的技術是他們訓練課程中極其重要的一項,加上多年磨練,硬是在單澤奇拐彎之前將車攔了下來。


    奔馳沿著護欄往前,車身與護欄之間出現擦撞,火花四濺!


    蘇霓一聲驚唿。


    她坐在副駕駛座,碰上護欄正好是她這邊,誇張的聲響讓她吃了一驚,緊接著的擦撞和危險行駛方式,更是要讓她喘不過氣。


    單澤奇立刻放慢了速度,默默跟在那輛路虎後麵開了兩分鍾。


    直到臨時停車。


    沉默在車廂內蔓延。


    兩輛車距離很近,慕言之沒給對方任何逃開的可能,便坐在駕駛座默默望著後視鏡。


    “攔下了。”


    “好,我下去。”


    申楠作勢便要下車,可剛有動作,手腕便被人握住。


    身邊的男人搖搖頭,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慕言之連忙遞過去幾張紙,被他捂著咳了一陣之後,便默默收在掌心裏。


    那張蒼白如紙的臉上竟還有點點笑容,等好不容易緩過來之後,才努力開口,“不,我去。”


    “她那樣的倔性子……”


    說著陸長銘便要下車,他費了好大力氣,才終於將車門打開。


    慕言之實在看不過去,主動扶他下車。


    說是扶,其實陸長銘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


    車內,傳來申楠的聲音。


    “醫院剛剛發生的事你知道,讓她留下還是離開,你自己決定。”


    陸原死了。


    陸長銘明白他的意思,卻沒有開口。


    而是在慕言之的攙扶下緩緩往後走。


    不過幾步的距離,他卻走的格外緩慢,腳步踉蹌著,整個人都虛弱無力。若非眼睛還能勉強睜開,旁人怕會以為他已經昏迷了過去。


    相比而言,蘇霓覺得自己狀態都比他要好。


    “他這是怎麽了?”


    之前見麵的時候她沒注意到,隻覺得陸長銘說話時中氣不足,卻沒料到是這樣的情況。


    仿佛,重傷未愈,看起來比她更要誇張。


    單澤奇在這時卻選擇了沉默,鏡片後的目光灼灼,隻落在陸長銘身上。


    打量了許久,終於推開車門,走遠了些。


    兩人自然免不了照麵的機會,陸長銘勉強眨了眨眼睛,算是打過招唿。


    而後又是一陣咳嗽,慕言之連忙攙扶著他靠在護欄上,“蘇霓就在這,要說什麽這就說吧。”


    他倒是沒離開,就陸長銘現在的樣子,慕言之懷疑自己隻要鬆手,他就會跌倒在地上。


    便隻好催促著蘇霓打開車門,三個人就站在應急車道旁邊。


    許久的沉默。


    單澤奇走遠了些,又和趕過來的交警打了招唿,視線便遠遠落在陸長銘手裏。


    他緊拽著的紙,原本該是一片白淨的樣子,可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卻瞧見了絲絲豔紅之色。


    三人都沒有立刻開口,陸長銘卻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頭頂的星光落在他臉上,總算讓蘇霓看清了那蒼白如紙的樣子。


    甚至原本總是精神奕奕的一雙黑眸,如今也染滿了疲倦。那本該修長筆挺的身軀,如今正靠在護欄和慕言之身上,比之老人家更要萎靡。


    “你怎麽了?”


    遲疑了許久,蘇霓終於還是開口詢問了句。


    不知道為什麽心口發疼,瞧見他現在的樣子,就好像、好像快不行了……


    陸長銘聞言卻笑了起來。


    說是笑,也不過是把唇角往兩側輕輕扯開,萎靡的神色漸漸有了改變,精神了不少。


    “你要走了麽?”


    他開口,本是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可不知道為什麽,竟讓蘇霓有一種懇求的錯覺。


    他在懇求自己?


    嗬……


    蘇霓點點頭,“是啊,一個小時之後的飛機。”


    “去哪?”


    “不一定。”


    隻是要離開這座城市而已。


    陸長銘忽然明白過來,唇畔的笑容漸漸隱沒,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苦澀。


    他搖了搖頭,視野開始混亂,連那張素白的臉,也看不太清楚。


    良久,夜晚的風往他身上吹,慕言之瞧他精神狀態似乎好了一些,便讓他靠在護欄上,自己則迴頭往車上去,示意申楠先過去掉頭。


    剛一離開,便聽見陸長銘沙啞低沉的音,“不能留下麽。”


    “你知道的,不能啊。”


    蘇霓也衝他笑了笑,這樣的開誠布公對兩人來說都好。


    這座城市,實在沒有太多值得她留戀的東西,她曾經期待過的、苦苦守候過的,都在這幾年的歲月裏消磨掉了。


    如今餘下的,隻是刻骨銘心的疼。


    陸長銘仍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那雙好看的眼睛裏,情緒再無遮掩。


    仿佛把自己真正剝開來,就這麽幹幹淨淨呈現在她麵前。


    又是一陣踉蹌。


    他整個人就好是扒在護欄上的,此時卻朝蘇霓伸出手。


    那樣地想觸碰到她……


    單澤奇接了個電話,急急忙忙地就往迴走。


    蘇霓沒發覺哪裏不對,隻是努力掐著掌心,克製著那些翻騰情緒。


    “我走了,以後你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們之間,再沒有瓜葛了……”


    “會再迴來麽……”


    他好似沒聽見蘇霓說什麽,目光已經失了焦距。


    蘇霓垂下眸,心底湧起強烈的澀意,沒敢再去看他,隻是低著頭開口,“誰知道呢,也許會、也許不會吧。”


    “怎麽,你要強留我麽?”


    她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將這話問了出來。


    陸長銘身軀晃了晃,搖頭。


    他想起一句話。


    如果你很愛一個人,就讓她離開,她如果再迴來了,那她就永遠是你的。


    於是開口,聲音喑啞無力,可蘊藏其中的,卻是誰也無法忽視的認真,“蘇霓。”


    “你走了,就別迴來。”


    “如果再迴來……”


    這話,他沒說完。


    單澤奇急忙上車,“陸原死了,警察已經到了醫院,很快會追過來。”


    “我們先去機場。”


    話音剛落,蘇霓甚至還來不及消化那些信息,車子便有如離弦之箭,猛地飆了出去。


    陸長銘說到一半的話她沒有聽完,如今驟然迴頭,隻瞧見那男人還踉蹌著似要追來。


    他看起來那樣疲倦、虛弱。


    蘇霓沒料到他還有走動的力氣。


    可就這麽短短的時間裏,陸長銘甚至已經走出了應急車道。


    慕言之將車開到前方掉頭,申楠一直在打電話,聯絡各家醫院的資審外科醫生準備手術。


    一刻不停。


    他轉過身的時候,第一眼便瞧見單澤奇開著奔馳疾馳而過,第二眼便發現陸長銘踉蹌著追了過去。


    說是追,甚至比尋常人走路還要慢。


    可他竟還走出了應急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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