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來問你了!”


    他冷凝著臉。


    “那你還不如不問!”


    蘇霓揚高了聲音驟然打斷他,在平靜的夜裏仿佛投下一顆炸彈。


    嗖的一下,連同二樓的燈,也驟然亮起。


    她沒顧上這些,兩個人就好像針尖對麥芒一樣,她心底翻湧著的憤怒本能地驅使著她要去做些什麽。


    甚至想,若是狠狠揍他幾拳,是不是就能解氣?


    “哪怕不提以前的事,就算是莫雅薇和陸原。你說你信我,可你還是借著這個理由把我叫過去質問。在看見那些所謂的證據之後,還是懷疑我!”


    “隻不過,你選擇了寬宏大量原諒是不是?”


    蘇霓說完,也也不管他此刻反應如何,隻是狠狠咬著唇,任憑上頭泛起鮮紅色澤,也仍舊沒有鬆開。


    男人安安靜靜地沒說話,雙手環在麵前,帶著些無奈、又仿佛是寵溺的模樣望著她。


    可哪來的疼和寵。


    陸長銘就是不作聲,也不記得是申楠還是誰曾告訴過他,對付女人,尤其是蘇霓這樣的女人,手段不極端一點她看不到。


    而他案子揣摩著,怎樣才叫極端?


    “原諒,總比記恨著要好。”


    蘇霓默默往旁邊縮了下,他不說話,她便按著胸口再度開口。


    “可我不需要你的原諒啊!”


    沒有做的事,為什麽要原諒。


    蘇霓輕輕笑了笑,眼圈泛起陣陣紅暈。


    心裏實在是難受得緊,那陣酸酸澀澀的情緒湧上來的時候,揪著一顆心疼起來,仿佛被針重重戳下去一樣。


    快要受不了。


    “你總是願意去看自己想看的。”


    她鬆開咬緊了的唇,有一絲紅印子出現。


    人就在那站了很久不動,仿佛和周圍的冰冷氣息融為一體。


    而此時,蘇霓唇畔的輕笑不知何時已經很淡很淡了,到最後幾乎淡到看不見。


    “蘇霓,你……”


    陸長銘張張嘴,要說個清楚分明。


    可不知怎麽的,看見蘇霓這副樣子,忽然有些慌。


    他實在不知道那心悸的感覺是什麽,可總覺得心底某處原本充實的地方,現在就好像空了一樣。


    似乎冥冥之中有什麽東西在告訴他,自己要失去她了。


    “的確也有可能不是你做的,但……”


    不可否認她有嫌疑。


    蘇霓能猜出他在想什麽,隻是沒等他說完,便已經打斷,“但你仍然選擇相信莫雅薇。”


    她一句話,道破了所有。


    男人的防線瞬間崩潰,那有些淩亂的發落在額角,像是一下子被人戳破心事,徹徹底底的把自己暴露在她麵前。


    於是忽然抓著她,“我信你,但我也信事實!”


    “蘇霓,至少我確定對你的在意。至少我確定,我想讓你呆在我身邊。”


    他沒說過這樣露骨的話。


    蘇霓甚至可以發現他那有些焦躁的神情。


    耳邊低啞的音,帶著些許熟悉的氣息。


    他逼近,逼著她給出答案,“別忘了,先纏上來的人是你,憑什麽你又要抽身而退,把我至於何種地步?”


    “我先做錯了,所以就合該被你誤會,合該被人糟踐嗎!”


    蘇霓掰開他的手,一根又一根。


    她緊緊凝著他,格外溫柔的樣子,甚至眸光裏還盛滿了細細的光。


    好像還和當初一樣。


    可掰開他手指的時候,那樣用力,用力到仿佛一點疼痛都感覺不到。


    “是,先纏上你是我不好,可你看看,我現在遍體鱗傷,還不夠麽?”


    “你就當,我先愛上你,先纏著你,拿著父母的死亡真相逼老太太讓你娶我。再背信棄義,在離婚之後翻案。”


    靜靜地說話,她聲音裏纏繞著的韻味,隨著雙手用力越來越明顯。


    哪怕陸長銘很想再抓住她,可兩人之間的距離,卻終究越來越遠。


    蘇霓最後笑著開口,“你就當,我是個十惡不赦的人。就是你心裏想的那樣的女人。”


    “不用在意我,更不用試著理解我。”


    他冷哼,最後捏著她的食指,仍不肯放,“你當在意與不在意,就在張口間嗎?”


    “是吧?”


    蘇霓點頭,垂下頭,“總之陸長銘,你的在意,我要不起。”


    說話的時候,她最後用盡力氣,將手指抽迴來。


    約莫是他握得太緊,竟還有些濕濕熱熱的。


    ……


    陸長銘沒有往下看,可仍舊能知道,自己的手臂尷尬地懸在半空。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倚仗,變得那樣孤伶伶的,又格外可憐。


    “你想和我老死不相往來。”


    忽然間,他開口說出答案。


    “是。”


    但凡有可能,她不會選擇與他糾纏,更不會讓兩人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哪怕是早早地抽身,總也比現在情況要好。


    蘇霓看的透徹。


    她再度捏緊手指,視線往陸長銘的方向看去時,發現對方正直勾勾盯著自己。


    那放肆的目光從她臉上往下,一如既往的沉靜裏,帶著一抹難得的認真。


    蘇霓沒法再往後退。


    她身側是電梯門。


    此刻還緊緊關閉著。


    男人就在她麵前一步的距離,幽暗深邃的眸在她身上掃過,極其緩慢又格外認真。


    單單是此刻的模樣,便讓蘇霓感到心悸。


    她下意識再往後,全身僵硬地貼在冰冷的電梯門上。


    灼熱的氣息落在她頰側,那雙厚實溫暖的手,便伴隨著他低沉沙啞的音一起,落在她小腹上。


    “你覺著,我們能老死不相往來麽?”


    蘇霓怔怔開不了口。


    瞪圓的眼裏,除了驚詫之外,更多是則是恐懼。


    與他對視,蘇霓便立刻發覺到他眼底的光芒,像是已經發覺了她隱藏許久的秘密,那樣自信又果決。


    像是深埋了許久的情緒驟然被挑起。


    他倏地靠近,一隻手按在電梯門上,“不說話,嗯?”


    蘇霓哪還敢開口。


    她在那短短的幾秒時間裏,腦子裏已經閃現無數個念頭。


    他是知道了?


    還是不知道?


    還是,就隻是懷疑?


    是了。


    蘇霓忽然收起目光,垂落的眼睫落了一層厚厚的陰影,仿佛連她的臉,也在暈黃的燈光下,模模糊糊的。


    “我瞞了父母的真正死因,你總不會還想娶我吧。”


    “既是不會複婚,和老死不相往來,又有什麽區別。”


    她說完,才終於發現陸長銘眼裏的訝然。


    便緊緊捏著掌心,手指用力按在電梯按鍵上。


    等到話說完,電梯門便已經打開。


    蘇霓往後退,立刻就要進去。


    可男人的動作比她更快,幾乎在電梯將要合上的前一秒,便將之按了迴去。


    另外一隻手,用力鉗住她肩膀。


    蘇霓動彈不得。


    “複不複婚,你說了不算。”


    他輕笑,唇角扯開的弧度帶著一絲自信,就這麽湊近了蘇霓,任憑兩人臉頰相貼。


    而那新長出來的胡茬,就這麽落在蘇霓細嫩的臉頰上。


    有些許刺疼。


    蘇霓屏住了唿吸。


    連她自己也鬧不明白,為什麽不敢太靠近他,為什麽忽然、緊張得快要喘不過氣。


    “你最近去醫院的次數過於頻繁了,暴飲暴食不說、氣色也不是很好。生病了麽?”


    陸長銘作勢去撫她的臉。


    可蘇霓揚手,便揮開。


    “我沒事!”


    她自己身體,自己清楚。


    而蘇霓忍不住要開始懷疑,他又到底,知道了多少。


    好在,她現在低著頭,眼睛直勾勾盯著男人那雙精致的皮鞋。沒讓他注意到那份忐忑。


    低低沉沉的音就在蘇霓耳邊響。


    “或許,應該帶你去醫院?”


    “不去。”


    陸長銘很有耐心的模樣,就這麽站在她麵前,沒有離開的意思,卻也沒有更進一步逼迫她。


    “我總覺著,你另外還有事瞞著我。”


    他開口的時候,聲音一貫是輕輕的。


    “蘇霓。”


    他輕歎,“我在等你自己說。”


    原本,還沒有那麽確定。


    可此刻她的反應,反常的安靜又忐忑。


    陸長銘說不出心底的那份感覺是什麽,眸光一寸寸地深了下去,最後落在她臉上,瞧見那一絲不確定的緊張。


    而自己,則是竊喜,


    或者慶幸。


    蘇霓確定自己原本還算平緩的心跳,此刻已經張狂著仿佛要跳出來一樣。全身上下,連唿吸的節奏都已經紊亂。


    她咬著唇,雙手攥得緊緊的,已經被修剪平整了的指甲,就這麽按在掌心裏。


    有些許疼。


    蘇霓偷偷往後頭去按電梯按鍵。


    驟然,手被一道溫熱的掌包裹住。


    她倒抽了一口氣,定定僵在那。


    “沒說清楚之前,我們就在這耗著。今天我有的是耐心。”


    他慢條斯理地開口,眸光忽明忽滅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麽。而那隻手,則緊緊壓著蘇霓的,偶爾揉捏下她的腕。


    蘇霓吃了痛,驚唿一聲。


    “怎麽了?”


    他反射性將那隻手抓起來,還瞧見上頭的淤青。


    是那日被他生生捏的,竟許久也不見好。


    “疼也不說。”


    蘇霓抽迴手,心裏沉沉的,“咯噔”了下。


    她勉強笑了笑,笑意半點不答眼底,這一下子絞盡了腦汁,卻想不出什麽理由圓過去。


    最後隻好憋了句,“早就不疼了。我也沒生病,就是病了,也跟你沒關係。”


    沒關係?


    他眯著眼,細細咀嚼著這幾個字眼。


    直到忽然明了過來,唇畔那丁點笑意,也終於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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