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們別吵了啊。”


    溫月終於是看不過去,瞧見蘇霓被他重重捏著手腕,一下子心疼的不行。


    “陸長銘你幹什麽,她現在什麽情況,你趕緊鬆開。”


    她本想過去將人掰開,可還未及靠近,就被陸長銘隨意一道視線過來,頓時冷汗涔涔,腳步驀地停住。


    溫月很不想承認自己是被他那道目光嚇住了,連視線都不敢再對上去。隻好默默停下,裝作什麽也沒說過。


    “你承認了。”


    陸長銘隻緊緊鎖著蘇霓,聲音仿佛哽在喉嚨裏,被反複的摩擦之後才漸漸顯露出來。


    他沒發現自己手上的力度越來越重,恨不得將她揉碎了一般。


    氣息冰冷。


    “蘇霓,你如果解釋,我會信。”


    他目光灼灼,仿佛一汪深邃的水,映著女人好看的模樣,和那深藏其中的情緒一起。


    更多是則是期待。


    可蘇霓臉上並沒有太多反應,仿佛沒察覺到手腕上的刺疼。


    她仰起臉,視線落在男人清雋的麵容上。


    那樣清晰明白地看向他,而後忽然扯開唇,“你的相信,並不值得我的解釋。”


    嘩的一下。


    陸長銘仿佛能聽見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在她說完的瞬間,連同緊繃著的情緒一起,被瞬間點燃。


    他猛地又拽緊了些掌心!啞著聲音靠近她,“我的相信不值得,那誰才值得?又是那個單醫生嗎!”


    質問聲格外明顯,在安靜的房間內幾乎要出現迴音了。


    另外一隻粗礪的手掌便立刻覆在蘇霓下巴上,用力捏緊!


    他想逼她說不。


    可蘇霓卻隻揚起頭,連半點聲音也沒發出,就這麽凝著他。


    晶亮的眼幾乎還在發光,撲閃撲閃的。


    “說話!”


    他用力搖晃她。


    溫月在一旁看的心都要跳出來了,想說話又被蘇霓以眼神製止,隻好看著兩人爭執。


    “我讓你說話!”


    陸長銘已是怒極,眸裏跳動著的光亮仿佛都帶著憤然。


    但蘇霓卻格外冷靜,咬著唇道,“你是我什麽人,我需要你的相信?前夫而已,說到底是沒了關係的路人而已。”


    “再往深一層說,連朋友也不算!”


    兩人針鋒相對,陸長銘幾乎可以感受到她身上的尖銳。


    倏地轉過身去,因為覺得自己再不避開,就要被她眼睛裏的漠視逼得唿吸困難。


    她沒有半點在意自己!


    連相信與否,都不曾放在心上。


    既是如此,他又何必自作多情?


    陸長銘挑起唇角,下頜緊繃成一條直線,冰冰冷冷地開口,“既然蘇小姐已經承認了,雅薇你大可依照法律程序進行起訴,該受什麽樣的懲罰,有法官判斷!”


    “好,知道了。”


    莫雅薇實在是忍不住笑容,在陸長銘看不見的地方,她唇畔的笑容越發明顯。


    到最後幾乎是全然不掩蓋了的,就這麽揚起眸盯著蘇霓。


    “我看,我還是和陸原談談吧,如果他不是有意的,那我……會原諒他的。”


    她那樣的寬宏大量,明明自己受了委屈,卻還舍不得為難別人。


    隻是默默地吞了苦楚,那因為蘇霓的嫉恨,而造成的苦楚。


    ……


    陸長銘正在氣頭上,隻是用眼角餘光冷冰冰地瞧了兩人一眼,本想說些什麽,但一對上蘇霓清澈冷漠的眸時,再多的話也說不出來。


    他知道自己再待下去,隻會越加挫敗!


    “陸先生。”


    剛走出兩步,蘇霓卻忽然叫住他,聲音清脆好聽,和以往喚他名字的時候一模一樣。


    那樣細細脆脆的,他已不知道自己有多長時間沒有聽見過。


    最近的蘇霓,總是劍拔弩張。


    陸長銘放緩心緒,斜覷著她。


    蘇霓緩緩將手收在身後,避開他的打量,笑著開口。


    “我已經迴答了你的問題,陸先生,現在請你告訴我,醫院的事與你有關麽?那些謠言是你放出來、是嗎?”


    哈?


    某人覺得自尊心再度受創!


    他隻當她是為了解釋這次的欺辱事件,隻當她終於決定要好好解釋一番。


    誰料一開口,又是單澤奇?


    她現在還有心思管單澤奇的謠言?


    陸長銘驟然沉下麵容,他忽然意識到,原來蘇霓之所以會出現在這,根本就是為了單澤奇!


    若是沒有醫院事件,她是不是根本不會踏進陸宅?


    在她心裏,從來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就隻是在意那醫生的名聲?!


    他麵色又沉了幾分,變得鐵青。


    猛地手臂拽緊,那本已停在一旁的身軀卻仿佛被定住了一樣,沒有半點動靜。但誰都看的出來,他內心究竟有多波濤洶湧!


    蘇霓再度開口。


    “今天的孕婦,子宮沒了。”


    “她宮外孕,不遵循醫囑,又執意選擇流產,大出血、切除了子宮才保住一命。”


    蘇霓還知道的是,那孕婦三十不到的年紀,其實哪怕這個孩子沒保住,也大可以再要一個。


    可如今,卻連做母親的機會也失去了。


    很好,還有下文。


    男人挑眉,本是打算默認了她的指控。


    他不否認趁機黑一把單澤奇的人是他,甚至若非發生今天的事,他會選擇更激烈的手段,直到將單澤奇趕出海城。


    但聽見那孕婦的故事,忽然怔住。


    他忽然意識到什麽,一股誇張的情緒朝他襲來,有如潮水一般瞬間將人淹沒。


    陸長銘倏地全身僵硬,張張嘴想說什麽。


    話到嘴邊,卻隻化作深深的無力感。


    他是恨不得單澤奇離開海城,離她遠遠的!


    可強迫一名孕婦流產的事,他還不屑去做!


    “你倒是把我想的夠卑鄙!”


    男人麵色越發的陰森起來,這話他幾乎是咬牙切齒著說出來的。


    蘇霓蹙了蹙眉,紅唇緊抿。


    她不否認自己這麽想過,便深吸一口氣,點頭,“像你說的,如果不是,你可以解釋。”


    她總拿他的話堵他!


    陸長銘氣不打一處來,腳步再不停頓,徑直走了出去。


    房門被“砰”的一聲甩上。


    莫雅薇沒跟上去。


    倒是蘇霓,等了幾秒之後,終於提步走出了房間。


    “霓霓,你等等我。”


    溫月沒有遲疑就追過去,在客廳門邊終於抓住了蘇霓的手腕。


    “疼。”


    她皺著臉,在溫月麵前終於沒有隱藏。


    後者僵了兩秒,拉開衣袖才瞧見那白皙的手腕上對比明顯的痕跡。


    整圈的紅痕。


    才過了這麽一小會時間,甚至能看出一絲細細的青紫色。


    約莫是捏的太緊,鬆緩下來便要淤青。


    “他怎麽下得了手,不知道你現在……”


    “他確實不知道。”


    蘇霓將手從溫月掌心裏抽迴來,忽然仰起頭往後看。


    那已經有些年月的樓梯,在漸漸灰暗下來的天色裏,棱角上都藏了歲月的氣息。


    有些褪色的雕飾,讓蘇霓看不清楚模樣。


    她多站了一會,許久才對著溫月道,“你等我一下,我去見老太太一麵。”


    “好的。”


    ……


    老太太應當是在書房裏的,畢竟這幾年的相處,蘇霓也已經習慣了她的作息。


    沒事的時候,她一般都獨自一人坐在書房裏,不讓人打擾,哪怕天塌下來也不會走出去。


    “叩叩叩。”


    蘇霓敲響了門。


    “進來。”


    蒼老的聲音響起,她沒有任何猶豫便走了進去。


    動作不快,在對上老太太那雙渾濁雙眼時,又頓了下。


    “談完了?”


    沒問她為什麽會過來,開口便是談完了。


    蘇霓想也知道,自己在樓下的那番動靜,老太太是看在眼裏的。


    好在,她並未多說什麽。隻是用拐杖敲擊著地麵,輕笑,“特意上來一趟,總不會來看望我的吧?”


    “您說的哪裏話,剛過完年來向您拜個年也是應當的。隻是今天來得急,什麽也不帶,不好意思說而已。”


    兩人對視一眼,都能望見對方眼底的心思。


    誰都有自己的打算。


    蘇霓安安靜靜站在一旁,半晌沒聽見聲音。


    老太太比她想的更有耐心。


    時間漸漸流逝,氣氛也越來越僵硬,等到樓下傳來溫月和傭人說話的聲音,蘇霓才終於開口。


    “我們的協議作廢了是麽?”


    “嗬,你毀約,還問我?”


    她目光精明,緩緩往蘇霓小腹掃去,瞧見那一如既往的平坦之後,忽然有些厭惡起來。


    於是起身,拐杖重重地落在地上。


    老太太那蒼老的聲音,再度出現在蘇霓耳朵裏。


    “我們的協議是你替我瞞著那件事,我幫你趕走莫雅薇、讓你嫁給長銘。而你,又必須為我們陸家生一個繼承人。”


    她笑了笑,“原本這個協議早該作廢了的,可我等了你五年啊蘇霓。”


    老太太歎息一聲,銀發因為這個動作散落了一縷。


    落在額頭。


    蘇霓瞧見了,卻沒開口。


    她也瞧見了,老太太的嘲諷。


    於是點頭,“有沒有完成,不是您說了算的。何況今天我並不僅僅為這個而來。”


    “嗯?”


    “這麽多年我一直以為,我母親是死於事故的。畢竟當年我還小,也不知道前因後果。何況同樣離開人世的還有陸長銘他父親,所以我不曾懷疑過。”


    老太太似有些納悶,身體瞬間的僵硬卻沒逃過蘇霓的眼睛。


    她扯開唇角,輕笑開,“或許,是另有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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