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影子倒映在湖中的波光粼粼,這一片的時光靜好,人們走在時間的後麵,一邊抹平遺漏的痕跡,一邊又遺失深刻的美好,天下間的日光一同明媚,世間的悲傷不會停渡,我們用手捂著雙眼,真實的,是不願看見淚光反射的原始情緒。


    “快迴去吧,你哥哥還在等你。”藍佑擇在許尤雪的身旁坐下,看向天邊僅剩的餘暉。


    “我不走,到時看不見你,也看不見哥哥,沒有人會跟我玩了。”許尤雪鬱悶的坐在湖邊,爸爸媽媽打來的電話,竟然是讓她轉學,她會再看見許琦琦嗎?或者說,到新的學校,新的環境,麵對一切陌生的麵孔,她也會從新開始。但是······卻沒有了哥哥和藍佑擇。


    “你到了那邊給我打電話,而且寒暑假還可以迴來玩,我在這邊等著你。”藍佑擇認真的注視遠方,許尤雪從他的眼神裏讀出堅定,洛伊和藍佑擇,是不一樣的。


    他說,我在這邊等著你。


    “嗯。那你一定要找我聊天,寒假我再迴來找你玩。”許尤雪拍拍身上的灰塵起身跑向許澤晨,遠遠地向藍佑擇招手告別。告別都很短暫,可長大以後,那些淚眼婆娑,就再也不像小時候鬧著玩的。


    許尤雪坐在火車上注視車窗外飛快移動的樹影,才認真的迴想,奶奶和哥哥剛剛才把她送上火車,現在他們已經分開了,爸爸媽媽會在車站接自己,許尤雪,你已經八歲,坐火車並沒有那麽可怕。


    可是,許尤雪暈車很嚴重。


    倒不是太暈火車,隻是許尤雪還是早早的陷入沉睡,這會讓她覺得心安。因為不想亂動所以不敢喝水,害怕不停地跑廁所,更怕不認識路走丟。於是就這樣靜靜坐了將近十六個小時,所幸她很喜歡看窗外的風景,應該說,是喜歡這種安靜的感覺,即使在嘈雜混亂的車廂內。


    起碼,她的心此刻很寧靜。


    在人聲鼎沸中,火車終於沒有準時到達,晚點了整整半個小時。但是還是很安的停了下來,沒有許尤雪想象中或者電視上看到的火車相撞車廂斷裂,她覺得應該慶祝。


    人散的差不多時她才慢悠悠的起身,抽出行李然後跟著零零散散的人走出車站出口。爸爸媽媽遙遠的看見,許尤雪向他們揮手,那裏還有她五歲的弟弟,正趴在爸爸的背上安靜的睡著。


    媽媽跑過來激動地攬過她,她可以感覺到媽媽的心髒在劇烈跳動,一聲又一聲那麽真實。抬頭一看,媽媽擦擦眼淚高興的說:“走吧,爸爸車停在外麵,好孩子,真苦了你。”


    爸爸把弟弟抱下來遞給媽媽,左手牽著許尤雪的手,右手拉著行李箱。這一刻,許尤雪感到爸爸真的在自己旁邊,不再是那個一年迴來一次的爸爸,她很愛爸爸,可是時間太久,她不知道怎麽表達或者說出口,甚至,不知道該怎麽撒嬌。


    “小雪,你暑假作業帶來了嗎?”媽媽夾了一塊肉放在許尤雪的碗裏。


    許尤雪點點頭:“我都做完了。”


    “爸爸已經把學校聯係好了,九月開學你就可以過去讀,記得把作業帶上,給老師留個好印象。”


    “那我讀幾年級?”三年級因為邵老師,許尤雪幾乎整整大半年沒去學校,但還是乖乖聽媽媽的話讓同學順便帶迴作業。


    “三年級。”爸爸喝了一口啤酒:“老師說你年紀太小,再加上課程還沒有學完,重讀更好,反正你也才八歲。”


    重讀······這不禁讓許尤雪想起一年級和許琦琦一起留級的時候,她在心裏笑了笑。


    “我姐姐呢?”


    “她不在這裏,和你二伯母二伯父在另一邊。”


    吃過晚飯,許尤雪準備收拾桌子,習慣讓她變得更加勤快,也許是潛意識裏,她怕媽媽說她懶。


    “傻孩子,媽媽收拾就好了,你去整理你的東西,以後在媽媽身邊就不用這麽麻煩。”


    許尤雪打量臥室,寬闊的大床,嶄新的書桌和衣櫃,也許她真的離開了舊時侯。


    開學後她穿著不太漂亮的校服走進市重點小學,她的班主任是個年輕的語文老師,姓何,溫柔高雅,已經不是六十多歲的邵老師。


    “老師好。”許尤雪彎腰輕輕鞠了一躬。“真有禮貌,過去向同學們自我介紹吧。”何老師溫柔的笑著把許尤雪牽到講台,這讓許尤雪心裏泛起淡淡漣漪,像觸電般有些許的興奮。


    “大家好,我叫許尤雪。剛從家鄉轉過來借讀,不太熟悉的地方,希望以後大家互相幫助。”她的聲音小的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麽,但願這點不會讓同學反感,好在台下應景的發出陣陣掌聲。


    同桌很友好,許尤雪現在迴想起來還記得他叫戴文俊,是個十分可愛的小胖子,前麵坐著一個高高的,像大姐姐的女孩子王玲。


    小胖子很喜歡喝礦泉水,上課經常聽到數學老師的抱怨聲:“戴文俊,別再喝水啦~你看你的肚子都喝得圓鼓鼓的。”


    最搞笑的是,有一次老師叫大家寫一篇關於自然發現的日記,許尤雪寫的很真實生動,是講因為一次意外,發現蚯蚓斷成兩半居然可以活下來變成兩條新生命,何老師作為範例講給同學們聽,當著班的麵誇獎許尤雪,許尤雪做夢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會得到來自老師的表揚。


    戴文俊寫的不合格要求重寫,接著第二天老師就在班上批評:“昨天有位同學真荒唐啊,什麽蚯蚓斷成四節五節還可以活,麻煩動腦筋想想,不要依葫蘆畫瓢,斷兩節活的自然規律,已經夠神奇堅強了,斷四節還活,您是想滿地爬的都是蚯蚓嗎?那一頁紙紙我已經撕了下來,希望那位同學用心反省。”


    同學們好笑之餘讓許尤雪想到,何老師至始至終都沒有提那個同學的名字,雖然,她已經知道是戴文俊,但其他同學並不知道,而且也不會被發現,這既在一定程度上警示同學,又沒有傷及那個同學的自尊,這個老師處理問題方法真不錯,許尤雪在心裏默默讚歎,不禁對何老師更加尊敬。


    她沒有想到,有心的老師或許都會這麽處理,隻是她遇到的事情,真的是個例外。


    晚上的時候,許尤雪打通了藍佑擇家的電話:


    “喂,小雪啊,新學校怎麽樣?同學相處的還好嗎?”藍佑擇在電話另一端說道,許尤雪的眼前仿佛浮現出那個少年笑起來好看的眉眼。


    “恩,都還好,你呢?”許尤雪說的很小聲,怕吵醒弟弟睡覺,所以把高興地情緒也壓的很低。


    “我也還好,隻不過今年暫時上不了學。”


    “為什麽?這麽說你也要留級?”許尤雪對留級這個字眼很敏感。


    “嗬嗬,也不是。應該說是休學,你留級了?恩······這樣的話學習應該不困難。”


    “我知道······可是你為什麽要休學?”


    “因為家裏出了一些事,說不定到時我還會跟你哥哥一個班呢。”


    “算了吧,他那個人就知道打架,整天被老師訓罰站蹲馬步,小心他帶壞你。”


    “是嗎?難怪有一次我看他在辦公室裏蹲馬步睡著了,我聽說他打架特別厲害。”藍佑擇笑了笑,那小子為一個女生都能把別人揍一頓。


    “我哥就是個笨蛋加野蠻人,他不過就會耍賴欺負我。你可別告訴他,不然他會揍死我的。”許尤雪有些著急。


    “我會保密的,小雪,好好照顧自己,今年春節要迴來。”


    “恩。”許尤雪掛完電話準備上床睡覺,忽然聽見媽媽的房間傳來和爸爸的對話——“這次就讓小雪在我們身邊不迴去了,你知道我看見她一個人下火車時又瘦又小,我的心都碎了,我不讓她走了。”這是媽媽的聲音,帶著輕聲的哽咽。


    “我知道。”爸爸停頓了一會兒又說道:“這次不迴去,就讓她在這邊一直讀下去吧,也可以對孩子好點。”許尤雪轉身走進臥室,這種決定於她毫無意義,她相信無論在哪,她都可以過的很好。


    第二天到學校,班長李慧博對許尤雪說,何老師正在辦公室等她,讓她去一趟,許尤雪敲敲老師的門然後走進去。


    “老師,您找我什麽事?”


    “尤雪來了啊,坐吧。”何老師拉開椅子坐在許尤雪旁邊“是這樣的,老師聽你的普通話挺標準的,是想讓你在周一升國旗的時候去禮堂裏演講,這個星期輪到我們班的同學,目前還沒有定下來是誰,所以想問問你的意見讓你試試。”


    許尤雪靜靜地聽老師講完,演講······那是許琦琦最熱愛的活動,也是最擅長的。她總是很積極地參加,而且每次完成的都很出色。那麽她呢?她終於被別人發現,那個隱藏在角落的她,終於要被別人一把拖向那麽陽光明媚,萬眾矚目的禮堂嗎?


    許琦琦可以完成的很出色,她一定也可以。就算隻是心裏某個角落的叫囂:超過她,超過她,去超過她······你就再也不會被人看不起了,這讓許尤雪久久猶豫感到沉悶。


    這時,何老師接過旁邊匆忙響起的手機,連連應幾聲後掛斷對許尤雪說:“尤雪,你媽媽打來電話說你弟弟在廣場走丟了,你快迴去幫忙找找!”


    今天是美食節,街上人來人往,還有蒙古人在廣場上駐紮的許多小帳篷,如果這時候走丟,那可太糟糕,許尤雪來不及拿書包匆匆跑向廣場,何老師在後麵大聲囑咐:“那個演講你迴去再想想,如果可以就去主任那裏試讀一下。”


    “好——”許尤雪長長應了一聲跑出走廊,也許,這真的是個機會,是個夢寐以求證明自己的機會。許尤雪,你一定要脫離從前的你,在所有人麵前,證明一個不一樣的你。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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