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洵還未來得及扒開這埋了約有千年的泥土,便先察覺到了一股淩厲而帶著肅殺之氣的劍氣。


    他極為敏銳的擲出手中折扇,同時從原地退了開來,緩慢抬眼,打量起了眼前這位不速之客。


    墨衣的劍修不知從何而來。


    他似是踏風而來,又似行雲而至。


    幽穀中的山水桃花自段洵眼中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劍修背上的兩柄泛著殺氣的奇異大劍,重劍寒沉,輕劍鋒銳。


    劍修眸若寒星,他修長瘦削的右手緩緩握到了背上的重劍。


    段洵見此微微眯了眼,驀的笑出了聲,“天心一劍,你果然來了。”


    天心一劍聞言分毫不動,臉上表情冷沉淡漠,他麵對著段洵而站,隻是緩緩拔出了自己的劍。


    天劍泛著寒芒的劍鋒直指段洵的咽喉,天心一劍清冷的聲音隨之而來,“段洵,我來取你性命。”


    段洵聞言也隻是瞥了一眼自己的折扇,那扇子並未能近天心一劍的身,而是被他一道劍氣打落在一旁,砸在了遠處的石碓裏,倒是完好無損的遠離了戰場。


    他的視線在折扇上頓了一瞬,接著收迴自己的目光,不再多看。


    他清楚天心一劍的實力到底有多麽強悍,他為劍而生,本就極為有天賦,如今更是將自己的一生都獻給了此道,在劍道上想不登峰造極都難。


    段洵瞧著他手中的天心一劍,忽然感慨道,“許久不見,劍主的修為似乎越發精進了,若非這世上還有個秦漓,恐怕這年輕一代的正道第一人,劍道的第一劍,都早已是你的了。”


    天心一劍聽了就和沒聽到一樣,或者說他幹脆就沒有在聽段洵說話。


    段洵活了千年,見過太多自稱是昆侖傳人的昆侖弟子,每一個都心心念念想著昔日昆侖的榮光,忍不得旁人說一句“不行”。


    對這些人,段洵從未正眼看過。


    他雖然極為厭惡憎恨昆侖,但某種意義上,他其實也是敬佩真正的昆侖的。


    像是徐子虛之輩,這些昔年昆侖一派嫡支的門人是如何被世人敬仰,如何天賦驚人,而昆侖派本身又是如何的峰高——縱使如此,他們還在時,心中重的從來都隻有自己腳下的大道,又何曾在意過所謂的“百宗之源”,“萬道先祖”這般的名頭?


    真正的昆侖中人不曾在意這些,方才為正道之首,而後來在意的人,反倒是落魄。


    段洵親眼見證了昆侖的繁榮與毀滅,這其中固然也有他在推波助瀾,但親眼看著昆侖千年,傳至最後,竟無一名弟子承下昔年昆侖的風骨,他心中還是不免有幾分唏噓。


    而天心一劍——這個從未在世人麵前主動提起過自己是昆侖傳人,也未曾將自己與那個曾經輝煌過的昆侖綁在一起,認了個連三流都算不上的半吊子師父一輩子,甚至從來都不曾在意過什麽“劍道第一”,“正道魁首”,直白到近乎令人覺得可笑的劍修,在段洵眼裏,反而是如今世上唯一一個還能配上“昆侖”二字的昆侖傳人。


    隻可惜,既是昆侖中人,便注定為敵。


    段洵從衣袖中抽出了墨月,看著天心一劍,雲淡風輕道,“秦漓用鏡花水月從我這裏看到了桃花穀真正的禁地所在,你要來,嵇晴雪身為少穀主卻未和你一起來,讓我猜猜看,她和憐星的比試,到底孰勝孰負?”


    “憐星不曾來尋我,桃花穀的少穀主也未現身,我猜,是憐星輸了。”


    天心一劍聞言淡聲道,“冰淵劍主確實是值得敬佩的劍修。”


    段洵輕笑出聲,“憐星自是極好的,他雖是半妖,但作為劍修,也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


    “隻是可惜了,若他不是半妖,便絕不會止步於此,半妖在這世上,終究是無立身之地的。”


    天心一劍看著他,緩緩開口,“既然知道半妖在這世上沒有立身之地,你又何苦特意費盡周折,利用魔道大軍空出桃花穀,來到禁地欲要用還魂燈把那半妖的魂喚迴來呢?”


    天心一劍提起還魂燈,段洵的表情終於變了。


    但他很快便控製住了自己,輕笑道,“我還以為秦漓隻是知道我要來桃花穀,沒想到她竟然連還魂燈也看到了。”


    “鏡花水月,似幻還真……是我小看她了。”


    天心一劍冷聲道,“你小看的不止是她,你小看的是所有人。”


    “段洵,你是否覺得自己足夠聰明,聰明到這天下人都活該被你擺上棋盤肆意操弄?”天心一劍聲音冷的似是能淬出冰來,“這是人間,是萬物共生之所,天下不是你的棋盤,人也不該被當做棋子。”


    “你下了一輩子的棋,自認將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中,但實則不然,在你眼中的棋子,其實從未按照你的意願行事,驅使他們前進的,從始至終都是自己的本心。”


    段洵聞言嗤笑一聲,漫不經心道,“遵從自己的本心嗎?可笑,這天下條條框框太多,世上真正能做到一輩子將自己堅守的信念貫徹到底的,又能有幾人?”


    話落,段洵手中墨月刀鋒如箭,眨眼間便迫於天心一劍麵前!


    天心一劍迴劍欲擋,卻在剛碰上段洵墨月刀刃的一瞬間,被他以道法賦予在刀刃上的落雷之術電的措手不及。


    他握劍的手被猛地麻痹一瞬,暫時失去了知覺,使得他握劍的手力道鬆了幾分,隻是這一瞬的空隙——墨月便已經如蛇隨上,在天心一劍握劍的手臂上狠狠劃下一道血痕!


    天心一劍迫不得已後退一步,他退這一步,引得段洵目光落到墨月刀刃的血漬上,笑了出來。


    他忽然道,“當年摘星宴,我本意並非是取葛青道人的性命,而是潛入摘星閣去查我想要的東西。”


    “葛青當年殺我所愛,我找了他那麽多年,但他一直把自己藏得很好,後來他撿到你更是幾乎消失在了這個世上,一直密不透風的保護著你,你的存在竟是連我都瞞了過去,而摘星宴,是我唯一一次沒有心情殺他報仇的時候。”


    “可他偏要自己撞上來,你與秦漓當年在摘星閣鬧出的動靜不小,葛青怕你暴露出自己是他徒弟的身份而被我盯上,你師父——他可當真是在乎你啊,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主動現身求我殺了他,好保你無憂。”


    “該走的時候不走,既然他執意把命留下,我也沒有不拿走的道理。”


    他說著一頓,笑了笑,“關於葛青道人其實是被我所殺這件事,其實桃花穀的穀主竇漣漪,在當年事發的時候便已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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