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成安是孫成全的哥哥,但是兩個人的性格迥異,關係也不大融洽。


    這個時代,生產隊長的權力極大,幾乎對社員的方方麵麵都有權管。


    當然,凡事無絕對,例如林勇就是個另類。


    他可是屯裏最出名的二流子,喝酒,耍錢,打老婆,別人不敢幹的,幹不出來的,他幾乎都占了。孫成安一樣是拿他沒轍。


    現在,野鴨子放在林勇家,按說孫成安就是問林勇也行。


    可他偏偏問林勇的父親,顯然是挑軟柿子捏!


    “孫隊長,野鴨子是我的,也是我讓我爹給我幫忙的,咋了?有啥問題?”


    林勇主動迎上去,把差事攬下來。


    “林東慶,你是一家之主,這事兒你得擔責任!”


    孫成安不理會林勇,而是繼續揪著林勇父親說事兒。


    林勇一笑:“爸,這沒你啥事兒,你迴家呆著去吧!”


    林勇父親自然明白兒子的用意,扭頭就走了。


    “你……你……好啊林勇,你敢私自網野鴨子!”


    林勇身材高大,向前一站,比孫成安足足高了一頭多。


    “咋了?你明知道是野鴨子,還不讓我網?”


    “這野鴨子是你生的,還是你養的?”


    “好啊林勇,你小子平時不務正業,現在又私自網野鴨子,這可是罪加一等!”


    “別拿大帽子嚇唬人,你倒是說說,我有啥罪。”


    “孫對著我,我這不務正業,那是你這個生產隊長沒管好,說明你能力還有待提高。”


    “為啥別的生產隊沒有不務正業的,就你管的生產隊有?”林勇問的孫成安都懵了。


    咋你林勇是二流子,也成了我這個隊長的錯?


    “再說了,我家今年的口糧不夠吃,你這個生產隊長也有責任。”


    “你不讓我抓野鴨子,那我就得吃公家的救濟糧,你是不是故意讓我占公家的便宜,給公家造成損失啊?”


    林勇嘴裏突然冒出一堆的大詞兒,讓孫成安感到似乎矮了一截。


    這個年代,最怕別人嘴裏說出這種上綱上線的大詞兒。


    她知道,之前,就有知青和鄰村的一個生產大隊長吵起來,結果就是因為那知青會說大詞兒。生產大隊長不懂,一個不小心被知青抓住了話把兒。


    硬說生產大隊長是故意和上級唱反調。


    告到了公社,剛開始公社想幫大隊長,和稀泥了事。


    結果知青得理不饒人,硬是告到縣裏。


    最後縣裏決定,說是知青有理,把那個大隊長給擼了。


    哪些知青都懂政策,有文化,他們這些生產隊的幹部,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對手。


    後來這些生產隊幹部到了一起,總結了一條,隻要是知青說大詞兒,趕緊走人,別和他們糾纏,免得中了他們的套子。


    孫成安覺得,林勇怎麽突然說出話來,和那幫城裏來的知青的味兒一樣。


    那些知青就是這樣,明明他們沒理的事兒,可到了他們嘴裏,怎聽著都像是他們占了理。


    這個林勇天天在外邊混,肯定是和那幫林場知青學的。


    “林勇,你別瞎攪和,我啥時候讓你占公家便宜了?不許胡說啊!”孫成安心裏有點發虛了。


    “我靠自己勞動,抓野鴨子,補充自己不夠的口糧,不用申請公家救濟糧。”


    “野鴨子還吃糧食,是害鳥,和上級號召除四害是一個精神。”


    “你是不是反對除害鳥啊?”林勇步步緊逼。


    除四害,孫成安可知道,那可是偉人親自部署的,這要是沾上反對的邊,到時候別說他這個生產小隊長能不能幹的事。弄不好蹲笆籬子都是有可能的!


    “你胡說,我啥時候反對除害鳥了?”


    孫成安別看是生產隊長,可文化水平實在是低的可憐。


    本來就鬥大的字識不了一籮筐,讓林勇一咋唿,頓時怕了。


    他本來也就是憑著自己是生產隊長,加上平時屯子裏的人都沒啥水平,都是他嚇唬別人。


    他嘴裏說出來的的詞兒,也是去大隊開會的時候,聽台上的領導說,學來的。


    甚至連那些詞兒本質的意思是啥,自己都不明白。


    現在顯然林勇比他懂,招惹不得!


    這個年頭的人怕大詞兒,是普遍現象。


    但凡遇到一個會說大詞兒的人,一般都不敢招惹,唯恐一個不小心惹禍上身,哪怕是他一個生產隊長也不例外。


    況且生產隊長這個崗位,在屯子裏的人看來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其實放在懂得人眼裏,他連芝麻官都算不上,也就比普通社員也就高了那麽一丁點兒。


    林勇笑著說:“這些野鴨子也不是生產隊的,也不是你孫隊長養的。”


    “我準備用它們來給自己換口糧,你要是攔著我,那我現在就把它們都放飛了,迴頭我馬上向公社申請救濟糧。”


    林勇這話讓孫成安心裏一驚。


    他相信林勇這個混不吝幹的出來。


    哪個生產隊要是出了申請救濟糧的,他這個生產隊長也沒有好果子吃。


    弄不好讓別人抓個什麽把柄,就可能把他這個生產小隊長給扒拉掉了。


    看林勇的樣子,似乎現在懂的門道是越來越多了。


    另外又想到林勇二叔這個人,別看平時不哼不哈的,其實背地裏陰的很。


    還說不定,這背後有郝支書在後邊,給使著什麽勁兒呢。


    “既然是你要用這些東西換口糧,那你也應該先向我這個生產隊長報告一聲啊,要不然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要賣錢。”


    “我今天可有話在先,換口糧可以,隻要不領救濟糧,抓野鴨子也沒啥不行的。但是你不許賣。”


    “一旦要是讓我知道了,你敢偷賣這些野鴨子,到時候沒你好果子吃。”


    孫成安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丟下一句狠話,氣唿唿的扭頭走了,其實心裏也有點虛。


    作為屯子裏的生產隊長,他還是頭迴在別人麵前栽了麵兒。


    心裏想著:林勇你個二溜子,往後別讓我逮著把柄,否則我絕輕饒不了你!


    眾人此時看林勇,有種不敢相信的感覺。


    孫隊長都敢頂撞?


    問題是,他好像還把孫隊長給頂走了!


    在鬆源屯,除了郝支書,就數孫隊長大了吧?


    二叔心裏暗暗吃驚,看來自家二勇在外邊學會的,不止是打獵啊!


    早知道耍錢這麽長本事,自己年輕的時候也該試試來著。


    林勇看著圍觀的人群,基本上全屯的人都在。


    幹脆,趁著這個機會,把自個兒的計劃再推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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