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迷離下,喘息聲漸呈舒緩,祖兒躺在崇綸的胸膛上玩著他襯衫上的鈕扣。


    「你知道嗎?在這段支離破碎的旅途中,你讓我有往下走的勇氣。」


    他如一片寬廣的藍天將祖兒這朵小浮雲緊偎著。「我不知道你未來的旅途還會有多長,但我會一直陪你走下去,直到你覺得我煩,不再需要我為止。」


    「不會的,我要你陪,我不要一個人走,日子好寂寞的。」她噙著珠淚,浸濕了崇綸襯衫的一小角。


    他像被蠟油滴到般,驚慌地顫了一下。「別哭、別哭,我說錯話了,我已經失去了曼弦,再失去你我會瘋的。」


    聽到崇綸心悸地怕她消逝,祖兒從沒這般受恩寵過,他賦予了她新的生命,揮舞他的彩筆,重新為她的畫布綻上鮮豔的光彩。


    她給了他一個小小的kiss。「膽小鬼,就從沒見你這麽緊張過。」


    「我己三十歲,不是年輕小夥子了,別這樣嚇我了。」他又迴吻她一記,這一次,自是親密的懲罰。


    「沒關係,我喜歡老頭子,老夫少妻比較好,小太太會比較受疼愛。」她喜孜孜地炫出她青春的臉蛋。


    「是你自己說要嫁給我的,別耍賴,我聽得清清楚楚,老夫少妻可不是我說的喔!」崇綸抓到她的語病,充滿愛意地看她一眼。


    祖兒無話可應,掄了他胸膛一記。「討厭啦!」


    整晚,卿卿儂語不時穿梭在森林的每一角落,直到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穿進眼簾之際,祖兒才百般不舍地離開一夜體味芬芳的胸膛,繼續朝向營區前進。


    經過一整個早上及半個下午的腳程,五人終於在下午三點左右迴到營地,整個露營區全是建築工人裝修重整的敲打聲,雖然仍在一片狼籍的殘破樣,但至少能迴到熟悉的地方,祖兒心中掀起一陣莫名地興奮。


    「小涯、小涯!」她一路跑一路喊著進營教務室,看見小涯正在整理因漏水而浸濕的資料。


    門一打開,兩人宛如重生般抱在一起。「祖兒,你沒事,太好了,慕塘從台北的醫院打電話來告訴我你沒事,我才鬆了一口氣,老天有眼,快嚇死我了。」


    「你也瘦了,哦!對了,小朋友呢?」她凝住她疲態的憔悴模樣,著急地問。


    「台風過後全被家長們領迴去了,唉!這場台風真是太恐怖了,又是擔心小孩子,又是擔心你的,總算現在都平安了。」她也心疼地看著劫後餘生的三個小寶貝,將他們直摟入懷中。


    「這都要多虧他的幫忙!」粲然的笑語使小涯自然順著祖兒所指的方向看了去。


    「崇綸——」小涯認得他的,當初曼弦和他的結合就是靠她牽的線。


    「我還以為你都把我忘了呢!」崇綸挺拔的身材靠在木門邊,有著西部牛仔粗獷的味道。


    小涯苦笑迴應著,她忙不迭地將祖兒拉到一邊說話。「你跟他那個了?」


    她一頭霧水反駁。「什麽那個了?」


    「少來,我幾百年沒看過他笑了,現在能這麽好心護送你迴來,不有鬼才怪?」


    「那又怎麽樣?就算是有嘍!」祖兒幹脆來個不避不逃,男歡女愛是天經地義的事,有啥好羞於啟齒的。


    她對崇綸僵笑了下,連忙將祖兒拉進隔壁會客室中說話。「我不反對你和他來往,隻不過……」她的話一溜到嘴邊又滑下喉間。


    「不過怎樣嘛?什麽時候你也變得如此不乾不脆了?」麵對祖兒的急性子,小涯明白多耽擱一秒鍾會讓她多死上百萬個細胞的。


    「昨天……jacky跑來這邊找過你,還砸掉了好多桌椅。」原來小涯所擔憂的是這個人渣竟跑到南部來找她了。


    「他來了?」祖兒歡樂的粉臉頓時染上了烏黑的晦氣。「那敗類還來幹什麽?我跟他早就沒任何瓜葛了。」


    「他氣你不告而別,說找了好久才想到我這邊來,你知道嗎?當他從徐主任那兒知道你確實在這裏後,我要瞞也瞞不住。」


    「不過他不也走了,你還擔心什麽?」祖兒認為jacky一旦沒發現到她一定掉頭就走,可這判斷,祖兒可失策了。


    「我擔心什麽?他說他每天都會上山來,搞不好待會兒就來了。」小涯惶惶惴惴的瞳孔慌來閃去的,這小惡霸一上山就像孫悟空大鬧天庭,可會整死人的。


    「怕什麽?我為何要再任由他擺布,我說過,要離開他就不會再讓自己後悔。」祖兒是吃了秤坨鐵了心,她不相信在這不屬於他的地盤,他還能逞什麽兇。


    「祖兒——」小涯反替她擔起憂來。「jacky的蠻橫脾氣你比我還了解,怎還看得如此輕鬆呢?」


    「不然我還能怎樣?乖乖再被他綁迴去?休想!」她才剛剛有好心情,實在不想為一個這樣的人氣壞自己的五髒六腑。


    「祖兒……」


    「別說了,大不了我叫警察來,看他能奈我何。」不想再提這種煩瑣事的她,一打開門,發現崇綸正直挺挺的站在她麵前。


    「我想你們好幾天沒見麵,一定有很多話要聊,我先迴去處理牧場及想辦法帶我父親出來,我會盡快趕迴來的。」崇綸正要離去時,外頭忽然有車子的喇叭聲響。


    「糟了,說曹操、曹操到!」小涯暗叫不妙,怎麽這鬼見愁還真是順風耳,祖兒才踏進沒半小時,他也尾隨而至。


    「你們先找地方躲一躲吧!這兒我來應付。」小涯知道jacky一旦兇起來,那猙獰的麵貌不輸那些殺人犯。


    崇綸從未見過小涯驚惶失措成如此,本性原本就不畏畏縮縮的他更不願當個怕事的軟腳蝦。「躲什麽躲?我們行得正、坐得穩,站得住腳,還怕他不成?」


    「就怕那種人不跟你講理!」小涯沒那麽多時間跟他解釋了。「如果你很替祖兒著想,就趕快從後門走吧!這是我廂型車的鑰匙,先把祖兒送迴你家,找個機會趕快送她下山,別再迴來了!」她隨手掏出了一把鑰匙,硬塞進崇綸的手中。


    自始至終,祖兒就沒有針對小涯的反應做出迴應。泛白的唇色似乎在糾割著她的心肉,她的喘息重得讓崇綸覺得不可思議,她在害怕、神誌在崩潰,難道……外頭的那個人真要比洪水猛獸還駭人!


    「還杵在這做什麽?快走呀!」小涯推著兩具僵直的形體,皇帝不急可把她這太監急瘋了。


    崇綸有自知之明,萬一對方真如小涯所言,那正麵的衝突勢必是免不了的,何況還有兩個女人要保護,他當下做了決定,拉著祖兒立即從後門而去。


    小涯「砰」的一聲合上了門,正貼在門上舒完一口氣,前門的腳步聲正好踏了進來。


    「彭小涯!她到底什麽時候迴來?」一張俊美但帶著邪氣的臉瞪得小涯心悸不已。


    幸好,他好像沒看出什麽破綻,小涯故作鎮靜,希望早點趕走這個瘟神。


    「她……她昨晚已經離開了。」小涯含糊其詞,不自然的生澀動作令jacky生疑。


    他揚起一邊眉毛,不再采信小涯的說辭,兀自蹲了下來,用兩指抹劃過地上濕濘的鞋印,紛遝的大小印子布滿整個教務室,證據明顯陳列。


    「媽的,你耍我!」他一個箭步奔到小涯的身旁,一手扯住她那頭短發,力道之猛,疼得小涯麵容立刻糾結成了一團。


    「你都不愛她了,還纏著她做什麽?當初不也是你逼她走的?」跌坐在地上的小涯早想替祖兒抱不平了,如今東窗事發,幹脆來個破口大罵。


    「我不愛她,她也不能離開我身邊,這些日子我快被人笑扁了,她竟然三更半夜給我偷溜走,我jacky張還要跟人家怎麽混下去。」他殘暴地對小涯拳腳相向,硬是要她說出祖兒的下落。


    「別問我,我什麽都不知道!」嘴角雖滲著血絲,她還是不願出賣祖兒。


    「你找死……」jacky正想一腳朝她腹中踢去,卻聽見門外車子引擎發動的聲音,他忙跑向窗邊一看,一台廂型車正掀起漫天黃沙揚塵離去。


    「原來如此!」他斜睇了小涯一眼,暫時先饒她一條性命,為了爭取時效,他趕忙開了車門,跳上自己的跑車,勢必要從祖兒身上討迴失去的顏麵。


    養女湖畔的四周產業道路上,一前一後兩輛車追趕得兇,宛如警匪片般,教人驚心動魄不已。


    「你怎會認識到這種無賴?」崇綸一邊握緊方向盤,一手緊護著祖兒。


    「我怎麽知道?剛開始認識他的時候他不是這樣的。」祖兒囁嚅說道,一股害怕打從心底翻湧而上。


    「那他又迴來找你幹嘛?不是都已經分手了嗎?」崇綸想確定兩人間的關係。


    瘋狂的車速加上超顛的山路,震得祖兒腦袋的思路全糊成了漿。「不要問我了,我怎知道他兇巴巴的迴來找我做什麽?」該死,眼看就快到達幸福的天堂,她可不想再被這鬼使神差抓迴地獄。


    從祖兒憂心忡忡的愁容上不難發現,後頭駕駛座上的人絕非一般的太保混混,而是一號難纏的角色。


    縱使兩輛車的車距越來越近,崇綸在內心已打定了主意,就算搏上自己的一條命,也要誓死護住祖兒,他絕對不讓撒旦從他手中搶走生命中的仙子。


    這時,廂型車已駛進被台風破壞得最厲害的一段路麵,崇綸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掌控握穩方向盤,好在小涯的車子有四輪傳動的功能,才能在泥濘淤塞的路麵暫時安穩住,不至於有人車翻落的危險鏡頭出現。


    相對於jacky的狀況就來得更驚險多了,雖說跑車的性能較廂型車優越,但跑這種山路的確埋沒了它性能的卓越功效,一陷入泥地的輪胎,一樣是神氣飆帥不起來,左後輪又不小心陷入一處凹空的泥隙,頓時輪胎空轉,整輛車卡死在路中央。


    「他媽的,絕對不讓你跑掉,平祖兒,你敢背叛我!」他氣唿唿地下車,用力將車門一甩,拿出了一把有登記的來福槍,瞄準正加速駛離的廂型車。


    「砰」的一聲,槍聲劃破整個綠色翠林,一群鳥兒受驚嚇地竄散在空中,而奇慘無比的是,廂型車的右後輪卻被jacky給一槍射爆。


    「小心——」崇綸方向一失控,整輛車朝右急偏離而去,他煞車一踩,仍止不住滑勢,祖兒閉上眼睛緊摟住崇綸,心想萬一死去,也要和崇綸死在一塊。


    右半的輪胎全被磨爆,裏麵的鋼圈也被擦出光芒四射的火花,崇綸放低速檔慢慢滑行,最後在一記猛烈的撞擊下止住了恐怖的翻車危機。


    「你沒事吧?」崇綸先是爬出了車外,再伸進車內準備拉出祖兒。


    「不……不行,腳好像被夾住了。」她哀號出聲,眼神出現極度的懼色。


    這下子崇綸靜如處子般的冷靜心智也不免浮躁了起來,眼看jacky那小惡魔正裝填進兩發子彈,拚死拚活也要爬過那灘爛泥地,衝著他的獵物而來,而……崇綸又不忍棄祖兒於不顧……


    「你快走吧!他的目標是我,你不要受到牽累,我不想眼睜睜看你受傷,甚至死去!」祖兒咬著牙,強忍著小脛骨被底盤壓住的疼痛,眼中盡是萬般的乞求。


    「你到現在還在說這些小孩子說的話,我要是棄你於不顧?豈不叫我像當年一樣,眼看曼弦消失在我生命中而我卻無能為力,這對我來說是種煎熬,活著也是一種受罪。」他駁斥祖兒天真不堪的話語,硬生生地將它頂了迴去。


    「可……可是那家夥現在已經失去理性了,他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祖兒抱著撕心的苦楚大喊,雖然褲管已經被腥紅的血漬染紅,可還設身處地為了崇綸著想。


    崇綸不等祖兒把話說完,便以行動代替了言語。


    他俯身鑽進車內,用背部的支撐力硬將底盤的鐵片給拱起,他像是不要命似的用身體當作工具,渾然不知己身背部已被過重的鐵皮壓得皮破血流。


    「不要啊!你不要這樣對待自己!」


    「現在沒有那麽多時間說這些廢話了,快,試著把自己的腳抽出來試試看。」崇綸顯然是力已罊至,臉部已紅得如同一顆快要爆裂的氣球。


    祖兒腦袋全空了,隻得照著崇綸的指示奮力去做,無奈小腿骨被夾得太緊了,稍一扭動,便痛得如沐煉獄般的疼痛。


    「不行啦!我抽不出來!」祖兒想放棄了,這樣的活受罪不如一刀捅死她來得好。


    崇綸看她一味地猛流淚,全慌了神色,改以大罵道:「好,你想死是不是?我陪你死好了,如果你不珍惜我愛你的這片赤忱,那咱們在黃泉路上碰麵吧!」


    「我是個麻煩的女人,不值得的……」


    「好!那我就如你所願。」崇綸正準備放棄之餘,祖兒才嚶嚶泣道:「好嘛!我再試試看好了!」


    祖兒咬著牙,提高自己的腎上腺素,她拚了老命了,反正橫豎不就一條命,連慕塘都可以為了她失去他的手臂,她何必在乎一條腿,天啊!她快變成殘障人士了!


    由於兩人都抱著豁出去的心情,因此在兩人都幾乎快昏厥的前一秒,終於讓祖兒將那條腿給抽了出來,他待她爬出車外後,才頹然地鬆開背脊上的壓力。


    「崇綸——」她緊抱住他,此時,她早已忘記什麽叫做痛了。


    「沒事了吧?你忍著點!」他撕下手臂上的長袖,當作止血帶將它係於祖兒的小腿。「暫時先把血止住了!」


    「媽的,狗男女!還這麽卿卿我我,原來你跑來南部就是姘上這個奸夫,擺明了給老子我戴綠帽子。」jacky也在百般狼狽的爬行下,越過了那灘爛泥路,麵色陰狠地朝他們走來。


    「你嘴巴放幹淨點,人家不像你那麽齷齪,你把女人隻當作是你發泄炫耀的工具,什麽時候看你好好愛過一個女人了?」忍著骨碎血流的痛楚,也要好好唾罵這個人世間的大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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