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劉笑文便率領麾下的金吾衛離開了角鷹山。孫駱涯送行迴來後,也沒急著迴孫府,而是徑直去了鷹山城的後山,望星崖。


    自從萬事通老爺子在孫府入住之後,摘星閣便不再常來,也不知是否是有了丫鬟伺候之後,就不想獨自一人蝸居在一處了。


    孫駱涯進了摘星閣,從二層當中揀選了數本外家武學,雖說他的武學以孫希平的意思主學形意拳總綱中所記載的拳法,可說到底形意拳的拳法,多數還是要以勁力作為力量的源泉,與其餘拳法倚靠內力來的有些不同。


    如今孫駱涯體內已有兩股勁氣,適用於兩套形意拳,不過說到底孫駱涯的江湖閱曆還是少了些,所以他就琢磨著多見識一些江湖武學,給自己長長見識。當然,他更多的心思還是在想著能否博取百家之所長,彌補自身之不足。


    江湖上有“見招拆招”一說,這對於捉對廝殺沒有多少經驗的孫駱涯來說,目前來講,他還不能做到如此,他更多的應對辦法,還是以地龍遊的靈活身法來躲避攻擊,或是以攻代守,不論是半步崩拳或是羅漢炮拳,拳法中多是以攻殺為主。


    接下來的日子裏,孫駱涯除了每天夜裏迴一趟自己的屋子,隔天一早就會待在摘星閣,一本接著一本的翻閱武學秘籍。


    拳腳身法,或是刀槍棍棒,所有外家功夫的秘籍他都會搬出來一股腦兒地記在腦中,這些山下來自天下九州的正道門派的武學秘籍,多數已被孫駱涯記在了腦中,絕大多數他都是以不求甚解,隻管先記在腦中,日後再翻出來慢慢咀嚼的路數,在穀雨時分,摘星閣的三層已經被他堆滿了秘籍如小山。


    在中原的二十四節氣中,有“清明斷雪,穀雨斷霜”的說法,到了穀雨時節,幾乎意味著寒潮結束,氣溫迴升加快,有利地方農作物生長,穀雨還有“雨生百穀”的意思。


    大唐王朝境內九大州,每一州的中心州城,都以大州的名字來命名。而偏遠地方的城鎮,比如揚州地界的日月壺小鎮,又比如在揚州地界與幽州地界交界處,在相距揚州邊界五百裏開外的地方,有座名為“小揚州”的城鎮,這座城鎮可以說是揚州地界的中心城鎮揚州城的縮小版。


    除了城鎮的占地麵積比起中心城鎮揚州城要少上許多之外,城內的商鋪以及貧民區的所在,除了小規模的一丁點不同,其餘都與揚州城一模一樣。


    當然了,兩座城鎮的比較隻限於建築。但對於小攤販這些不可控因素,還是與揚州城不太相同的。


    揚州城裏有座名為言歡樓的酒樓,而在揚州邊界的這座小揚州城裏,也有一座名為小言歡樓的酒樓。


    據說這座酒樓就是仿照揚州城的言歡樓而建立的,除去酒樓的掌櫃、跑堂、廚子等員工與揚州城言歡樓中的員工不同之外,酒樓其餘的建築規格,包括客房裏邊的家具陳設都與揚州城的言歡樓相同,就連菜譜菜名,以及酒水等銷售的價格都與言歡樓一模一樣。


    最讓人驚奇的,還是在半年前,這座小言歡樓的掌櫃,聽說言歡樓那邊的樓梯扶手被一位出手闊綽的客人,給一拳打爛了。當天,小言歡樓的掌櫃就命跑堂從柴房取來了斧頭,一斧子把樓梯扶手給劈爛了。


    雖然破碎的模樣不太一樣,可大致損壞的地方卻是一點不差的對上了。小言歡樓的掌櫃如此行徑,卻是讓當時還在酒樓中吃食的客官在心裏麵直唿這位掌櫃的是缺心眼。怎麽什麽東西都要與別人仿照的一模一樣。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就有消息傳來,說是言歡樓的掌櫃已經花錢修繕了損壞的樓梯扶手,而且這錢是那兩位出手闊綽的客官給的。當時小言歡樓的掌櫃在聽聞了這起消息後,還鬱悶了好幾天,怎的自己剛把樓梯扶手給砸了,你們就給修好了……


    然而,這也不能阻止小言歡樓的掌櫃放棄繼續仿照言歡樓的本心,後來當他聽說有位無頭將軍將言歡樓底層的餐具打砸了一空,更是拖刀殺死了好些人。有打尖的,有住宿的,包括店掌櫃與店小二在內,那時就連剛巧從門口經過的路人都要被它給殺死。


    當時就有客官樂開了懷,大笑著問道:“怎地,掌櫃的也要學人家,找人把自己的腦袋給砍了?”


    小言歡樓的掌櫃連連搖頭,直說不敢不敢。


    穀雨這天,陰雨綿綿,一匹骨骼健壯的棗紅馬緩慢地拉著馬車,行駛在泥濘的官道上。


    馬車四周,分別有五位騎手,頭戴雨笠,身穿雨蓑,騎乘在體型高大的棗紅馬上。


    馬車的車夫,是一位體型高大且魁梧的壯漢擔任,由於他的體型比起五位擔任護衛扈從的騎手都要壯大一些,使得他身上的蓑笠都要比平常人要寬大。


    馬車的車輪不斷碾過泥濘的道路,在傍晚時分,馬車一行人行駛進了揚州地界這座有著小揚州城之稱的小城鎮。


    車輪馬蹄在城中的小言歡樓外停下駐足,雨夜,可以說是酒樓生意最慘淡的時候了。


    酒樓內,打尖的食客寥寥無幾,店小二百無聊賴地依靠在門口,兩眼無助地望向雨水淅瀝的街道。


    街道上行人寥寥無幾,但總好過聊勝於無,但凡是打著油紙傘路過酒樓門口的,這位年紀大約在二十出頭的店小二就會扯開嗓子大肆招攬客人,希望過路人能賞個臉來樓內打個尖。


    隻是下雨天的,所有人都急著迴家,哪會在路上多耽擱半分。


    有媳婦的迴家吃過了飯好睡媳婦,沒媳婦的更是寧願把錢花在青樓勾欄那些溫柔鄉中,哪會在客棧酒樓中飽受風寒。


    而至於那些沒錢上青樓躺溫柔鄉的男子,而家中又無糟糠之妻可供消磨力氣,這類人才會被店小二招徠進酒樓。


    一般而言,這類食客進酒樓會點兩份小菜,以及一壺濁酒。菜是素菜與葷菜搭配,酒是小揚州的濁酒綠蟻。


    同揚州城的言歡樓一樣,一小壺綠蟻酒,隻需五文錢。外加上兩份小菜,算起來也不過是十文錢的樣子。


    天色漸黑,酒樓中打尖的食客也逐漸離去。


    孤身倚靠在門扉的店小二,心裏隻覺著今夜酒樓再無客人之時,便有一隊人馬駐足在了酒樓之外。


    來人是五名身披蓑衣,頭戴雨笠的男女,他們各乘一匹高頭大馬,中間圍繞著一輛看似並不如何奢華的馬車。馬車的車夫是位體形魁梧的壯漢,當店小二見到那位車夫抬頭兇狠地瞪了他一眼時,下意識地便咽了口唾沫,重新站直了身子,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這時候,那五名騎手之中,有位腰間佩劍的蓑笠男子,雙手扯了扯馬韁,驅策駿馬走近了台階幾步,似乎隻要馬蹄高抬,就能迎階而上。


    男子高坐馬背之上,俯視那位筆直站立在門扉旁,一身打扮好似店小二的年輕人,語氣平淡道:“小二,可有空房?”


    小言歡樓的店小二身子骨微微一振,即便他再如何蠢笨,可人家的言下之意可不是送錢來了?店小二心裏微微一喜,連忙彎腰堆笑道:“有……有……要幾間有幾間,不知幾位爺何時入宿呀?”


    腰間懸劍的壯年男子,迴頭瞥了眼車廂,車門關閉著,藍色的車簾子平靜如水,不過一息,車簾子微微一動,車門向內敞開,藍色布簾被人掀起了一角,露出了一張年輕的麵龐。


    站立在門扉邊上的店小二,在見到布簾後方的年輕麵孔後,立即失聲讚歎了一句,“好美的男子!”


    擔任車夫的魁梧男子,聽聞了身後車廂的動靜後,立即迴過身子,見到了那位麵容俊美的年輕人,立即開口說道:“少……”


    魁梧男子見到年輕人伸出手掌,示意他不要繼續往下說,魁梧男子靈機一轉,道:“公子,我們今夜在此住店?”


    麵容俊美的年輕人微微訝異地看了眼魁梧男子,心想這傻大個的腦子咋突然這麽靈光了?


    他點點頭,然後看向屋簷下的那位店小二,微微一笑,柔聲說道:“小二,你們這可還有八間客房?”


    被馬車上的男子容貌所折服的店小二一臉愕然,仿佛充耳未聞。


    擔任車夫的魁梧男子立即扯嗓子高喝一聲,道:“喂!問你話呢!還做不做生意了?”


    店小二被這大嗓門一陣幹嚎,立即迴過神來,唯唯諾諾道:“有的……八間客房還是有的。”


    就在這時,從酒樓內走出了一位體型胖碩的男子,看其裝束約莫是這間酒樓的掌櫃,他步行到了店小二的身邊,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顯然是他對店小二先前的失神做以責怪。


    之後,他又看向屋簷外的眾人,最終將目光落在了那位整張臉露出車廂的俊美年輕人上麵,他立即對此人拱手賠笑道:“這位公子別說是八間客房了,就算是要十間,小的也能給公子幾個騰出空房來。”


    麵容俊美的年輕公子哥,低了低眉,在心中計較了一番,這才說道:“那勞煩掌櫃的安排人將我們的馬匹喂養洗漱一番,銀錢明天一早與住宿、打尖的費用一同結賬。”


    年至中年的發福掌櫃,在聽聞了年輕公子哥的言語後,一臉的喜色,立即扭頭看向身邊的店小二,大聲叮囑道:“你小子待會兒勤快點,可別委屈了公子的寶馬,否則到時候看我不狠狠收拾你一頓。”


    店小二低下頭,唯唯諾諾。


    掌櫃的迴過頭,又是一張賠笑臉,他站到路邊,讓出了正門的主道,伸出一手,彎腰恭請道:“公子,裏邊請。”


    卻見馬車上的那位年輕公子哥,一手放下了布簾,稍過片刻,布簾被一柄油紙傘掀起,接著就見到這位年輕的公子哥撐開了傘,鑽出了車廂,不過他也沒急著下車,而是站在馬車的邊上,一手持傘,一手掀起簾子,等到車廂裏邊鑽出了一位滿頭白發的耄耋老人,他才將簾子放下。


    耄耋老人在車廂外微微站直了些身子,渾濁的老眼四下裏掃蕩一圈,不知是看路人,還是看滿街的淅瀝雨水,隻見他麵無表情,嗓音沙啞道:“孫小子,你覺著地上的水,幹不幹淨?”


    被稱作是“孫小子”的年輕人,微微一笑,道:“萬爺爺,這水掉到了地上,自然是髒的。”


    耄耋老人抬頭看了眼身邊這位持傘年輕人的麵孔,嗬嗬笑道:“那你覺著這地上的水,與天上的雨比起來,誰更幹淨一些?”


    孫姓年輕人微微蹙眉,道:“依我看來,定是那天上的雨水更為幹淨。”


    耄耋老人點點頭,語氣平淡道:“依你的意思是‘落地為髒’……”


    年輕人不可置否道:“我曾聽雅兒姐說起過,說是在醫書中有種藥引子,被稱為‘無根水’,此水又被稱之為天水。泛指一切從天上落下的水,如雨、雪、霜、露等,依我看來,能用作藥引的天上無根水自然要更幹淨一些。”


    耄耋老人再次點頭,道:“在理。”


    不一會兒,他又道:“那你說,湖泊之水與地麵之水比起來,哪處更髒一些?”


    年輕人思忖了片刻,無奈苦笑道:“這我就說不來了,感覺上兩者一樣髒,可說不上來誰更髒一些。”


    耄耋老人擺擺手,道:“無妨,無妨,就當是老頭子我閑來無事,隨口那麽一問,你可不要記掛在心上。”


    年輕人點點頭,默不做聲。


    其餘人等,那五位蓑笠男女,包括馬車的車夫在內,一幹人都早早站在了地上,隻不過馬車上的這對看上去像是爺孫的兩人還沒有走進酒樓,所以他們也隻好繼續呆在雨中。


    “肖漢,搭把手。”


    年輕人輕喚了車夫一聲,然後便將手中的油紙傘遞給了他。


    車夫接過了油紙傘,高高舉起,等到自家公子將老人攙扶下了馬車,這才將油紙傘遞還給年輕人。


    從出門開始,始終站在屋外的店掌櫃與店小二,一直侯在一邊,對先前爺孫兩人在馬車上的那一番對話,他們也隻當是老人家的牢騷話,沒有往心裏去,當是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聽了便忘。


    隻不過,當那位撐傘的年輕公子哥走進之後,掌櫃的沒來由地多打量了他幾眼,隻覺著此等麵相陰柔的公子哥,莫不是市井相傳的男子女相?


    就在收起油紙傘的年輕人,攙扶著耄耋老人走進了屋簷,剛要跨步走入門檻時,他忽然聽到一旁的中年掌櫃小聲詢問道:“公子稍等,小的冒昧問一句,公子姓甚名甚,年歲幾許,可曾婚配?”


    年輕公子哥扭過身,微微一笑道:“掌櫃的可是要替在下做媒,或是膝下有女初長成,要嫁與在下?”


    被人一語戳中心事,饒是已至中年的店掌櫃,仍是老臉一紅,尷尬笑道:“小的確有此意。”


    年輕公子哥抱歉一笑,“實在不好意思,讓掌櫃的費心了。在下已有家室……”


    見店掌櫃欲要開口,一副猶不罷休的模樣,年輕公子哥輕笑著補充道:“在下並無納妾的打算,不勞掌櫃的費心。”


    聽聞此言,中年掌櫃隻好低下頭,喟歎一聲,就此作罷。


    隻不過在這位年輕公子哥進屋之前,留下了“孫駱涯”三個字,這讓店掌櫃有些驚喜,心想著隻要肯說出名字,那就一定還有戲。


    就在此時,酒樓內忽然響起一陣豪放的嬌笑聲,聲音嘹亮,充斥著整座酒樓。


    店掌櫃下意識地伸手一拍腦門,心說道:“涼了。”


    那位剛剛跑入雨中,領著五名騎手及一位車夫,就要走向酒樓後邊馬廄的店小二,在聽聞酒樓中響起的那陣豪放笑聲時,心中難免對先前掌櫃的“做媒”言語有些感觸,心有戚戚然道:“家中有女初長成,相貌當得傾城女,奈何笑聲猛如雷,哪位男子膽敢娶?惜哉、惜哉,空有一身好皮囊,卻生一腔獅虎嗓。幸哉、幸哉,此女並非我良人,不如夢睡周公女。”


    一語唱罷,店小二立即幹嚎了一聲“哎呦”,他低頭一瞧,隻見地上有一隻布鞋子傾倒在地。


    與此同時,他的耳後就傳來了店掌櫃的喝罵聲,“就你有文化,就你會念詩,看老子我不一鞋子抽死你……”


    店小二不等那人說完,頭也不迴,撒腿就往雨中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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